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杜七在明燈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她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自己的面容,打了個哈欠道:“明燈,十娘呢?”
“今個是考校安寧姐姐琴藝的時候,十姑娘天還沒亮去找常管事了。”明燈一邊小心翼翼的給杜七扎頭發,一邊說道。
“怎么那么早?”杜七眨眨眼。
“翠兒姐說常管事的時間比較緊…抽不出什么空來。”明燈給杜七扎了一個低馬尾,然后蹲下身子,整理杜七略微褶皺的衣角。
“安寧?我也有時日沒見到那丫頭了…她練琴練的怎么樣了?”杜七饒有興趣的問。
“小姐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明燈抬頭,視線在杜七細腰上掠過,紅著臉。
“安寧和翠兒姐關系那么好,我以為翠兒姐會和你說呢。”杜七很驚訝。
“翠兒姐沒怎么和我說過安寧姐姐。”明燈如實道。
可能說了,不過她沒往心里去。
她滿心都是自家小姐,哪里有空去聽其他姑娘的事情,哪怕安寧姑娘是杜七的閨蜜那也是一樣的。
說起來…她這幾日一直伺候著小姐起居,離了近了才發現小姐身體長得很快,頭發也是,才一個月沒有打理就已經長到臀下了。
她嗅著杜七身上的香氣,傻兮兮的笑著。
“明燈,安寧整日黏在翠兒姐身邊,你不會不高興嗎?”杜七問。
“不高興?為什么?”明燈不解。
“安寧跟在翠兒姐身邊,她就沒有什么時間陪你了…你看著翠兒姐和安寧親密,不會不舒服?”杜七問。
“不會。”明燈搖搖頭。
別說翠兒了,她看著白玉盤服侍白景天內心都毫無波動。
“我只要跟在小姐身邊就好了。”明燈說完,偷偷看了一眼杜七,立馬低下頭說道:“就是安寧姐姐不和翠兒姐一起,翠兒姐也會去店里忙…我也習慣了。”
“你這丫頭倒是好養。”杜七抿嘴一笑。
她有些好奇,若是明燈也有了喜歡的人,會是什么樣子。
明燈哪里知道她的小姐腦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玩意,她現在只關心小姐修煉的事情。
明燈起身說道:“小姐,先生說今日一定有辦法能讓小姐開源,咱們早些去去醫館吧。”
“急什么。”杜七站起來,她已經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法修煉了,即使先生不想辦法,她也有自己的辦法。
杜七問明燈:“你這幾日修煉的很順利,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明燈如實道:“小姐,我沒有什么感覺…和以前一樣。”
說舒服吧,也就那樣,雖然能感覺體內的靈氣在不斷提升,可是要這靈氣有什么用?
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當銀子花。
她的身子自從被小姐醫治好了以后就沒覺得不舒服過,若是可能…明燈都想把自己這一身修為都送給小姐,緩解小姐那羸弱的體質。
“小姐的醫術那么高,為什么還…沒有什么力氣。”明燈不知道怎么形容,不過杜七明白她的意思,說道:“你這丫頭不是普通人了,我還是呢,不能拿我和你比的。”
這丫頭很厲害,若是沒有自己管著,早就不知道釀出多少禍端了。
明燈聞言卻一愣,面上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
杜七的話聽起來稍稍的刺耳,就好像是在說她能修煉,小姐卻不能修煉一樣。
明燈低下頭,聲音失落。
“小姐…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修煉那么順…”
杜七意識到了什么,笑著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給你吃了那朵蓮花…你現在是很厲害的。”
在明燈面前,先生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杜七想起了那個依舊被困在淮沁之外、一身金毛的小家伙,說道:“興許…它能與你過過手。”
“小姐?”明燈不明白杜七在說什么。
“好了,你也不用明白。”杜七捏了捏明燈的臉。
她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有些事情若是真的解釋清楚…反而會破壞現在平和的日常。
明燈似懂非懂的點頭。
小姐似乎是在夸贊自己厲害?
