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如鏡中之湖,美的不真實,清風徐來,吹動杜十娘的側發,她撩起耳邊發絲,起身。
“姑娘,晚安。”翠兒笑著說道。
杜十娘嗯了一聲。
“翠兒姐,晚安。”杜七也對著翠兒一笑,牽著杜十娘的手上樓去了。
翠兒眼看著杜七和杜十娘離開,面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今晚的天氣很好,不過她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
翠兒板著臉,與明燈開始著手收拾屋內的碗筷。
飯菜香氣繚繞,翠兒拿起杜七的飯碗摞在自己的碗筷之上,這才說道:“明燈,先生教你修煉了?”
她沒有問具體如何修煉,也不會問這種敏感的事情。
方才吃飯的時候,翠兒發覺杜七的情緒還好,平日里愛吃的菜一點也沒少吃。
可很明顯,一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而且多半還是和杜七有關。
翠兒很了解明燈,她的情緒會像現在這樣,不是因為杜七就是因為白玉盤。
明燈聞言,手上動作一頓,小聲的說道:“翠兒姐,我學的還好…可小姐就…”
明燈話像是一根銀針送入了翠兒的耳朵,扎的她耳朵疼。
“誰?七姑娘不能修煉?”翠兒震驚的沒有拿穩盤子,身子傾斜的情況下,幾根筷子滾落在腳邊。
明燈彎腰撿起筷子,說道:“先生是這么說的…小姐的丹田留不住靈氣,可我修煉的時候都好好的…”
她不明白,為什么連她都能做到的事情,小姐卻不行。
翠兒:“…”
這算是最壞的情況嗎?
“先生想辦法了沒?”翠兒立刻問。
“我不知道…先生讓我們先回來,明個再看。”明燈垂下眼簾,抓著屬于杜七的筷子,抬頭說道:“翠兒姐,若是小姐不能修煉,那我也…”
“討打呢。”翠兒伸手在明燈腦袋上使勁敲了一下:“若是再讓我聽見你說不想學的話可別怪我打你屁股。”
明燈是干凈的姑娘,和她這種舞女出身不一樣,能跟著先生修煉是她不敢想的事兒,所以翠兒不允許明燈說這種話。
“誰告訴你姑娘不行的?”翠兒揉了揉她敲打明燈的地方,抬頭說道:“我還沒見過七姑娘說不行…應該是不適應修煉,慢慢來,一定會好的。”
那可是杜七。
翠兒對杜七充滿了信心。
沒看見七姑娘的心情沒有一丁點的失落?
“你這么笨都能修煉,姑娘沒有理由做不到。”翠兒站直了身子說道。
“嗯。”明燈使勁點頭。
她也是這么想的。
以及…
若是小姐沒有辦法修煉,她也就不和先生學了。
今日的修煉讓明燈對師承有很多的不滿。
她和小姐在一起,先生卻更在意她而冷落了小姐。
明燈厭惡這種感覺,在她心里,小姐才是最好的人。
浴室的天窗開著,有熱氣逃散,灌進來些許冷風。
天上的星星很好看,緩緩旋轉著。
水光瀲滟,滿屋氤氳,杜十娘坐在池邊,杜七動作輕柔的在她頭頂抓弄著,手法熟練、力度適中。
“下邊一些。”杜十娘輕聲道。
她感受著杜七的手指掠過她的頭皮…舒服的瞇起眼睛。
比起一開始的不知輕重,杜七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也愈發能夠掌握能讓她舒適的點。
之后,杜七倒扣木盆坐下,捧起杜十娘柔軟的長發,認真的搓洗。
隨著熱水嘩啦的沖下,兩個姑娘的身后起了熱氣騰騰的波紋。
杜十娘臉上是悶熱的紅暈,她站起身,說道:“該我給你洗了。”
杜七享受著杜十娘的服務,一邊感受著杜十娘的體溫,一邊小口喘著氣。
“妮子,今個是怎么了?”杜十娘像是提起了家常,語氣平靜。
“十娘,我可能沒有修煉的天賦。”杜七閉上眼睛說道:“而明燈有,先生教她什么,一上手就會呢。”
杜十娘無奈:“我就知道…”
“十娘不生氣嗎?”杜七疑惑。
杜十娘揉搓著杜七的腦袋,手指在她眼眶上刮過,說道:“生氣什么?修煉本來就不會是容易的,不然…這世上還不是遍地都是仙人?”
