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杜十娘的話,七姨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還要臉呢?”
喝的爛醉時怎么沒想過要臉。
杜十娘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紗,說道:“臉好了為什么不要?”
石閑聞言一愣。
七姨卻不意外,微微晃動手上的戒尺,說道:“是師承?”
“我不知道,忽然就好了。”杜十娘說道。
七姨回到椅子上坐好,對著兩個姑娘說道:“起來吧。”
于是杜十娘扶著雙腳已經發麻的石閑回到位子上,一邊輕輕揉捏著石閑的腿,一邊說道:“七姨怎么看那嚴姑娘?”
不久之前,師承帶著嚴天心來見了她們一面。
說是他以前的學生,因為探討煉丹之道而來,那嚴姑娘在她們面前表現出來的模樣是恪守禮節,舉止斯文。
可那一頭短發很顯眼。
七姨想著方才那從頭到尾跟在師承身后的嚴天心,平靜說道:“和我有什么關系?”
“怎么會沒有關系。”杜十娘想了想,說道:“丫頭們說在城里看到與先生在一起的姑娘,應該就是她。”
石閑聽到這樣的消息很意外,連手心的疼痛都忘了。
她本來沒有在意那嚴姑娘,只當對方真的是先生的學生…只不過長得好看了些,沒想到還有其他的關系?
可先生年紀都那么大了…
七姨捧起依舊溫熱的茶杯,小酌一口后抬頭看著杜十娘:“然后呢?”
杜十娘想了想,說道:“她的鞋子,杜七那妮子也有一雙,那天下雨,她蹚濕了腳。”
“是嗎?”七姨渾濁的眸子總算有了一絲波動,放下茶杯,輕聲說道:“那倒是個不錯的人。”
“也不一定,說不得是因為知道妮子和先生的關系。”杜十娘說道。
“你想的太多了。”七姨無奈的看著杜十娘。
杜十娘歪了歪腦袋。
石閑則點點頭。
那名字叫嚴天心的姑娘是師承帶來的人,還能是什么壞人不成?無非…又是一個仙門的姑娘罷了。
七姨瞇起眼睛。
其實她并不在意那個叫做嚴天心的姑娘,就好像她一直以來都沒有追問師承仙門的事情一樣…現在的她是杜十娘等人的七姨,不是也沒有做好準備成為師承的女兒,便沒有什么好說的。
她更在意的是師承先前說的話。
他說要教杜七煉丹。
方士欲煉以求奇藥,是故古之初為道者,莫不兼修醫術,以救近禍焉,有以醫傳教、援醫入道、援仙入醫,而有醫道同源、醫道相通的說法。
這些是她翻閱典籍所查閱到的。
若是以前,七姨一定會對方士之術嗤之以鼻,可現在親身體驗過丹藥的玄奇,所以不再抱有偏見。
若是杜七能好好修煉這方面的東西,一定比單純做一個醫家先生要好的多。
七姨詢問杜十娘:“要煉丹,他和你溝通好時間了嗎?”
杜十娘點頭說道:“還是青云醫館,時間…就和之前學醫的時間一樣。”
七姨覺得可以接受。
“姑娘有靈性,心思細膩,學煉丹應該也不是很難。”七姨提醒杜十娘:“若是和學琴、行醫有時間上的沖突,以煉丹為主。”
“輕重緩急我還是分得清的,七姨就別操心了。”杜十娘無奈說道。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七姨不再言語,閉目養神,反倒是一旁石閑來了精神,牽住杜十娘手說道:“十娘,若是杜七那丫頭會煉丹的,不就是說…我以后都能吃到了?”
以她和杜七的關系,那還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說不定,真的有駐顏丹這種東西呢。
那她真的得對杜七好一些才行。
“十娘,要銀子嗎?”石閑認真說道。
“想什么呢,一邊玩去。”杜十娘捏了捏石閑的臉,這還沒有開始學呢就惦記上自家孩子的手藝了?
“都是一家人,我想想還不行了?”石閑哼了一聲。
“…”杜十娘看著七姨面前的丹藥袋,心道她們和師先生還是一家人呢,不還是那么見外。
不過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她可不想和石閑一樣這么大的人了還要被七姨教訓。
七姨卻忽然想起了什么,睜開眼說道:“光顧著說杜七了,明燈呢?不是也要一起?怎么個安排?”
