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七離開的期間,非要說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也就只有白玉盤在街上遇到登徒子這一件事了,所以認識的人都有問過她…甚至因為她是白景天從小到大第一個侍女也是唯一一個侍女,城里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人都來關心過她。
其中就包括常管事,甚至還有她的父親,那個被公子叫做叔叔的老人。
白玉盤也無數次和明燈解釋自己沒有遇到什么羞辱,那街上的男人只是將她拽到了巷子里,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被那位青衣公子一腳踹在了地上,從巷子飛出去還滾了幾米,之后一頭載進了內湖里。
白玉盤不知道后來那紈绔怎么樣了,卻從白景天的憤怒中看到了一些讓人害怕的東西。
“七姑娘,我沒有被做什么,姑娘就別擔心了。”
安寧聞言,微微瞇起眼睛。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件事的,對于白玉盤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可因為對方是明燈的姐姐,明燈又是翠兒喜歡的姑娘,所以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日后多留意一些,這南荒不安定,萬一身邊的姑娘真的遭遇了不測,翠兒姑娘一定會很傷心,她不想看到翠兒傷心。
杜七也是這么覺得的。
她不想看到身邊的姑娘別人欺負,就好像若是有人想要欺負十娘…
這個不算。
大部分情況是,若是有人要欺負十娘,她還沒來得及生氣,她身邊的小家伙們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解決了。
“小姐,姐姐沒事的,被一個叫徐青山的公子給救了,之后…景天公子處理了后面的麻煩。”明燈先是一臉后怕,然后淺笑著:“公子對月姐可好了,現在姐姐出門不僅有花瞳跟著,還有一對侍衛呢…公子也專程來過一次,向翠兒姐保證說以后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景天?他是很乖巧的孩子沒錯,可為什么要向翠兒姐保證?”杜七眨眨眼。
白玉盤小臉一紅,推了明燈一把,嗔道:“你說什么胡話。”
“我可沒說胡話,公子都說了,月姐以后也是小姐侍女,是咱們十樓的姑娘,姐你整天看醫術,不也是想要在藥房給小姐幫襯著嗎?”明燈一本正經的說道。
“…”白玉盤沒有反駁,余光看著杜七。
杜七自然點頭。
寸心也好,白玉盤也好,她都要。
“玉兒是我的丫頭,只是…我還沒有銀子贖你回來,景天做的挺好。”杜七說著,往白玉盤那邊挪了挪,接著望著那丫頭的臉。
白玉盤脖子上的紅暈又增加了幾份,她有些不那么敢去看杜七的眼睛。
她承認妹妹說的沒錯,興許公子因為她乖巧而待她很好,可公子最開始為什么對她好…為什么關心她這個干瘦的乞兒…一切都是因為七姑娘。
若是要讓她在公子和七姑娘中選一個,那答案是毋容置疑的。
她憧憬、尊敬這七姑娘,甚至每次看著她…心里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莫名的,她也想要和妹妹一樣膩在姑娘身邊,牽著她的手,與她訴說自己的委屈。
她在街上被人拽進巷子的那天,渾渾噩噩的回到醫館,那時候滿腦子想的不是公子,而是姑娘。
杜七這擔憂的一問便觸動了她的心,讓她心肝顫動。
“救了你的人是誰?”杜七問。
“回姑娘,是一個叫做徐青山的公子。”白玉盤回憶著,心道那是個很面善的公子,從紈绔手上保護了她,她當初有些怕給徐公子惹上麻煩,還專門去求了自家公子,得到的結果是不用擔心,他來處理。
“徐青山?”杜七眨眨眼,旋即“啊”了一聲。
明燈意外道:“小姐,你認得那徐公子?”
她可不知道自家小姐認得什么男人。
“徐青山,不就是徐姐姐的那個弟弟嗎。”杜七解釋道。
“徐姐姐?”明燈一愣,隨后也回過神來:“徐阿也姐姐?”
