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時候,石閑來看望七姨都比杜十娘勤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石閑是九苑中第四的清館人,又與那淮竹姑娘交好,店里從不會為難她,還要給她幾分面子,排班很少空閑時間較多,自然會經常來七姨這邊玩鬧,偶爾還會留宿。
對于七姨來說,如果說杜十娘是大女兒,那石閑就是小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之所以總是惦記著杜十娘,無非是大女兒過的苦了些,倒算不得是偏心。
石閑很少生氣,現在卻氣得咬牙。
杜七一時間也不吃東西了,乖巧的坐著,明燈也學著自家小姐的模樣,縮著腦袋。
七姨捧起茶杯,小呡一口,接著抬頭道:“這都午時了,你這妮子不會是才起床吧。”
“嗯,是才起…”石閑下意識接話,緊接著馬上搖頭,“不對,七姨你少繞我,你怎么又吃蜜餞了,自己身子什么樣自己不清楚?”
石閑走到老人身邊,伸手整理了七姨那一縷自發髻上脫落的白發。
老人端坐,平靜道:“這不是到了生辰,我想著這幾個月的事兒,高興。”
“高興咱可以喝茶啊。”石閑指著那一桌子的蜜餞,嚴肅道:“這東西吃不得。”
“有那么嚴重嗎。”七姨沉思了片刻,抬手說道:“這不是有那老東西在嗎,吃一些青紅絲該是沒有問題的。”
石閑嘆息,七姨一向不喜師先生,現在倒是拉他出來做了擋箭牌。
“有師先生在也不行,除非…”石閑拉長了聲音。
“除非?”七姨看著她。
“除非你讓他先治好病,我知道師先生做得到的。”石閑認真說道。
“死丫頭,你知道什么,就和我說這種話。”七姨輕輕拍了一下石閑的翹臀,語氣中飽含嗔意。
“我不管。”石閑搖頭:“活著多好。”
“行,我有空讓他給我瞧瞧。”七姨面對石閑,妥協了。
“真的?”
“真的。”
石閑眨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往日她的勸阻向來都是沒有作用的,為什么今日…
石閑看到了一旁的兩個姑娘,便覺得應該與她們有關。
“我少吃些青紅絲可以吧。”七姨說著,對著杜七道:“七姑娘,醫書上怎么說?”
“七姨你并無熱癥,少吃些蜜餞沒有關系。”杜七如實道。
“看吧。”七姨笑著,拉住石閑的手道:“快坐。”
“…罷了。”石閑對著一老一少的唱和沒有一點辦法,只得入座。
她的位子在圓桌靠左一側,正巧夾在杜七與七姨中間,落座后,石閑發覺自己正對著那一扇花窗,半透明床紗起了些許潤色。
“啊,下雨了。”石閑驚訝道。
“有什么好吃驚的,這個把月天氣就沒正常過。”七姨說道。
“我沒帶傘。”石閑糾結。
“你下午有事?”七姨問。
石閑搖頭:“最近幾天都沒有事情。”
“那你急什么,晚上與十娘一起回去就是了。”七姨說道,接著嘴角帶著一抹微笑:“要是晚上雨還沒停,就去十娘家坐一會,然后…”
七姨言止于此。
石閑卻眼睛一亮。
然后…說不得可以留宿十娘那兒,正巧接下來幾日都沒有事情要做,給十娘打打下手也是好的,這么一想,石閑便開始乞求外頭千萬不要出太陽。
“七姑娘,見到了嗎?一旦變成四閑這模樣,腦袋就不大靈光了。”七姨與杜七道。
杜七點點頭,深以為然。
“喂,你們說話倒是別讓我聽見啊。”石閑不滿。
“誰叫你夾在當中。”七姨將茶杯推向石閑:“再給我添一些。”
石閑提起茶壺,托著一只手給七姨重新滿上清茶,這才坐下:“杜七,那丫頭就是十娘提過的貍花?”
明燈聽到貍花兩個字,身子一顫,頭埋得更低了。
“嗯,是她。”杜七說著感覺氣氛緩和了些,便輕輕擼起袖子,露出那白皙手臂,自桌上取了糕點咬了一口,她在糕點上留下小巧牙印時,糕點也帶給了她幸福的小表情。
石閑對于杜七的貪吃已經習慣了,她此時更好奇這個貍花半妖,石閑盯著明燈看,發出疑問:“唉?看不出來是貍花啊,杜七,四閑姐我可是在養貍花的,你不要誆我。”
七姨一巴掌拍在石閑腿上,道:“她誆你有什么好處?還有別貍花貍花的,丫頭她叫明燈。”
“我知道啊…”石閑揉了揉腿,繼續道:“十娘與我說了,我這不是好奇嗎,說起來明燈這個名字聽著像是咱們店里的姑娘。”
翠兒、嬋兒、花蘭之類的侍女甚至包括九苑姑娘都是這樣取名的,比如最出名的淮竹姑娘。
至于說石閑和杜十娘這種姓加名的倒是少見,因為有可能會有重名,而且很難被恩客們記住。
“明燈…這個名兒倒是有趣。”石閑望著那梁柱旁的油燈盞上已經冷凝的燭心,搓了搓手,笑著道:“七姨,這姑娘倒是與我們有緣哩。”
“你這妮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還能是什么好事不成。”七姨說著伸手去掐著石閑的臉,后者并未有躲閃,而是繼續自己的觀點。
“這就是有緣。”
與杜十娘一同長大的石閑與杜十娘又不一樣了,她對半妖不僅不厭惡,還充滿了很多好奇心,至于七姨,純粹是見多識廣,她看的是性格品性,而非是否半妖。
一旁的明燈見石閑在這邊鬧著,輕輕杵了一下杜七。
“小姐。”
“嗯?”杜七咽下口中糕點,看著明燈:“怎么了?想吃糕點了?消化完了就吃吧,不要問我。”
“不是…”明燈心道自己還撐得很呢,她抬頭偷偷看了一眼杜七另一側那好看的紅衣姑娘,猶豫片刻后說道:“小姐,我是不是該上去…與她…說…說…”
“好了,不要勉強。”杜七了解了丫頭的意思,杜七覺得她就是過于謹慎,石閑很明顯就是隨便提一下,并沒有要拿她怎么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