意思是小姐為了她的修為而感到高興。
這么一想,明燈又有了好好修煉的動力。
“就算小姐不能修煉,我也會保護好小姐的。”明燈認真說道。
杜七聞言,眉眼彎彎,笑得很好看。
若是旁人,杜七會回一句“為什么需要你保護”。
可說話是明燈,是她的丫鬟,她便抱住明燈的臉親了一口,柔聲道:“下去吃飯罷,我餓了。”
杜七率先下樓。
明燈呆若木雞,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抹緋紅攀上了她的耳廓,迷迷糊糊的吃了早飯,連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飯后,明燈親手給杜七泡了一杯清茶。
“小姐喝茶。”
“又來了…”杜七無奈的接過茶水,小口喝著。
這是徐阿也給的元山之水,從明燈開始修煉,發覺這水能夠促進修煉之后,每日都會泡給她喝…一來二去,明燈泡茶的手藝倒是提升了不少。
飲完了早茶,杜七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輕聲道:“這水我喝了沒用的…”
“小姐就當喝茶了,我放了糖的。”明燈固執道。
“嗯。”杜七點頭,其實味道還行,就是每次飯后喝茶讓她有些不適應。
明燈忽的想起了什么,說道:“小姐,徐姐姐給了咱們這么珍貴的東西,十姑娘說要好好謝謝她。”
“我聽十娘說了。”杜七放下茶杯,說道:“過些時日閑下來,請徐姐姐來咱們家玩。”
明燈應了一聲,然后抬頭說道:“小姐,這幾日…徐公子總是出現在咱們身邊呢。”
“有嗎?”杜七隨意道:“我沒注意。”
接著,等明燈收拾好了碗筷,二人一同出門,庭院中,明燈望著那日漸生長的竹林,說道:“小姐插的那兩根小池竹也活了,翠兒姐說都沒想到能活,我就說這么漂亮的竹子怎么可能會死。”
“也就你和秋水姐覺得好看了,十娘昨晚還說要把它拔了呢。”杜七望著那兩根小池竹,嘆息。
吃竹子是不可能的,這玩意就是讓明燈去咬估計都能牙疼好幾天,興許只有煉丹一條路可以走。
依賴先生很難,先生能力不行…那就只能自己來了,不過她還不會煉丹,用先生的話來說,需要一定的修為支持。
便從今天開始修煉好了。
杜七牽著明燈手離開十樓,穿過小路走到橋前,還未過橋,迎面見到徐青山拎著蜜餞袋從前方走過來,笑著道:“杜先生,早。”
“早,又去連姐姐那兒買蜜餞?”杜七說道,微微一頓,她想起了明燈的話,意外道:“這幾日…好像經常見到公子。”
徐青山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接著說道:“青山也這么覺得,看來,我和姑娘還算有緣…”
他才說完就感受到一股略帶敵意的視線。
是明燈。
此時小丫頭正擋在杜七身旁,死死的盯著他,像極了一只炸毛的貓兒。
“見到我的人都和我有緣,也不止公子一人。”杜七說著,和徐青山道別,帶著明燈上了馬車,順著街道消失不見。
徐青山站在橋邊想著明燈那警惕的眼神,無奈一笑。
杜先生這個侍女先前還向他道謝,可是這幾日對他的態度急轉直下…估計是察覺到什么了,居然是個早熟的丫頭。
他也不意外。
主要是,徐青山發現那天杜七的眼淚是個誤會,姑娘并不抗拒和他接觸,所以他感覺自己又行了。
馬車平穩行駛,杜七依靠窗口而坐,明燈此時抱著她的手臂,情緒緩和了一些。
“明燈,你怎么忽然不喜歡徐公子了?他不是幫了玉兒嗎。”杜七問道。
“小姐…那不一樣的。”明燈搖頭,她總覺得那個徐公子說話非常的輕佻,而且見面的時候總是盯著她的小姐看,雖然視線比起路邊其他的男人不知道要干凈多少…可明燈還是不喜歡他。
徐公子是個好人,又是徐姐姐的弟弟…就事論事,明燈得護著自家小姐才行。
“公子一定對小姐有不好的企圖。”明燈認真說道。
“他沒有惡意,我能感覺的道。”杜七歪了歪頭,手放在明燈腿上,說道:“他說的也沒錯,我與他是很有緣。”
纖阿:“…”
馬車微微一晃,杜七腦袋輕輕磕在窗欞上,往前面看了一眼,沒有放在心上。
“小姐!不能掉以輕心的。”明燈急著說道。
“知道了,我離徐公子遠一些就是了…怎么還急了。”杜七寵溺的說道。
十娘本就讓她少與男人接觸,沒有明燈的話,她也會這么做的。
明燈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青云醫館前面。
纖阿望著杜七和明燈走進院子,這才默默的回到車前坐好,她手握方鞭,看著前方那溫順的馬兒,手指微微顫動。
她不敢窺視姑娘的生活,所以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卻多少明白明燈的意思。
居然有男人打元君的主意,甚至開始付諸行動了。
她打了一個冷顫。
喜歡姑娘的都是什么人?
