石嬰和琴樓羈絆的來源很有趣,最開始住在琴樓的、女扮男裝的姑娘是李青蓮…后來李青蓮想要將琴樓的王姑娘連帶著小姐妹一起拐去東玄,結果沒有成功,只帶走了幾個還未入店的丫頭。
這琴樓的姑娘是李青蓮都拿捏不動的人兒,更不要說石嬰。
當初石嬰在被杜七“勾引”和攛掇下去吃了蜜餞,體會到春風城的樂趣后因為她本身就很喜歡姑娘家,惱怒無法光顧杜七,為了從姑娘家身上找樂子就在琴樓住下。
那時候的石嬰還沒有吃下破障丹,紫府地脈還都是好好的,這個全盛時期說不定都能在師承手底下走兩招的魔女——在琴樓被姑娘們當樂子玩弄。
最開始的石嬰在琴樓的姑娘們眼中興許不如李青蓮的關系好,可她比李青蓮可愛啊…她們最喜歡嘴硬的丫頭了…所以雖然李青蓮走了,但是石嬰成功接替了李青蓮的位置。
石嬰很有錢。
石嬰很大方。
放在平時,琴樓的姑娘會把她當成冤大頭,可偏偏李青蓮才走沒有多久,姑娘們在李青蓮身上撈到了足夠的油水,于是石嬰的傻大方就讓姑娘們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這些都不重要。
真正讓琴樓的姑娘們從心里接受石嬰的,除開每天相處所發現的閃光點,那就是杜七了。
石嬰很富裕,卻還堅持給杜七和明燈做車夫。
因為不歧視,所以會被姑娘們喜歡。
王姑娘詢問了杜七、明燈…甚至是翠兒,得到的都是石嬰是個很好的姑娘…這個結論讓這個從八方客棧來的,外貌看起來不甚大的少女成為了讓姑娘們喜愛的、外來的姐妹。
石嬰身上有著李青蓮所沒有的野性,更能吸引這些被條條框框禁錮的女人。
久而久之…當石嬰出了事情在十樓休息的時候,琴樓的丫頭們就過來幫翠兒“分憂”,“借”走了她。
這也算是一借不還了。
喜歡的姑娘,自然是不希望還回去。
纖阿看著臉上多了幾分嬰兒肥的石嬰,眼睫微顫。她一想到石嬰在元君那的印象是一個很好的姐姐與合格的“御者”,心里便怪怪的。
姑娘的“御者”該是她們姐妹,卻讓規矩之外的人得了好評。
纖阿這不是嫉妒,只是對于自己失職的自責。
她不嫉妒,可石嬰卻嫉妒了。
陽光灑在石嬰輪椅的玉制飾品上,泛著著耀眼的光,那光落在石嬰的眼中,讓她抓著輪椅側扶的手用力了許多。
石嬰仔細盯著纖阿的面容,在外人眼里,這馬車與輪椅之間的氣氛在朝著很怪異的方向發展。
琴樓的少女們看著石嬰逐漸不善的眼神,有些奇怪這丫頭今個是怎么了。
…有時候,我見青山你見水,如此而已。
石嬰自認為是很惡劣的女人,所以她此時很不是滋味。
她是那么喜歡杜七和明燈,在石嬰心里如果不是自己受了傷,也不會被眼前這個漂亮的過分的女人搶去了位子。
送七姑娘去醫館分明是她應該做的工作嘛。
似這般平日里和杜七、明燈都沒有接觸的生活…她快要忍不下了。
雖然杜七偶爾會帶著明燈來看她,但是石嬰還是很擔心,擔心許久不出現姑娘會把她忘了…這可不好玩。
要知道她這個八方客棧的余孽在成為無法修煉的廢人后,唯一的理想就是在春風城繼續做一個車夫,想要每日拉著喜歡的姑娘來往。
如果杜七坐慣了眼前這個姐姐的車子,不喜歡自己了…該這么辦?
這種擔憂在前不久才放大過一次,那時候她詢問杜七怎么看待新的車夫…杜七說新的車夫駕車的技術很好,沒有讓她摔過,她也坐的習慣ꓹ讓自己好好休息。
石嬰深吸一口氣。
這她怎么可能休息的好呀!
杜七都說坐阿纖的車坐習慣了ꓹ而且什么叫沒有摔過?是在說自己當時駕車任性讓她在馬車內滾了一圈嗎?
