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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9 陪伴是很重要的

  杜十娘瞧著面前那一人高的銅鏡,輕輕拉扯著自己身上的輕紗,回頭看著七姨,一抹緋紅逐漸攀上了她的臉頰。m.gereay

  “我本不想說七姨的,您倒是給自己留一點臉面。”杜十娘只覺得面部發燙。

  “我可什么都沒說。”七姨走到杜十娘身后,輕輕抱住面前一身漆黑的杜十娘,瞧著鏡子里,旋即松開杜十娘的身子,笑著說道:“你這丫頭比起一年前,真得的是長了不少,明明也是個老姑娘了,真奇怪。”

  “您可別這么久岔開話題,這算個什么意思。”杜十娘修長手指掠過鏡面,只見她的知面上多了一抹暗淡的紅色。

  “朱砂,七姨,您是想暗示我什么。”杜十娘盯著七姨。

  “暗示稱不上,說起來…杜七那姑娘沒有點守宮吧。”七姨問。

  “咱們春風城的姑娘可有點了守宮的?”杜十娘反問。

  “也是。”七姨點點頭,然后不再言語,取了一塊干凈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去杜十娘手指上的朱砂。

  七姨動作輕柔,杜十娘反倒是說不出什么來了。

  她也不好意思問七姨在鏡子上涂抹丹砂是什么意思,于是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七姨感受到杜十娘的局促,沒忍住的勾起嘴角。

  她可太理解自家這個閨女了。

  “七姨,您在家放朱砂做什么?這東西若遇了火,可是有毒的,我還想讓您多活兩年呢。”杜十娘強行打起精神的說道。

  “有什么作用一會兒再說。”七姨坐下,緩緩的拿起茶盅,似一個貴婦的坐在榻邊,擺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后斜視著杜十娘:“讓我猜猜…你這丫頭定是在想一些說不出的口的事兒。”

  “呸。”杜十娘跺了跺腳,她嗔道:“是您先問我和妮子的關系,然后又擺出這銅鏡,現在反倒是說我的念頭不干凈了。”

  “我可沒說這是不干凈的事兒。”七姨抿了一口茶水,指著窗外:“四閑若是有機會能把你吃的干凈,你看我說她不干凈了嗎?”

  “那不一樣。”杜十娘說道。

  “哪兒不一樣?”七姨不解的問。

  “四閑和我一樣,誰也沒資格瞧不上誰,即便是倒在一個盆子里,那也是能融在一起的。”杜十娘提起裙擺,露出雪白的后腰,她認真說道:“十娘不怕弄臟她,倒不如說…四閑的膽子真的有那么大,我反而高興。”

  “先前還說淮竹姑娘更適合她呢。”七姨搖頭。

  “適合是一回事,十娘自己的念頭就又是一回事了。”杜十娘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七姨腳尖指著杜十娘的身子,提醒她:“你這番話讓樓下的那瘋丫頭知道,接下來你就沒有安定日子了,知曉你不惱她,她說不定都敢給你使藥。”

  “我惱不惱是一回事,她有沒有那個膽子也是另一回事。”杜十娘走到榻邊在七姨身邊坐下。

  七姨這一次沒有再一次將杜十娘踹下床,而是一只手拿著茶杯,另一只手抓住杜十娘的手,說道:“因為杜七太干凈了,所以不行?”

  “嗯。”杜十娘點頭。

  先不說她對姑娘有沒有動過什么念頭,因為石閑和杜七的差距過大,就好像石閑第一次面對杜七所升起的自慚形穢的想法一樣,對于杜十娘來說,她可以選擇和石閑成為對食,卻從未想過與杜七一起。

  杜十娘害怕杜七那干干凈凈的一盆清水會被自己染上污漬。

  阻礙杜十娘對杜七的感情的不是別的,正是因為杜七太干凈了。

  如果她能稍稍臟一些…也不說臟,哪怕再有幾分煙火氣,更像一個普通人。

  哪怕是一個很惡劣的人,杜十娘說不定都會鼓起勇氣,而不是現在這樣連想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七姨也明白杜十娘的想法,她歪了歪頭,說道:“你分不清對于七姑娘的是寵愛還是情愛?”