她知道一些,所以才覺得荒唐。
那什么徐公子居然走在了那些人前面…
不過纖阿一想起元君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性子,心道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無論是什么時代,喜歡優秀的人都不是錯。
“嗯…”她湛色眸子輕顫。
也不是。
杜十娘才是走在所有人前面那個姑娘。
青云醫館中,師承帶著杜七來到一個安靜的房間中,他自袖中取出一張黃紙,緊接著,那黃紙化成了一條金色的陰陽魚,緩緩落在地上,將整個房間包裹起來。
“以后就在這個房間中修煉。”師承說道。
“知道了。”杜七應聲。
師承看著杜七開始找氣感,內心有些許的緊張。
這已經是能想出來杜七不能修煉的唯一理由了。
若是還不行…那就說明和天眷一樣,杜七是被天放棄的存在,天生就不能修煉。
若是這樣…
以女兒對杜七的看重程度,接下來一定會發生糟糕的事情。
高樓上,清風伴著琴音。
安寧在一旁撫琴,手法熟練,琴聲若流水般順暢,杜十娘和常平憐坐在一旁聊著什么。
安寧的琴藝愈發熟練,忽然就不是之前那個連五音都記不住的丫頭了…關于這件常平憐很奇怪,杜十娘也奇怪,最后只能將安寧歸于那種入門困難,但是上手之后會愈發順利的類型。
“十娘,辛苦你了。”常平憐看著姿態優雅的安寧,笑著道:“我晚上回來,聽她給我來一曲…真的是很解悶。”
“那是姐姐你喜歡她。”杜十娘想了想,發覺自己和常平憐沒有什么兩樣。
她聽杜七練琴的時候雖然能找出一百個缺點,卻依舊聽的舒心,渾身舒暢。
常平憐拿起兩顆蜜餞,分了一顆給杜十娘,說道:“我聽說…先生在教七姑娘修煉?”
“姐姐也知道了?”杜十娘不意外,搖頭道:“那丫頭愚笨,幾天了也沒有入門。”
“也不用太擔心。”常平憐安撫杜十娘,她是知道師承真實身份的,那可是尊上的師父…以杜七的聰穎,修煉什么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常平憐指著安寧:“興許就和安寧這個丫頭一樣,入門難罷了…我當初開源的時候光是氣感都找了好幾天。”
“希望如此。”杜十娘輕輕一笑。
常管事是是修煉者,姑娘們大多都知曉,畢竟她的身份在那兒擺著。
“對了十娘。”常平憐視線落在窗外,輕聲說道:“我聽秋屏說…你和她在淮沁聊了許多,秋屏說你不甚抗拒彈琴了。”
杜十娘無奈道:“那丫頭,嘴上沒個把門的…算是吧,和姐妹說了之后,稍稍想通了一些。”
常平憐點點頭,說道:“我在花月樓給你留了一個位置,有沒有想法。”
杜十娘一愣,看著常平憐認真的眼神,這才發覺今個原來是有正事要說。
“快過年了,你缺銀子吧。”常平憐笑著說道。
杜十娘手上一顫,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