她才對仙門有了一些改觀,不排斥自家姑娘修煉,卻不想第一天就受了挫。
杜十娘說道:“若是實在修煉不來,那就放棄好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在春風城做一個醫家先生也足夠你吃飽了。”
杜十娘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沒發現的松了一口氣。
杜七心想十娘真奇怪。
“十娘,我沒有什么壓力。”杜七如實說道。
“…你這丫頭…”杜十娘嘆息。
她當然知道杜七沒有任何壓力,這沒心沒肺的姑娘今日修煉失敗,晚上還吃了兩大碗米飯,而一帆風順的明燈反倒是沒有吃下幾口。
杜七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杜十娘的矛盾心理了,指著自己的小腹說道:“我修煉的時候前面都很順利,可是要存靈氣的時候就差了不少,不知道為什么…”
可能是這具身體的緣故。
“你說這些我也聽不明白。”杜十娘搓熱手掌貼在杜七小腹上,輕聲說道:“我去找平娘問問?”
除了先生,她能想到的修煉者除了尊上就只有平娘了。
對了,還有石嬰,不過石嬰是魔門的姑娘,有些不大方便。
“十娘是想讓我修煉的吧。”杜七問。
“一點點。”杜十娘說著,輕輕挑眉,抹去眼角淚痣上的水潤:“你這丫頭一點也不失落?”
“雖然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不過存不住靈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杜七如實說道:“若是十娘想讓我修煉,總會有辦法的。”
“你倒是想得開…閉上眼,沖水了。”杜十娘說著,杜七昂首。
清水混合著發膏的泡沫落下,杜十娘捧著杜七的臉,說道:“再努力努力,仙門也不是那么好進的。”
她果然還是想要讓自家的孩子向上看。
“嗯。”杜七應聲。
世上只有姑娘想不想壞了規矩…沒有姑娘做不到的事情。
所謂丹田無法存儲是靈氣是她按照師承所說一點點修煉的,沒有帶有任何的主觀情緒。
杜七只知道,若是她想,那靈氣就能存住,只不過…不是先生說的那般罷了。
她沒有修煉的天賦讓先生失望無所謂。
讓十娘失望不行。
明燈也很擔心她。
再等兩天看看…說不定先生能找到問題出在哪里。
杜七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十娘,我困了。”
“那今個就不讓你練琴了,早些休息。”杜十娘捏了捏杜七的臉。
她對杜七還算有信心。
畢竟…這丫頭還沒有讓她失望過。
燭火晃動,將杜十娘的影子映在滿墻的詩詞上。
書房內,杜十娘將今日點妝的賬目記錄清楚,打了個哈欠。
翠兒端著果盤走進來:“姑娘辛苦了。”
杜十娘拿起果盤上切好的水果咬了一口,說道:“這鮮桃…又是那徐姑娘給的?”
“嗯,七姑娘和平等拎了一大包回來。”翠兒說著,語氣一頓:“七姑娘呢?”
“睡下了。”杜十娘吃著睡前的點心。
“姑娘不擔心?”翠兒問。
“說不擔心是假的,不過…也不會有太大的困難。”杜十娘吃著水果,想起了浴室玄關中那一顆仍舊新鮮的桃子。
杜七不能修煉?
怎么可能。
“我也這么覺得。”翠兒點點頭。
杜十娘咽下果肉,接著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讓明燈好好修煉,別多想。”
“我已經說過她了。”
次日,馬車平穩的行駛在清晨的春風城中,杜七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明燈則抱著她的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醫館到了。”纖阿說道。
“嗯。”杜七揉了揉眼睛,與明燈下車,打開青云醫館的大門走進去。
身后,纖阿看著青云醫館上方那逐漸增強的靈力渦流,眨眨眼。
她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姑娘修煉的方式不對?