杜十娘還未開口,石閑就擺擺手:“明燈是杜七的丫鬟,跟著一起,還要什么安排。”
杜十娘表示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七姨:“…”
門前,杜七看著那坐在門檻上擇菜的老人。
這一幕有些眼熟,因為不久之前她在青云醫館負責的也是擇三元草…
那時候她是師承的工具人,現在…師承是七姨的工具人。
“先生?”杜七走到門前,屈身行了一禮。
“來了?你七姨在樓上等著呢。”師承說著,手上動作依舊麻利。
“那我上去了。”杜七嗯了一聲。
“丫頭,接下來我要教你修煉,可做好準備了?”師承忽然回頭道。
“若不是先生你忽然消失不見,去淮沁之前我就準備好了。”杜七認真說道。
“…”師承干咳一聲,對著杜七揮手。
杜七上樓,推開門之后看著屋里的三個人,笑得很好看。
她親昵的蹭了蹭七姨的臉,被七姨安排坐在她的手邊。
老人對著杜七噓寒問暖,看的石閑一陣妒忌,心想七姨也是喜新厭舊的人,和十娘一樣。
石閑撇撇嘴,卻忽然被杜十娘牽住了手,抬起頭便見到杜十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俏臉一紅,掙脫杜十娘溫潤的手,捏著自己的衣角。
“鬧什么別扭,你又不是小丫頭了。”杜十娘無奈說道。
石閑沒有回應杜十娘,扭過臉去。
看著石閑不高興的樣子,杜十娘翹起嘴角。
她輕聲說道:“四閑,你接下來花月樓也沒有活了,年前的廟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若是不去…我就…”
“去,為什么不去。”石閑說道,也顧不得鬧別扭了。
“那我就把那幾日的活給推了,咱們好好轉轉,備一些年貨。”杜十娘笑著。
這一幕被杜七和七姨一同收入眼底,兩人相視一笑。
家宴雖然簡單卻吃得很舒心,不過既然是姑娘的家宴,為了讓姑娘不會有不自在,所以師承并未上桌,而是待在自己的房間靜靜修煉。
月下。
七姨下樓送三個姑娘離開之后,來到師承的房間門前,說道:“給你留菜在鍋里了,去吃吧。”
那門忽然打開,師承看著面前一臉平靜的老人,心中忐忑的說道:“嚴天心是我在東玄的學生,這次來是探討丹法的。”
“你和我解釋什么?我又聽不明白。”七姨蹙眉:“再不吃,晚飯要冷了。”
“吃吃吃,我這就去。”師承披上衣裳。
七姨與師承一同回到廳內,在上樓之前,七姨回頭說道:“那嚴姑娘是誰都與我沒有什么干系,只要你教好杜七就行,明白我的意思?”