石嬰知道杜七不是記仇的姑娘,可奈何她自己會多想。
兩個女人各懷心思ꓹ氣氛一時間竟然凝固了。
王姑娘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重復了一遍:“你們認識?”
一旁的少女在石嬰身后輕輕戳了一下她的后頸ꓹ小聲說道:“王姐姐與你說話呢。”
“啊…哦。”石嬰回了神,看著王姑娘解釋道:“見過一次,我住進十樓后,就是這個妹妹駕車送姑娘去醫館。”
妹妹?
妹妹?!
在場的琴樓姑娘視線在石嬰和纖阿身上來回,最后發現石嬰只是一個少女,而纖阿從身材到氣質那都是實打實的女人,她的個頭甚至比王姑娘還要高幾分。
王姑娘啐了一聲,嗔道:“又開始認妹妹了。”
石嬰無奈的說道:“我都說了我的年歲比看起來要大一些。”
她的聲音又換來了少女們的竊笑。
纖阿歪著頭ꓹ她不甚明白自己這個“同僚”為什么不太友好的樣子,可她還是主動開口說道:“其實…我也比妹妹要年長不少。”
她這聲妹妹喚的親切,親切的讓石嬰心里的嫉妒都潰散了,她輕咬下唇,心道她承認…自己是沒有這個姐姐溫柔好看。
石嬰深吸一口氣,正要說什么,王姑娘就擋在石嬰身前,歉意的看了一眼纖阿ꓹ說道:“妹妹不要和這丫頭計較,她才受了傷,腦子不好。”
石嬰:“…”
若不是王姐姐瞪了她一眼,她定要和七姑娘這個新的車夫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唉?妹妹身子不是好好的。”纖阿沒有跟上姑娘家的思路,之后就聽到王姑娘指著她的馬車說道:“既然是十樓雇的,那自然是接不了我們的活。”
王姑娘轉頭看著石嬰,問道:“石丫頭,你以前也是春風城的車夫,你的馬車呢?咱們去要回來,到時候讓六兒駕車帶咱們出去。”
“在車行呢。”石嬰沒有和姑娘們鬧別扭,如實說道。
一眾的少女們見到石嬰興致不太高的模樣,紛紛看向王姑娘,后者給了她們一個安心的眼神,只見王姑娘彎下腰,蹭了蹭石嬰的臉,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想和十樓的姑娘一起出去玩,但是…這次不行。”
“為什么不行?”石嬰問。
王姑娘解釋道:“昨日翠兒是來找我說想接你回去,但我沒有放人。你說你這走也走不方便的去十樓不是給翠兒添麻煩?廟會來之不易,總是要讓翠兒歇息歇息。畢竟不能讓七姑娘幫你推馬車吧,她小胳膊細腿的…哪里推得動你這個練武的丫頭。”
纖阿在一旁心想讓元君推旁人?又不是杜十娘,這成何體統。
想著,又是一愣。
照理說,杜十娘也不行。
“我都說我能下地走了…”石嬰嘟囔著。
“前天大腿上的口子崩開又忘了?”王姑娘捏著石嬰的臉,提醒她:“你這丫頭所有的銀子都給了十姑娘,這些時日的醫藥費可都是丫頭們幫你墊的,你想走就走啊。”
“我以前聽曲子的時候…又沒有少給你們銀子。”石嬰咬牙,她什么時候那么憋屈過。
“一碼歸一碼,我是不知道你這妮子是怎么勾引到翠兒的,丫頭三天兩頭跑我這兒來要人…咱們一直以為翠兒只喜歡石閑姑娘,沒想到你也算一個…難道是因為都姓石?”王姑娘說著從后面將石嬰摟在懷里,嗔道:“怎么,琴樓的姑娘就滿足不了你?”