她對于徐阿也的印象不深,只記得她送過來的桃子很好吃,而且…是一個穿著打扮在春風城姐姐們看來都“有傷風化”的人。
“就是她。”杜七點點頭,接著說道:“他幫了玉兒,那下次見面,我可要好好謝謝他。”
雖然幾遍他不出手,玉兒也不會再春風城被欺辱,可…保護她身邊姑娘這件事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是正確的。
杜七又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玉兒,那欺負的你的臭男人和什么朝云國的天家有很大的關系,之后不會又麻煩把,十娘最討厭麻煩了。”
她看了一眼明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讓明燈去把那什么朝云國的天家掀個底朝天會是一個不錯的抉擇,和明燈膽小,若是十娘聞起來也是一樁麻煩事。
她也不想再一次臟了手。
于是杜七看向天上,小雨天,若是響了幾聲雷,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七姑娘就不用憂心了,公子說了…就是那朝云國的大王來了,吃了虧也只能憋著。”白玉盤說道。
她很難想象她一個一直流浪的姑娘現在也可以說著貶低一國之君的話語,可的確是公子讓她轉給翠兒姐的原話。
“這樣?”杜七心想白景天居然還是有一點用的,便笑著說道:“這樣啊,正巧十娘和你都不喜歡雷聲,能解決最好。”
“雷聲…我是不太行。”白玉盤雖然不知道杜七為什么提起打雷,卻搖頭。
明燈心想打雷就是要下雨,在以前說明要受凍了,所以也不喜歡。
安寧想起了金身被毀的那一場雷雨,心頭微微發憷。
“算了,你們都…”杜七嘆息一聲,轉移話題道:“翠兒姐去忙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咱們下午做什么?”
“我差不多該歸家了,再有半個時辰常姐姐就回來了。”安寧說道。
其實她是可以不用回家的,若是能陪著翠兒姑娘一同去干活,她就晾著常姐姐了…可現在還是回家的好,主要是她在一幫小姑娘里,也插不上嘴,一直就傻愣愣的坐著。
“那行,一會我送你回去。”杜七說著,看向白玉盤。
小蛇探頭,看起來十分不想回去。
“我…”白玉盤看了一眼杜七手腕處的花瞳,卻還是如實說道:“我是來幫著打掃院子的,現在掃完了,公子還在等我買新的筆墨回去。”
花瞳很不滿的盯著白玉盤,便繼續纏在杜七的手腕處,吸著她身上的香氣,一刻也不想離開。
杜七吃了一顆蜜餞,喝了一口水之后不解道:“醫館會缺這些?他要用,不會使醫館里常備的?我記得那些東西用都用不完,他不是故意…”
“不是的。”
白玉盤可不想讓杜七對公子不滿,于是急著解釋道:“姑娘莫要誤會公子,只是…我整日在房間里待著,公子為了讓我多出門走走才吩咐我來采貨。”
杜七眉宇間松開,看著白玉盤日漸恢復的嬌軀,點點頭。
“是要常出門走走,是我誤會他了。”杜七說著看向明燈,還未開口就聽見明燈說道:“小姐去哪我就去哪,采花我也隨著送紙。”
杜七嘴角微微抽動。
“明燈,這話若是讓十姑娘和翠兒姐聽見,你今天可要遭殃了,哪有這么和小姐說話的。”白玉盤皺眉道,還什么采花都跟著…這兒還有姑娘的朋友,是說這些的時候?
