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背著自己的小挎包,看著眼前這個撐著油紙傘的孩子。
看得出來她在白景天這兒生活的很好,小姑娘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隨著白景天一起,三餐規律健康,本來消瘦的身子逐漸圓潤,相比于以往的病態,現在的白玉盤逐漸恢復小姑娘本來的面貌。
長發被一條白色緞帶扎在腦后,利落而不失溫婉。
杜七心想她還是那般的可愛,只是相比于寸心那般無口無心,白玉盤更加有人的味道。
是了,她本來就親眼見過這個孩子長大,現在只不過是又一次罷了。
杜七目不轉睛看著白玉盤,過了一會才問道:“玉兒,你哪里不舒服?”
白玉盤輕輕搖頭,挺直腰背,表示自己很好,同時主動開口:“姑娘是來找公子的?”
“嗯,也來瞧瞧你。”杜七微笑,同時看著這孩子若有所思。
白玉盤微微一怔,隨后點頭,想起了白景天蹩腳的作畫場景,說道:“公子若是知道七姑娘來了一定很高興,只是七姑娘,公子今兒一早就出門去了。”
“出門?他不是被禁足了?”杜七很奇怪。
白玉盤面色發白,卻還是打起精神說道:“玉兒也不明白。”
杜七想了想白景天的性子。
平日里總是在家里呆著,沒有要事是不可能出門的,可杜七實在想不到那孩子能有什么要事,便已經猜到了他的去向。
杜七幾步走到白玉盤面前,像摸明燈那般揉了揉丫頭的腦袋,說道:“我去找他,你先去歇著吧。”
“嗯,七姑娘慢走。”白玉盤低著頭不敢去看杜七,面上一陣滾燙,蒼白的面容多了幾絲緋紅。
杜七轉身出了門。
白玉盤撐著傘原地待了一會。
她是守規矩的人,所以努力做好丫鬟的本分。
可七姑娘真的是太好的人。
想著,白玉盤精神一震恍惚,吸了一口涼氣,只感覺小腹墜脹的痛,伴隨著一陣的腰酸。
是吃壞了東西?
還是這些時日身子又虛弱了?
白玉盤覺得自己很沒用,只是干了幾天活身子就吃不消了。
她緩緩回到了醫閣,打開那看了一半的醫書,在里面尋找符合自己身子異樣的病癥。
杜七出了沁河醫館,低頭對著她手上的“鐲子”說道:“她還是那么可愛,傻兮兮的。”
青蛇似懂非懂的看著杜七,一雙花瞳透露著靈性。
相比于最開始的戾氣滿滿,現在的青蛇基本已經褪去了低等妖族的雜質,向著純凈的靈而進化。
杜七摸了摸她腦袋上那不大一樣的鱗片,心道這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白玉盤,準確的說是因為寸心,因為寸心是養長蟲的能手。
杜七抬起頭看著天上那巨大的彩色旋渦,不知不覺間,那靈力風暴的范圍逐漸擴大,整個春風城也堪堪能在風眼中置下。
“花瞳,我又壞了規矩了。”杜七嘆息。
白玉盤是白玉盤,寸心是寸心,本不可放在一處比較。
可現在的白玉盤是寸心,寸心卻不是白玉盤,所以杜七說自己壞了規矩。
小丫頭因為生活在這般靈力紊亂的地方,受到了春風城靈力旋渦的影響,勾起了身上殘留少許的前世氣息,這才引起了本就即將蛻凡的花瞳發生現在的變化。
杜七知曉那屬于寸心的能力早就應該隨著她渡劫失敗而一同隕落在天劫之下。
之所以還保存著一部分轉移到這朵相似的花上,無非是因為自己放不下那丫頭。
杜七知曉因為她在掛牽,才會發生沒有“死”干凈這樣離奇的事情。
杜七小聲說道:“也不是重要的規矩,壞了就壞了,花瞳,你說是不是?”
青蛇蹭了蹭了杜七的手指,表示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她都永遠站在杜七這邊。
“你和她一樣,都傻兮兮的。”杜七捏著青蛇的腦袋,邁開腳步:“走,我們去見另一個傻孩子。”
杜七走出屋檐,沿著巷子而行,在即將出了巷子的時候停下腳步,掉頭向著著死胡同而去。
她腳步沒有絲毫停滯,身子隨著腳步消失在那高墻之中。
之后,有些許黑衣人自影中出現,靠著另一側的墻歇息。
“杜先生進去了。”
“也只有先生可以這般自然了吧。”
“你們說公子究竟是怎么看待先生的?”
“誰知道呢。”
“我覺得公子很尊敬先生,不是你們想的那般。”
杜七穿過回廊,視野逐漸開闊,眼前是一片紅色,趁著一陣清風有無數赤紅海棠花微微浮動著,像是在歡迎她的到來。
明明整個春風城都被大雪覆蓋,可這兒依舊溫暖如春,正適合一簇簇的海棠花盛放。
杜七步入花海,嗅著那撲面而來的氣息,一路向前走,終于在花叢中間看到了兩張竹椅。
白景天此時正躺在竹椅上,以醫書覆于面,呼吸均勻。
這孩子睡著了。
杜七搖搖頭,沒有急著叫醒他,而是放下自己的挎包,順勢褪下外衣。
這兒很暖和,穿著襖會熱。
面前有兩張竹椅,有一張始終空著,所以杜七將衣服掛在另一張竹椅上,自己則順勢躺了上去。
她保持慵懶的姿勢看著眼前花叢錦簇。
風帶來了海棠的味道,那是一種令人沉醉的氣息。
此時,白景天輕輕的呼吸聲傳入耳中,杜七伸手拾起竹椅下那一朵凋謝的海棠。
海棠不是花,是兔子。
海棠的花語杜七在書上看到過,是游子思鄉,是離愁別緒,也是苦戀。
對于海棠來說,她在意的是什么?
杜七首先排除掉苦戀,就有了答案。
杜七想起了白玉盤和寸心的聯系。
她們因為自己的掛念而產生了聯系,那么海棠呢?
海棠應該也是這樣。
杜七稍稍沉默了一會,覺得貿然打擾那丫頭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因為時間并未過去太久,她的女兒,丈夫都還活著。
杜七轉過頭,望著那被書蓋著臉的少年,心想她們娘倆還真是一模一樣。
興許是這兒真的很溫暖,她有些乏了,便閉上眼睛。
不知道多久之后,白景天身子一動,那醫書自面上滑落至胸口,輕輕打了個哈欠,睜開眼。
他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般舒適了。
白景天正要起身,忽的意識到什么,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身旁。
那兒躺著一個青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