“就是。”
“石丫頭最沒良心了。”
“哼,她又看不起人。”
石嬰身邊的少女們紛紛跟著聲討她,可仔細去看,那些姑娘們一個個笑的開心,還有幾個趁著埋怨的話伸手從石嬰身上揩油,活脫脫的一群女賴子。
也是,石嬰這種手上只沾過血的人在這清紅混搭的姑娘們面前可不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小白兔,要不是王姑娘看著,就以她受歡迎的程度…早就被這些姑娘吃干凈了。
石嬰雖然不適應和這些女賴子相處,可是姑娘們對她好她還是看的出來的,只能發出口頭上的抗議。
這大抵是幸福是煩惱。
是以前孤身一人的石嬰沒有體驗過的感覺,她嘴上說著抗拒的話,可慢慢的卻紅了臉。
她想起了在八方客棧的時候,那時候她在宗里面是丫頭里的孩子王,照顧著一些孤兒和半妖…被人信任的喚一聲石嬰姐姐,只有她寵別人的份。
現在來了春風成,反倒是成了被寵溺、被開玩笑的人。
有人關心一日三餐與傷勢…又因為所有來自仇家的東西全部被禪子擋在外面…這感覺,讓人心安的同時,可以享受這個安定的世界。
只是偶爾會想念她憧憬的魚師姐,還有宗里的小丫頭們,自己走了…小丫頭們會不會被欺負?
可這些對于她這個叛徒來說都已經是奢望了。
在春風城呆久了,石嬰也不似以往刺撓。
纖阿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抿嘴一笑,心想這就是春風城嗎?若是自己和姐姐入了城…會不會也遇到不一樣的人。
石嬰接受了廟會和琴樓的姑娘們一起過的既定事實后,歪過頭看著纖阿手里的藥包,她一愣之后收起了所有的嫉妒和不滿,擔憂說道:“阿纖…姐姐,你這是生病了?如果身子不舒服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作為車夫要有很好的身體,絕不能帶病駕車,要為車上的姑娘們負責。
她雖然嫉妒,但是纖阿這么好看,給杜七做車夫既有面子也敞亮,技術也好,可不能生病。
纖阿聽著石嬰的話,整個人都是一愣。
她已經有許久沒有從普通的姑娘口中聽到“阿纖”兩個字了。
可在聽清楚后,她的臉一下飛起了紅暈,她柔聲道:“我不是…這也不是藥…”
她說著,將手中的“暗舒荷”又往身后放了放。
興許是因為石嬰是自己的“同僚”,在地位上與她相同,所以纖阿的反應如此的強烈。
“荷?”石嬰想著方才一閃而過的菱形紙片,正疑惑著,便被身后的王姑娘捂住了嘴。
“丫頭沒見過世面。”王姑娘看著纖阿害羞的樣子,眼睛里閃閃發光,可是僅存的涵養告訴她…雖然她現在很想調笑這個叫做阿纖的妹妹,但是…要有涵養。
琴樓的少女們看稀有動物一樣看著纖阿,紛紛笑著:“又是個和石丫頭一樣的干凈人呢。”
“真好看。”
“這么好看的姐姐,怎么又讓杜姐姐拿去了,這不公平。”
“好了,你們都小聲些。”王姑娘干咳一聲,隱藏想要上手纖阿的念頭,接過石嬰的輪椅,回頭對著纖阿說道:“叨擾了。”
“嗯。”纖阿點點頭,她心道原來這些姑娘就是海棠曾經喜歡的姑娘。
想要了解,所以態度壓的如此之低。
她打開簾子,看著里面的暗舒荷,沒有再伸手去拿。
好奇是好奇,吃…也沒有這個打算。
若是元君吃了,她就嘗嘗,不然還是算了。
只有石嬰依舊不甚明白的瞪著眼睛,坐在輪椅上走出三四丈了還在想著藥材的事情。
“王姐姐,那是什么藥?”
“不算是藥。”王姑娘說道。
“是暗舒荷。”隨行得少女一只手壓在石嬰的肩頭,嘻嘻笑著。
“暗舒荷…是吃的荷花?怎么用藥紙包著。”石嬰很是不解。
王姑娘啐了一聲,說道:“問問問,的確是好東西沒錯,正巧這些時日店里也送了不少過來,想知道…晚上就喂你吃。”
“吃就吃,你這是什么態度。”石嬰跟著呸了一聲。
她連破障丹都敢吃,還有什么不敢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車行而去,連石嬰都沒有注意到在她們的身邊過去了一輛豪華的車駕。
馬車內。
“小魚姐,石姐姐…是被人欺負了嗎?”王隨魚擔憂的抱著魚行舟的腿。
“安心,這可不是欺負。”魚行舟小聲說道。
“這丫頭…倒是在春風城過得舒服。”呂少君臉色蒼白,靠在窗邊撩起簾子,望著逐漸遠去的琴樓姑娘。
魚行舟垂下眼簾,輕聲道:“師父,石妹妹也難得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