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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3 因為不知道,所以也不算是不自量力

  小屋里,火光灼灼,姑娘們正面相對,桌上放著那銅刻香籇,香粉一側又有淡黃色香柱。

  安寧看著靜靜思考的杜七,心道即使是杜七這般玄奇的姑娘,許起愿來也那般認真。

  她忽的有些好奇杜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便耐心的等著。

  香燃了一半,青煙順著窗子闖入小雪間消散不見。

  一柱清香透蒼穹,萬道祥光照大千。

  杜七望著那一縷青煙,認真的思考。

  她其實想要的不多。

  雖然杜十娘總是數落她,可杜七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貪心的姑娘,因為她早就過了貪心的年齡,真要說想要什么…想再見一次海棠、聽她喚自己一聲小姐,想與夢境的故人相遇再說一句別來無恙,想要十娘一直在。

  杜七聽著安寧那輕微的呼吸,知曉這孩子做不到,于是將這些愿望收了起來。

  杜七手指掠過衣角的雪兔絨毛。

  她不該想那些不符合規矩的。

  那邊想近一些的吧。

  那什么仙品悟道竹?

  杜七看向安寧。

  二人對視。

  杜七搖搖頭。

  “?”安寧歪頭。

  杜七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安寧眼中的光暗淡了許多,該是因為那晚大和尚找她幫忙的緣故,從這就能看出來那什么悟道竹并不是如此好拿到手的東西。

  至少對于安寧來說是這樣。

  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安寧見杜七回了神,問道:“七姑娘,想好了嗎?”

  按照杜七的性子,該是會想要一些銀錢。

  “算是想好了吧。”杜七也沒有什么愿望,那就從眼前開始。

  “說來聽聽?”安寧問。

  杜七指著那門外,認真說道:“十娘說金風樓的玉露酒后勁很大,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了,你幫我去看看,勸她們不要喝了…翠兒姐也說過這些時日還是不要喝醉的好。”

  安寧聞言稍稍一怔,提醒道:“七姑娘,我說的是心愿?”

  許愿是求神明護佑自己,使自己的心愿得以實現…本質上是弱者對強者的訴求。

  她覺得杜七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可杜七很理解,并且再三權衡找了一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求安寧去做。

  “這就是我想要的啊。”杜七嘆息,說道:“今兒十娘吩咐不許我摻和她的事情,所以我才讓你去瞧瞧。”

  “…”安寧說道:“七姑娘不想要銀子?”

  “銀子?”杜七眨眨眼,心道一個望海店的丫頭也不像是什么有錢人,再說了…

  “銀子那是之后的事情,眼下十娘不要喝醉才是最重要的…她若是醉了,翠兒姐又會開始嘮叨了。”

  杜七很認真。

  所以安寧不理解。

  她說道:“這件事我做了,七姑娘可還有旁的想要的?”

  杜七搖頭。

  安寧提建議:“姑娘的丫鬟也到開源境了,不然我取一些佛門…就是仙門的功法如何?七姑娘也可以自己修煉。”

  “不用。”杜七說道:“明燈由師先生去教,而我不是修煉的料子。”

  安寧還要說什么,卻見杜七推了她一把,說道:“快出去瞧瞧,再晚就來不及了。”

  “七姑娘果真是個怪人。”安寧站起身子,出門去了。

  一段時間后,安寧推門走進來,唇上多了幾絲晶瑩。

  “怎么樣?”杜七問。

  “晚了。”安寧說道:“先生已經醉了,常姐姐說一會兒派車送先生和七姑娘回去。”

  杜七聞言俯身趴在桌上,嗔道:“我就說讓你早些去,十娘酒量不好的。”

  安寧道:“也不是先生酒量差,常姐姐怎么說也是有修為傍身,先生怎么可能喝的過她?更別說常姐姐也有些醉了。”

  “罷了,醉了就醉了。”杜七打起精神。

  安寧心想七姑娘唯一讓她做的事情都沒有做好,她沒想過會遇到這般事情。

  杜七卻一丁點都不在意,取出自己的手帕交給安寧。

  “七姑娘?”