“姐,就因為是小姐,所以才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啊。”明燈很認真的說道。
白玉盤一愣,忽的不知該怎么反駁。
兩姐妹就這么僵持住了,大眼瞪小眼。
還是安寧打破了僵局,她對著杜七說道:“七姑娘也坐了幾天的馬車,不也上去睡一會嗎?也沒必要特意送我回去。”
“對啊小姐,你也去睡一會。”明燈附和著說道。
“不了。”杜七雖然也累,卻沒有休息的打算,她略帶無奈的說道:“十娘不許我今兒休息,若是白天睡了,晚上又要作妖。”
“…”明燈聽到杜七這么說就沒有辦法了,在這個家里,杜十娘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也不是那么困。”杜七吐出蜜餞的果核,說道:“送安寧你回家是順路,主要是我想去琴樓看看。”
“琴樓?”明燈懂了,說道:“小姐是想要去看看石嬰姐姐…石姐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能下地走動了。”
“那就好。”杜七說著,看了一眼屋后。
她折回來的竹子還在車里呢,得想辦法讓石姐姐恢復才行。
窗外小雨,光芒明亮,有小蟲在窗簾下游走,逶迤的假山后,隱約的亭榭中,穿過棠云梨雨,搖曳的竹影,似有斷斷續續的琴聲隱隱飄來。
琴樓,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有美麗少女盤膝而坐專心撫琴,上方是雅間橫立。
一個雅間中。
石嬰就坐在輪椅上,于姑娘的身旁聽琴,面前放著果盤。
“王姐,今個是七姑娘回春風城的日子,你們倒是放我回去啊。”石嬰很是無奈的說道。
“急什么。”王姑娘瞧著窗外走過去的人影,將一顆葡萄塞進石嬰口中,說道:“你既然交了銀子,我就得好好伺候著,這才剛能下地就想出門?外面可是還下著雨呢。”
她說著,望著石嬰姣好面容上纏著的些許繃帶,心道也不知道怎么被人傷成那個樣子。
“可是…”石嬰還想說什么。
“沒有可是。”王姑娘強硬的說道:“若是七姑娘和十娘在意你,會來瞧的,現在…我可不能放你到處跑,老老實實就在這兒聽你的琴…你若是再說要走,晚上我就與涵涵說你嫌棄你她彈琴難聽,你就看她踢不踢你下床吧。”
“…”石嬰嘴角抽動。
涵涵就是琴樓中正演奏的姑娘,她們的關系很好,一同睡。
絕了。
她一個客棧魔女現在卻只能整日看著琴樓姑娘的眼色過日子。
其實她不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尊貴如李青蓮,在琴樓也得按照姑娘們的規矩行事,石嬰一個連臥松云名頭都沒有聽過的小妖女,已經很幸福了。
王姑娘取出一節小臂粗細的純白遞過來:“嘗嘗新送過來的紫皮甘蔗,很甜。”
石嬰問道:“現在還有甘蔗可以吃?”
“這叫什么話,甘蔗十月收了一直到來年四月都能吃,也是過年必備的果子,年年節節高升的寓意總聽過吧,一看你就是不通人事的妮子,和那李青蓮一個模樣。”王姑娘哼了一聲。
石嬰面色有些尷尬,接著輕輕咬了一口。
只聽她一聲驚呼。
“怎么了!”王姑娘緊張的站起來,便看到石嬰捂著嘴,而那甘蔗上有一個小巧的牙印,牙印上帶著鮮紅的血跡。
“出血了…”石嬰很是不好意思,自從吃了破障丹,毀了經脈之后,她不僅變成了普通的姑娘,而且身體素質比一般的姑娘要差很多,咬甘蔗的力氣都沒有,使勁之后反倒是弄傷了牙口。
“行吧。”王姑娘嘆息一聲,接過甘蔗,自己咬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下來,對著石嬰說道:“啊。”
石嬰張開嘴,面色尷尬中帶著些許不自在。
看來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她一個修煉者,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誰又能想得到?
石嬰有些擔憂,這般軟弱的她…以后真的還有機會給七姑娘做車夫嗎…
隔壁雅間。
魚行舟面色怪異的咬了一口手上的甘蔗,感覺甜甜汁液,一言不發。
呂少君丟了一塊從連韻那兒買來的蜜餞入口,笑著說道:“這石嬰在春風城過得還不錯。”
“…”魚行舟嘆息:“師父,我方才是不是聽到了東華元君的名諱。”
“是,李青蓮嘛,她得了青蓮仙人的傳承,也被九華山承認。”呂少君并不驚訝李青蓮在春風城出現過,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她驚訝的是,她真的看不出來石嬰哪里好了。
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論修為不入流,論長相,這春風城隨便拉出一個姑娘都比她好看。
也沒有女人味,吊兒郎當的。
怎么就被那么多人喜歡?因為她,八方客棧先后被道宮和佛門的警告。
禪子也就算了,她已經融入了春風城。
那臥松云是什么情況?
“師父,杜七來了,帶著明燈。”魚行舟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