  “寵愛是有的,情愛有沒有,昨兒你若是問我,我會說沒有。”杜十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補充道:“如今我也說不清楚了。”

  杜十娘一直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可面對七姨這個對她來說娘親一樣的人,杜十娘的心里防線早就卸的干凈。

  這世界上能夠讓她這般的依賴的,除了七姨就只有平娘了。

  “七姨…您幫幫我吧。”杜十娘甩下靴子,鉆入七姨的褥子,趴在榻上瞧著眼前的老人,求助道:“我是真的冷靜不下來了…妮子也是敏感的丫頭,她該是察覺我有在可以疏遠她了。”

  “你可真奇怪,分不清講分不清,有什么疏遠的必要。”七姨輕輕敲了一下杜十娘的腳背,旋即問道:“我方才說幫你分清楚的法子,你試試有沒有用。”

  “呸呸呸,我說了沒有了,您還問。”

  “我都沒說呢。”七姨攤手:“我的意思是,你對七姑娘有沒有那方面的念頭…我是說…”

  “好了,您不要再說了!”杜十娘惱怒的看著七姨,視線在房間內的銅鏡上劃過,說道:“我對那丫頭一點歪念頭都沒有,你可別把我和妮子與連韻和柳依依放在一塊兒比較…從妮子入城,什么都是我的教的。”

  再說了…

  她雖然被杜七今個的裝扮驚艷的精神恍惚,可她畢竟還是喜歡男人的正常姑娘,她的反應只不過是一個姑娘家的正常反應罷了。

  這世上,女兒家多多少少都會喜歡親密的姑娘,這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七姨看著杜十娘那充血的臉,也不知道她這是羞的還是惱的,想了想,便知道是惱的。

  原來…杜十娘對杜七真的沒有多余的念頭。

  “這倒也是。”七姨搖搖頭:“就你這懦弱的性子,若是真的將姑娘當做異性看,自己這關就過不去。”

  如果杜十娘真的發現她對杜七有出格的念頭,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心動,而是郁思和氣結,自己就先把自己憋死了。

  “本來就是您的念頭不對。”杜十娘哼哼道。

  “是你的問題,可不是我的,你瞧瞧柳依依和連韻不是過的好好的。”七姨說著,提醒杜十娘:“這兒是春風城,不是外頭那些正經的地兒。”

  杜十娘嘆息道:“您的意思,在這兒,我反倒是不正經的那個了?”

  “那只有自己知道。”七姨起身將茶杯放在桌上,接著在桌子旁坐下,回頭看著杜十娘。

  杜十娘蜷縮在榻上,懷里揉動著繡花的被子,小聲說道:“七姨,我第一次遇到妮子的時候就告訴她我不是干凈的正經人了,那時候她在我的背上,您猜猜…她是怎么說的。”

  “說你好看?”七姨道。

  杜十娘給了七姨一個白眼,旋即說道:“妮子嗅著剛從海里出來的我…說我很干凈。”

  七姨聽到杜十娘說海里的時候,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抓緊了木質桌面。

  “然后呢?”七姨問。

  “然后…”杜十娘無奈一笑:“她說我干凈后,說不知道我是不是正經的人…如今一看,妮子看的倒是清楚。”

  七姨聞言笑著,她將一只手背到身后,指甲縫里有些許來自木桌的紅漆。

  “十娘,你想要什么。”七姨問:“我是說拋開對姑娘的糾結念頭,你想要什么?銀子?還是一個良人。”

  “您說什么呢。”杜十娘眼睛迷成了一條縫:“在花月樓…可真的是得了不少的銀子,所以我也不是財迷了。”

  “瞧瞧你那點出息,還說自己不是財迷。”七姨從懷里取出一把碎銀子朝著杜十娘丟了過去。

  那散碎銀子打在杜十娘的身上,很疼,不過她眼疾手快的久撿起來裝進了自己的懷里,并補充道:“我這不是財迷,是勤儉。”

  “嘖。”七姨無奈的看著自家的閨女,嗔道:“你要是真那么想要銀子,我這兒的可用不完。”

  “四閑也這么說。”杜十娘笑嘻嘻的收起銀兩,旋即拿起七姨放在床頭的暖玉,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至于說什么良人,十娘早就不想了,要是沒有合適的人,說不定…最后我還真的要賴著四閑呢。”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七姨問。

  “我想要你們都好好的。”杜十娘認真說道:“我想要四閑和淮竹姑娘安穩下來,想要七姨您好好活著,想要翠兒能輕松一些,想要妮子能找到她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七姨…我真的是很貪心的人。”

