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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 喚人起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窗外,云隱霧散,從西北天際間出現了一條白練,似是將天空撕開了一個口子,云天相映,天空褪去了祥和,空間中彌漫著一股焦灼而慌張的氣氛。

  雨后的天氣前一秒還是萬物濕潤,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芬芳,可隨著杜七豎起耳朵,空氣瞬間干燥,一切的塵埃顆粒全部消散,整個十樓十分的干凈,似是怕水汽會影響到姑娘“偷聽”樓上的動靜。

  光明正大,也算不得是偷聽。

  杜七坐在房間中,完美融入了環境,一抹暖陽裹挾著些許光粒子照射進來,灑在杜七的面上,她微微偏著頭,聽著房間中石閑的質問,覺得四閑姐并沒有問到點子上。

  十娘雖然不對勁,卻也不該是四閑姐那個問法…再說了,十娘的反常雖然怎么想都和自己有關,可石閑姐卻懷疑…十娘不喜歡成熟的姑娘,喜歡小丫頭,所以才這么冷靜。

  石閑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雖然看起來年紀小,可怎么也是個少女,算不上是豆蔻吧。

  四閑姐,果然是那么的不靠譜。

  杜七看向桌面上的密封銅罐。

  這是前些時日連韻送過來的糖漬梅花串子,自從天氣越發寒冷,連韻就沒怎么做新的點心,聽柳依依說,連韻這幾天都專心致志地忙著釀她的梅花酒。

  十娘不許她吃酒,所以對于連韻的梅花酒,杜七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她抱著銅罐,面無表情的用力。

  隨著杜七使勁,白皙的手面露出青筋。

  姑娘站在桌前,十分的努力。

  “呵。”

  許久后,杜七面上蒼白了一些,她望著自己手心一片因為用力而發紅的皮膚,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擰反了,怎么封的這么死。

  明明翠兒姐可以輕輕擰開,到了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道,銅罐卻紋絲不動。

  好在,這丟人的一幕并沒有被人看見,按照秦淮說的,她現在的妝容不適合做出這種憨憨一樣的事情,這么想著,于是天色陰暗了一瞬。

  杜七嘗試著朝著空氣揮拳,軟綿綿的拳頭勾起了些許氣流,她的手停在房梁上垂下的絲綢前,絲綢微微晃動,旋即恢復原樣。

  “這樣。”杜七依靠著椅子坐正身子,偏頭看向窗外。

  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打人一點也不痛,按照姑娘們的邏輯,也難怪她出一次門,景天也好、白龍也好,還有疤臉少年都緊張兮兮的跟著她,說要保護她。

  杜七掌心貼在小腹處,感受著里面蘊含的駁雜靈氣。

  開源境還需要幾日。

  她雖然已經在努力修煉了,可是…有膽量進入她身子的靈氣實在是少之又少,她若是不使用強制手段,最后只有那些完全沒有靈性、屬于天地構架的渣滓能夠被她吃下,可這樣斑駁的靈氣…真的能用嗎。

  能用。

  只要她想,就能用。

  可問題是,杜七用師承說的法子,幾乎無法調動這些靈氣,在不破壞規矩的情況下,她雖然有在修煉,卻不能使用丹田中的靈氣來打開銅罐…

  杜七盯著連韻給的銅罐看了一會兒,拿它沒有辦法。

  樓上,石閑的話題越來越偏,杜七眼睛瞇著聽了一會兒,發覺幾乎盡是沒有營養的私房話,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最后話題從杜十娘的奇怪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杜七昂起頭。

  癸水是很重要的東西?

  她不過是沒有來過月事罷了,怎么連秦淮這個丫頭也聊的那么盡興。

  說起來,師先生好像也挺在意的…杜七低頭瞧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師承說下丹田所在的關元穴對于姑娘家來說位置十分的重要,處在生命孕育之處,所以一開始不能使用過于霸道的功法,教她的是玄門正宗,溫和不刺激…

  嘆氣。

  姑娘家來了天癸,是太沖脈盛,陰陽調和,像是她現在穿的黑白百水裙一樣…周天均衡之下,自然可以孕育新的生命作為存在的延續,就好像白景天、秦淮和海棠的關系。

  這才是規矩里的母女,而她和杜十娘的關系顯然不是這樣,于是在杜七心里,她從未將杜十娘視作長輩。

  杜七也無法向一眾姑娘解釋她為什么和正常的姑娘家不一樣,天癸未至卻依舊在日漸成熟,更沒法解釋她是不會有孩子的。

  想到這,杜七深吸一口氣。

  她不能懷孕?