師承一愣,接著嗯了一聲。
“明早想吃什么?”七姨問。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七姨點頭,上樓休息去了,只留下師承一個人呆滯的站著,好一會才松了一口氣。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簡單,只要他能教好杜七,那么無論有什么事情她都能一笑而過。
反之,若是教不好…
師承咽下口中食物,覺得以杜七的耐性、分三元草時候連續幾個時辰的細致,煉丹最困難的東西對她來說不存在,入門一定十分容易,不會讓人失望。
杜七的修煉天賦不出眾,也沒有什么劍道天賦,若能在丹道上有建樹,那怎么想都比修煉日漸落魄的劍道要好許多。
十樓。
杜七和翠兒站在院子的梅花旁,說著睡前夜話。
“翠兒姐,我后天就要去青云醫館和先生學煉丹了。”杜七說道。
“我聽十姑娘說了。”翠兒說道:“七姑娘也別太過于在意,方士之法對于七姑娘來說應該手到擒來,不能難到哪里去。”
“嗯。”杜七點頭。
翠兒繼續道:“反倒是明燈,她傻兮兮的,忽然要跟著先生修煉,教我怎么能放心。”
“明燈?她的天賦很好。”杜七說道。
其實明燈才是不需要擔心的那個。
“說這話有些奇怪,不過若是一起修煉,姑娘還是要多照顧著點明燈才是。”翠兒說道。
杜七點頭,之后看向翠兒的房間,只見燈火已熄,便問道:“翠兒姐,明燈呢。”
“睡下了,小丫頭一天天的總是睡不夠。”翠兒嗔道。
“翠兒姐今日去了琴樓,石嬰姐姐恢復的怎么樣了?”杜七問道。
“還不錯。”
提起石嬰,翠兒來了興致,拉著杜七的手說道:“石姐姐受了那么重的傷,現在竟然好的差不多了,我上次去的時候還需要旁人攙扶著才能下地,這才幾天過去就能一個人上下樓,這么看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琴樓那幫女人也是,把石嬰姐接過去就不還回來了。明明,她現在也算是咱們十樓的姑娘…”
杜七聽著翠兒的聲音,說道:“翠兒姐還真是喜歡石姐姐。”
翠兒一愣,開口道:“是喜歡…啊,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既然要去沁河醫館,我給姑娘新招了一個車夫,明個帶姑娘去瞧瞧。”
“嗯。”杜七抬頭瞥了一眼高懸于春風城之上的明月。
她又遠遠看了一眼那竹林旁的兩顆小池竹。
這東西怎么才能讓石姐姐吃下去呢?
之后兩個姑娘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間。
杜十娘正撫摸自己眼角淚痣,見到杜七進來就放下手,招呼著她上床,摟住她后說道:“妮子,緊張嗎?”
“十娘是說跟著師先生修煉的事兒?”杜七問。
杜十娘擁杜七入懷。
“沒什么感覺。”杜七如實說道。
杜十娘輕輕嘆息,心道自己怎么忘了這丫頭的性子…她若是覺得緊張反而不對勁了。
杜十娘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叮囑杜七好好跟著先生學習,而是摟著她就這么閉上眼睛,陷入夢鄉。
翠兒回到房間也沒有第一時間睡覺,而是點了燈后在明燈身邊坐下,她微微猶豫后掀開明燈的被子,看著那穿著單薄連衣裙的丫頭,伸手將那衣裳往下拽了拽,露出明燈心口上方的那一朵蓮花。
這丫頭本來就不會只是普通的丫鬟。
翠兒摸了摸那朵蓮花,入手一片滑膩。
睡夢中的明燈感覺到了什么,睜開眼發現脫她衣裳的是翠兒,便安心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杜十娘和翠兒一早就出門忙碌,杜七也帶著明燈出門,走到橋前,看著那馬車上的纖阿,無奈說道:“我就知道是你。”
纖阿抿嘴一笑:“姑娘挑的石姑娘腿腳不方便,可不就是我送姑娘出門,這也是規矩。”
說完,她上下打量著明燈。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杜七牽著明燈的手上車,掀開簾子說了一個地址。
隨著馬車開動,明燈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姐,咱們現在是要去哪?”
她不在意女車夫的事情,現在的明燈滿心都是即將修煉的不安。
不會是要去找先生吧。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去找徐姐姐,她從元山回來我還沒有去瞧過呢,今兒是最后一天…明日咱們就要和先生一起學習,再往后估計也抽不出時間來了。”杜七說道。
“徐阿也姐姐?”明燈松了一口氣。
不是見先生就好。
對于小姑娘來說,這種事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明燈很不安。
她這么笨的丫頭,大字不認識幾個,真的能入仙門嗎?
明燈想著,輕輕靠在杜七身上,嗅著那近在咫尺的味道,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只要有小姐在身邊,那她就不覺得害怕了,反正她也沒有要入仙門的意思,有沒有天賦也不重要。
她只是要做小姐的丫鬟。
這么一想,明燈就輕松了許多,抱著杜七的手臂,說道:“小姐,我還沒有見過那徐姐姐呢…”
“是很好看的姐姐。”杜七說著,眨眨眼:“徐姐姐的胞弟就是那救了小玉兒的徐公子。”
“我知道。”明燈點點頭。
她很感激徐公子。
若是能親口道謝,那真的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