杜七現在就等于是將靈氣從左手換到右手…分明就是多次一舉…雖然凡人的修煉方式不適合姑娘,不過入世修煉就要有入世修煉的規矩。
房間內,師承盯著眼前的經絡圖。
難以理解。
他整整推演了一夜都沒有找到問題出在什么地方,明明杜七經脈的各處都正常,可偏偏存不住靈氣。
難道是基礎功法的問題?
他走出房間,安排明燈一個人修煉,隨后找到杜七,讓她換一種修煉方式。
兩個時辰后。
師承看著一口一口吃著午飯的杜七,嘴角微微抽動。
一連換了幾種功法,沒有一種管用的,所以問題不是出在功法上…師承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先生…小姐修煉的怎么樣了?”明燈問。
師承抬頭看了一眼明燈。
這個丫頭很明顯因為杜七的問題而沒有用心修煉,不過即便是這樣,她的靈力依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明燈的天賦真的很好,她從學會了絕云的基礎吐納法之后,一呼一吸間都在吸收靈力,而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安心,我在想辦法。”師承說著,溫和的說道:“怎么就吃那么點?雖然你已經開源,可現在還斷不了五谷。”
“先生,我吃不下。”明燈搖頭,她一想到自己走在了小姐的前面就渾身不安。
一旁的杜七眨眨眼。
吃不下?
她就沒有吃不下的時候。
金風樓的飯菜還是很香的。
想到這,杜七眨眨眼。
她都和明燈說了不礙事的小丫頭卻還是緊繃著,這讓杜七有些無奈。
午休之后。
“把這個吃了。”師承取出一顆開源丹遞給杜七。
他本來不想以丹藥輔佐杜七修煉,不過現在看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這是開源丹嗎?”杜七捏著那丹藥嗅了嗅,隱隱聞到了些許三元草的味道。
“是。”師承認真說道:“吃了丹藥,引導藥力試試。”
這藥力遠比靈氣要霸道太多,對于前期的靈力積累能起到很大的幫助。
“我嘗嘗。”杜七吃下開源丹。
說是吃,其實丹藥才入口就化的干凈,都沒有嘗到什么味道…而開源丹本身就沒有什么味道。
師承緊盯著杜七。
眼看著那藥力入體,在姑娘體內轉悠了一圈,杜七的俏臉都因為藥力而微微泛紅,可最后…杜七的下丹田還是那般模樣,就好像他給女兒洗碗的那般干凈。
“真是怪事。”師承必須承認,他現在對于杜七的體質是沒有什么比較好的辦法了,明明各方面都沒有問題,卻偏偏到處都是問題。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掌門對杜七還算看重,所以他決定今晚找掌門說清楚。
杜七看著先生糾結的模樣,說道:“先生也別太憂心,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什么?”師承很是無奈。
他為了讓杜七修煉操碎了心,今日連明燈都沒有怎么在意,這姑娘倒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算了。
放寬心態也沒有什么不好,他也很難想象杜七憂愁的模樣。
按照輩分來說,這可是他家最小的孩子。
師承平復心情,盡力用不會讓杜七有壓力的語氣說道:“我也沒見過你的體質…這樣,你回去之后自己多修煉,這個東西你拿去,是個養魂的物件。”
說著,師承將自己那塊代表絕云青云峰身份的青云玉魄遞給杜七。
“這玉佩…秋水姐也有一個。”杜七接過那玉佩,心道這東西能讓她修煉速度提升?
感覺也沒有太大的用。
師承心道掌門因為悟道竹的事情忙碌,差不多需要三天才能回復他的消息…在那之前,暫時就只能這么拖著了。
第二天清晨,杜七身穿羅裙,腰間佩戴著青云玉魄,一如往常那般走入青云醫館,接著她微微停下腳步。
先生在接待客人。
“小姐?”明燈跟在杜七身后,此時經過修煉,她的皮膚越來越好,好像能捏出水一樣。
幾天過去了,她的小姐依舊一丁點的靈氣都沒有積攢出來,明燈都要急死了。
先生到底行不行啊。
明燈沒有想過是自家小姐的問題,將鍋自然而然的甩在師承身上。
房間內,面對著師承的嚴天心一臉凝重的指著窗外那逐漸凝實、仿若厚重云層壓在天上、緩緩旋轉的的靈力渦流,說道:“師父,我還是覺得這東西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