  不對吧。

  她只是沒想過自己會有孩子這個想法…事實上,只要她想,這個世上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杜七揉了揉小腹,心想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個孩子會是怎么樣的體驗。

  應該是不錯的事情,不然海棠怎么有了秦淮之后還計劃再生一個。

  先前…白景天在迷糊間喚過她一聲“娘”,這給她帶來了很新鮮的感覺,雖然很奇怪,可她總是會想起這件事,便表明,她其實是在意這件事兒的。

  要個孩子…真是突兀的念頭。

  可春風城這些五陵子在觸碰到她身子的前一刻就會化為灰燼吧…十娘也會不高興。

  姑娘家也不是不行,可怎么想都不符合規矩。

  現在杜七還沒有破壞規矩的想法,一切念想都還是一個小小的樹苗。

  “有些餓了。”杜七眨眨眼,腹中的些許饑餓感擊碎了她因為樓上姑娘而產生的荒唐思緒,杜七不經意間就收起了這個足以讓星河傾瀉的想法,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天花板。

  她們的話題越來越奇怪,再聽下去也只會不自在,更不要說她還要負責叫醒幾個熟睡的丫頭,所以杜七便走出樓閣,在去客房之前,她先來到院子里,抬頭瞧著庭院中那一棵溫婉的青梧樹。

  青梧樹皮很堅韌,上面殘留著秋蟬戳出來的眼兒。

  杜七張開手,心道自己小腹里的靈氣也不是一丁點都用不了,運起真元后全身上下所有能催動的靈氣全部聚集于指尖,隨著杜七一指戳在青梧桐樹上,使勁向下劃了一下,只見青色樹皮上出現了一道白色痕跡。

  沒有破防。

  “嘶…”杜七吸了一口涼氣,覺得指甲磨得生疼。

  姑娘一身均衡色長裙立在梧桐樹下,面色認真…這一幕若是不了解的人見了,定會以為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梧桐樹本就伴隨著神話色彩,加上仙神一般的姑娘,說是梧桐樹下悟道都沒有一丁點的違和。

  可事實上,杜七在想,這梧桐樹皮硬不硬?

  方才那道白線是靈氣劃出來的,還是她的指甲…

  是她的指甲。

  “喵…”就在這時候,青梧桐樹干上,一直趴在上面目睹一切的貍花貓沖著杜七叫著,它揮出爪子,在樹干上留下一道鋒利的爪印記,不久后,樹汁潺潺流淌而出。

  杜七便確認了,她的戰斗力還不如石閑養的貍花呢。

  “小花,你怎么跑來了,居然認得路。”杜七問。

  她在樓上的時候就看到這貓兒一路踩著屋頂從四苑來到了十樓,趴在樹干上不敢下來。

  “喵…”深色的貍花貓軟嚅的叫,小小的腦袋輕輕晃著,耳朵豎起,看起來很是慌張。

  “也是…你認得路也正常。”杜七點頭,先不說石閑三天兩頭帶著小花來玩,她可沒有忘記,最早的時候…這貓兒是十娘養的小寵,養膩歪了才送給石閑,被石閑當寶貝一直喂到現在。

  “怕高不敢下來?”杜七問。

  貍花貓很人性化的搖頭,舔著爪子,壓低了身子嗚喵了好幾聲。

  杜七便明白了。

  “你這小丫頭,怕四閑姐和嬋兒姐罵你就老老實實在家里待著,到處亂跑什么…”杜七輕聲說道。

  貍花貓耳朵耷拉下來,尾巴豎起來像是一根棍子,貓兒委屈的叫喚了幾聲。

  “餓了?”杜七一怔,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理解了這小東西。

  “四閑姐走之前,沒有給你準備好吃的…哦,吩咐嬋姐姐了,但是嬋姐姐給忘了…”

  杜七理解了前因后果,一點也不意外。

  指望嬋兒,小花非得餓死在家里不成。

  “行了,下來吧…”杜七心道這小家伙來十樓比她還早呢,今個的宴會少了小花也不合適,便張開雙臂。

  “喵…”