  杜七指了指她唇上的晶瑩,嗅到了一股微弱的酒香氣。

  安寧明白了,接過杜七的手絹擦拭去嘴唇上水漬,隨后說道:“姑娘還真是喜歡先生。”

  “嗯。”杜七點頭,旋即看了一眼時辰,時間還早,與安寧聊些什么吧。

  “安寧,披羅居你去過沒?我聽說這些時日又進了一些新的料子,準備過幾日去看看。”

  “料子?披羅居?”安寧不解。

  “喏,就是你身上這種細絲料,摸起來很舒服。”杜七白皙手指揉捏安寧的裙角。

  “我…我沒去過,這是常姐姐給我挑的。”安寧如實道。

  “披羅居的姐姐們也是好人,就是太過熱情了。”杜七想起了什么,身子輕輕一顫。

  安寧心道原來這就是普通女孩子會聊的東西。

  那她和七姑娘就算是認識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與她衣裳、布料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

  可恰恰是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讓她心中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奇怪而溫暖。

  晚上,月隱在云后。

  杜七扶著已經醉成了一灘爛泥的杜十娘上了馬車,回身道:“常姐姐,安寧,我回去了。”

  “七姑娘慢走。”常平憐面色緋紅,渾身上下充滿了酒氣。

  安寧踮起腳尖,行了一個春風城妹妹會給姐姐做的禮節。

  杜七輕笑,將幕簾放下,馬車朝著三十二樓去了。

  車輪聲清脆,杜七坐下,讓杜十娘的身子靠在她肩頭。

  杜七心想十娘雖然喝醉了,可今兒是高興的,被翠兒姐罵也值了。

  她轉過頭看著杜十娘面上凌亂、已經沾染了酒漬的面紗。

  那常姐姐雖然灌了十娘喝酒,可是并沒有趁著十娘喝醉和扯下她的面紗,還算有規矩。

  杜七摘下杜十娘面上的遮擋,自懷里取了一張新的給她的帶上。

  月光下偶爾可見紅暈的臉色和一顆誘人的淚痣。

  “十娘真好看。”

  杜七笑著。

  車輪聲逐漸遠去。

  此時,雪愈發的密集,街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

  屋檐下,常平憐醉醺醺的摟住安寧,小聲問道:“與七姑娘聊的怎么樣?”

  “七姑娘…是很好看的人,我很喜歡。”安寧說道。

  “廢話,店里還沒有不喜歡她的,這點你得多學著點。”常平憐打了個酒嗝,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安寧身上。

  安寧自然是紋絲不動。

  常平憐斷斷續續的道:“你…和杜七打好關系,與她為友…我也放心。”

  “嗯。”安寧感應到店里的氣息在向這里靠近,做出一副支撐困難的模樣,說道:“常姐姐,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呢。”常平憐彎下腰抱著安寧的臉啪嘰親了一口,隨后說道:“看到十娘了嗎?這就是挑釁我的下場。”

  “…”安寧嘆息。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穿黑衣的侍女出現在她們的身旁,問安寧:“姑娘,姐姐這是怎么了。”

  “和杜先生吃酒,醉了。”安寧如實道。

  侍女嘆息:“我說以姐姐的修為怎得醉了,原來是十娘那妮子。”

  說著,她要去扶常平憐,卻沒想被直接甩開。

  “我自己走,把傘給我。”常平憐命令道。

  “還要我說第二遍?我還有地方要去,你們別跟著我。”常平憐臉色紅透,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醉的。

  “…是,姐姐。”侍女取出油紙傘打開交給常平憐,給安寧使了一個眼色。

  安寧小聲道:“我看著她。”

  常平憐拉住安寧的手走入雪地中:“我們走。”

  侍女在原地看著,許久之后才無奈跺腳,先回家了。

  雪地中,常平憐牽著安寧的手在巷子中穿梭,四處不見燈火,伸手不見五指。

  “常姐姐,咱們要去哪兒?”安寧問,此地深巷風雪大,一把傘并起不到遮擋風雪的作用,所以安寧凍得鼻子發紅。

  “我…我也不知道。”常平憐迷迷糊糊的看著四周,隨后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隨后腳步變快,然后便遇到了一隊黑衣人擋在巷子口,那些人見到醉醺醺的常平憐,皆是一怔,仿若見了鬼。