  “是貪心了點。”七姨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前面的先不說,我會慣著你,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至于說七姑娘,我覺得你讓她做的事兒就是她喜歡的事兒。”

  “七姨,這不一樣。”杜十娘眼睛里閃過一抹熒光:“妮子不是一般的姑娘,她不是普通人,她的未來該是天王海那般廣闊,而非與我一同在煙塵中顛覆。”

  杜十娘說著,語氣添了幾分希冀,昂揚的道:“她該去看那廣闊海面下的銀絲魚,該走進南荒的林子去瞧瞧那些她喜歡的竹子,她定能見識到不一樣的南荒…甚至是那玄奇無邊東玄,妮子總會發現自己飛的比想象的還高…這春風城不該是她應該待的地方。七姨,她該有值得她似是一團火球一樣瘋狂、能夠讓她拼盡一切去追求的寶物,而不是現在住在十樓,聽我和翠兒的…”

  杜十娘說著,手里的兩塊暖玉被她捏的似是要融在一起。

  七姨聽著杜十娘的話,看著她的眼睛,在里面瞧見了“驕傲”兩個字。

  不應該是驕傲,應該是不舍。

  “你有什么驕傲的?”七姨疑惑的問。

  “我沒有驕傲。”杜十娘想起了家里的幾件寶物,語氣平緩了下來,她說道:“流光溢影透浮萍…我和她在一起看到的一些東西,與七姨你也說不甚清楚。”

  比如杜七不是一般的姑娘這件事,她向來是不敢問自家姑娘的。

  “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了。”七姨今日了解了一些杜十娘的改變,同時也確認了這丫頭內心真正的想法。

  “你寵愛她,卻算不上情愛。”七姨認真說道。

  這就是她窺探杜十娘內心后得出的結論。

  是了。

  因為早晚會分開,所以也不敢去想的一些有的沒的。

  “是這樣嗎。”杜十娘聽到七姨的話,心里咯噔一下,忽然不知道自己這是如釋重負還是失落,可她的的確確是松了一口氣。

  “嗯。”七姨點頭。

  “若是這樣就好了。”杜十娘抽了抽嘴角,算是笑了。

  “十娘,你果然還是個孩子…看上去成熟了,可事實上,你這點念頭可七年前沒有分別。”七姨坐桌旁,看著畫卷上那一襲藍衣,似哭似笑的少女,垂下眸子:“你一手推四閑上了九苑,自己讓那李孟陽給你梳攏…她成了清倌,你入了紅,自以為找了良人。”

  “…”杜十娘抬頭道:“對四閑來說,這難道不是好事?”

  “那你呢?”七姨問。

  “…”杜十娘抬起頭:“我也不礙事的。”

  “石閑常說,她的十娘是自尊的人。”七姨認真說道。

  杜十娘身子一顫,認真說道:“七姨,被人踩的,可算不上自尊。”

  “你想要很多東西,太貪心了。”七姨抬起頭:“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喜歡姑娘,就和姑娘好好的在一起,是不是對食也不重要…十娘,您想讓姑娘見到的東西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杜七想要的東西自始至終只有一個。

  這春風城哪個姑娘不知道杜七最喜歡的就是現在這個一身黑紗的女人。

  世界很美好,對于一些人來說,姑娘就是她的世界。

  這句話對杜七成立?

  興許成立。

  可對于杜十娘來說更是最正確的話。

  “七姨,十娘是自尊的人,可不是自私的人。”杜十娘說道。

  “將自己的念頭加在姑娘身上,就不是自私了?”七姨反問。

  杜十娘笑了,她輕聲道:“七姨這話可拐不走十娘,十娘若是自私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般。”

  “也是。”七姨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旋即說道:“我先前一直與你去分什么情愛與寵愛,事實上…我們南荒人自古以來就不說什么情愛,大約愛到深處變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還你一份,你來我往的才是一輩子。”

  杜十娘坐直了身子,眼睛睜大了一些。

  “銅鏡上的朱砂不是我給你暗示的小心思。”七姨呷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擦磨銅鏡需要用到朱砂和錫子,買來后就是這個樣子。”

  她只說了對食,其他的都是杜十娘自己聯想到的,包括那假鳳虛凰的事兒。

  “十娘,自始至終,是你自己在誘導自己。”七姨看著杜十娘那微微顫抖的樣子,嘆息道:“為自己想一次,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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