  “安心,若是四閑姐罵你,我給你說情。”杜七笑著。

  貍花貓聽到杜七這么說,一瞬間就安心了。

  在貓兒的眼里,杜七只是杜七,無論是化了妝還是沒化妝都是一個樣子,所以小花并不會因為杜七的改變而感到驚訝。

  貍花貓一躍從梧桐樹上跳下,撲進了杜七的懷里,乖巧的擰過身子,被杜七抱在懷里,只有貓耳輕輕顫動。

  杜七像是揉著明燈腦袋一樣揉著貍花貓的耳朵,感受著心口貓兒的體溫,杜七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抱孩子…是不是就是差不多的感覺?

  她在海棠故居的時候見過海棠抱白景天,姿勢大抵都差不多。

  “喵”貍花貓小腦袋蹭著杜七新換上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了些許亮色的絨毛。

  “知道你餓了,我也餓了…別急,一會兒我去問嬋兒姐去哪給你弄吃的。”杜七說著,抱著貍花貓朝著明燈的房間走去。

  因為新鮮的體驗,所以她沒有放下貍花,而是一直將她抱在懷里。

  “…吱呀。”

  杜七一只手抱著貓兒,一只手小心翼翼推開明燈的房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子淡淡的麝香氣味,還有就是炭火的味道。

  關于麝香,這幾日是翠兒姐來癸水的日子,要用麝香鎮痛,杜七也見怪不怪了。

  她走到窗前,看著抱著被子,半個身子露在被子外的明燈,眨眨眼。

  “喵!”貍花貓見到明燈之后,很明顯興奮了許多,從杜七懷里跳出來落在明燈身旁,使勁蹭著明燈蓉黃色的耳朵,看的出來小花和明燈的關系十分的親密。

  畢竟是兩只貍花,感情好一些也正常。

  “小姐…癢…”明燈說著夢話,之后因為貍花貓的扒拉著她的連衣裙而緩緩睜開眼,朦朧中便對上了杜七的視線。

  她先是和石閑一樣的失神,許久后才喃喃說道:“小姐…?”

  “是我。”杜七點頭。

  明燈又傻兮兮的瞪著眼睛,許久后呵呵一笑,在她看來,小姐變成什么樣子都是小姐,于是明燈推開一旁的貍花貓,重新鉆進被子里,揉了揉眼睛。

  “小姐…什么時辰了。”明燈打了個哈欠,問道。

  “我也不清楚,快晌午了吧。”杜七說著,眨眨眼。

  現在的明燈也很奇怪…若是平日里,小丫頭可不會這么淡然,早就下床了。

  “你餓了嗎?”杜七問。

  “小姐,我好撐…吃不下了。”明燈小聲說道:“方才…吃了好多東西。”

  “那就吃些酸的消化一下。”杜七正說著,身子一顫。

  “小姐可真好看…”

  只見明燈歪著身子,望著坐在床沿的杜七,旋即一把抱住她的腰,像是小花一樣蹭著她。

  杜七:“…”

  “起床了?”杜七嘗試道。

  “小姐,陪我睡一會嘛…這么好看的小姐,,明燈不想起床。”明燈認真說道。

  杜七更奇怪了,這丫頭今個怎么這么大膽了。

  在明燈身后,小花用力瞪著明燈的背后,似是想要自己這個好朋友看自己一眼,可是明燈自始至終都無視她,直到明燈被蹬的有些煩了,轉過頭抓住小花的后頸將其丟在床頭,才說道:“我也很喜歡你…但是好不容易夢到小姐一次,別來煩我。”

  小花:“…”

  貍花貓瞳孔縮成一條縫,朝著明燈亮出了爪子,呲牙“哈”了一聲。

  “行了,這丫頭是睡迷糊了。”杜七望著抱著自己不撒手的明燈,說道:“明燈,十娘叫你起床了。”

  “嗯,知道了。”明燈點頭,然后…就沒有動靜了。

  她抱著杜七,就這么睡了過去,呼吸逐漸均勻。

  之后,杜七又喚了她幾次,可是明燈只是軟軟的發出囈語,沒有再一次清醒。

  “這丫頭…是以為在做夢?”杜七明白了什么,將明燈重新放進被子,帶著那被明燈弄生氣、張牙舞爪的小花走出房間,說道:“去看看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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