  “常管事…”一個黑衣男人走過來,正要說什么就被常平憐瞪了一眼。

  “擋著路做什么,都給我滾!”常平憐怒道。

  “…”侍衛們對視一眼,紛紛退下。

  安寧還是第一次見到常姐姐這般失態的模樣。

  “嘁,臭男人。”常平憐牽著安寧的手走入那巷子。

  一陣拐彎之后,安寧忽的停下腳步,看向死胡同,眼睛也不眨一下。

  “安寧?你看什么…嗝…呢。”常平憐問。

  “有人在那邊種了好多海棠花。”安寧如實道。

  常平憐盯著那死胡同看了一會,隨后笑著道:“你這丫頭,我就灌了你一口酒,怎么就醉了…”

  安寧沒有回應,指著另一側說道:“姐姐,你是要來這兒?沁河醫館…我知道這里,這不是七姑娘學醫的地方嗎。”

  她整天偷窺翠兒,對于杜十娘家的事情不說了如指掌,十之八九還是知曉的。

  “去敲門。”常平憐說道。

  安寧走過去,握住門環砸了兩下,轉過頭,便看到常平憐開始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裳。

  不久之后,那門開了,出現在安寧眼前的是一個穿著紅色花襖的孩子。

  “你是…”白玉盤看著安寧很驚訝,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敲門。

  安寧視線放在白玉盤身上,眼中多了幾絲疑惑,隨后在發現她肩頭的青蛇之后,明白了妖氣的來源,也就不在意了。

  “是你這個丫頭。”常平憐走過來,看著她身上合身的衣物,哼了一聲:“他買你回去,照顧的還算用心。”

  “啊,常管事…您怎么來了…”白玉盤一愣,隨后趕忙行禮。

  “讓你家公子出來見我。”常平憐說道。

  白玉盤嗅到了些許酒氣,猶豫后說道:“管事,您是不是喝…”

  “叫他來,我在這兒等著。”常平憐認真道。

  白玉盤只得點頭,轉身離開。

  安寧覺得常姐姐奇怪,卻也不是摻和的人,站在屋檐下躲雪,同時好奇的看著白玉盤的背影。

  這孩子的氣息有些奇怪,明明不是修煉者,卻香噴噴的。

  樓閣二層,燈火通明。

  “公子。”白玉盤敲門。

  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響傳來,白景天的聲音傳出來:“玉兒,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公子,常管事找你。”

  “常平憐?那個女人找我有什么事?”白景天推開門,很是疑惑。

  白玉盤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管事就在門前等著,公子不去看看嗎?”

  “…在我門前?”白景天更奇怪了。

  那女人在白玉盤的問題上狠狠敲了他一次,難道是良心發現了?

  “我去瞧瞧。”白景天說著走出來。

  “公子。”白玉盤指著他散開的長發,走過去將其扎上,然后彎腰行禮。

  白景天干咳一聲,下樓去了。

  白玉盤這才直起身子走進屋,見到的是如以往那般凌亂,一地的廢紙,桌上是墨筆與畫架。

  “公子又在這兒畫七姑娘了。”

  可是似乎怎么都畫不好,也是…公子寫字都不好看的。

  白玉盤彎腰拾起廢棄畫稿,做好侍女的本分。

  白景天下了樓發覺白玉盤沒有跟過來,臉色一變,想要回去,可嘆息一聲,也就不在意了。

  反正玉兒也不是沒見過他在做什么,只要先生不知道就沒關系。

  白景天整理衣冠,行至門前,剛要打招呼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氣,蹙眉道:“你喝了多少酒?常叔知道嗎?”

  “你少和我提那老不羞。”常平憐瞪了她一眼,隨后啐了一口,抓住安寧的手:“安寧,咱們走。”

  安寧?

  白景天看向一旁的少女,心道這就是常叔說的安寧?果然很有靈氣。

  只是…

  和先生比起來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白景天在看安寧的時候安寧也在看他。

  和她知曉的一樣,是半妖。

  可是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喜歡不起來的氣息,有些像那李青蓮。

  不過不是道宮的人。

  安寧隱約聞到一絲絲桂花的香氣。

  “安寧,她這是怎么了?”白景天問。

  “回公子,與杜先生吃酒,喝醉了。”安寧說道。

  “杜…先生?”白景天問:“哪個杜先生?”

大熊貓文學    我真的不是龍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