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也有風,杜七生怕七姨沒有聽清楚,又重復了一遍。
“我的名字是杜七。”
七姨回了神,說道:“真是個好名字。”
杜七點點頭,說道:“我也這么覺得。”
七姨有些怪異的說道:“巧了,老身也單名一個七,倒是一個老七,一個小七了。”
也不知道杜十娘那個妮子怎么想的。
杜七說道:“七姨不老。”
“姑娘真會說話。”七姨笑了,興許是杜七說這句話的時候真的很認真,這就是個認真的姑娘。
“那么為什么要叫杜七。”七姨有好奇,就問了。
杜十娘,杜七,乍一看就覺得很奇怪。
杜七聞言沒有猶豫,答道:“因為十娘姓杜。”
七姨愣了一下才明白姑娘在說什么,她說道:“我是說名。”
“嗯…”杜七想了想,說道:“我自己取的。”
“十娘她?”
“十娘她不太高興,但還是同意了。”杜七說到這,眼里有僥幸,如果十娘不同意,她就得不到這么完美的名字。
七姨仿若看到了杜十娘那無奈的眼神,又看著杜七,心道果真是一個干凈的姑娘,杜七若再年長三歲,怕是九苑的人也不及她,這么看那些小家伙還有幾分眼力。
至于說為什么要叫七…說實話杜七也不清楚,她只是很喜歡這個名字。
而七姨在想其他的東西。
比如杜十娘最近的窘境,她便問道。
“七姑娘你今兒怎么來了。”
杜七說道:“十娘不讓我待在家。”
七姨問:“你不好奇?”
杜七平靜的說道:“有時候會這樣。”
七姨解釋道:“該是三十二樓的管事有事情與她說,十娘是贖了身與柜上劈賬的,不愿意的話,沒人會強迫她。”
杜七意外的看了一眼七姨,點點頭。
七姨有其他的沒有說。
即便真是那種事情,對她們來說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尤其是杜十娘因為李甲的事情無形之中地位大跌,日子定是不好過,怕是那十樓都住不太安穩,也就是趕上秋節,有人還好奇名聲廣泛的杜十娘,她才能住的下去。
杜七不說話,只是坐在那兒發著呆,所以七姨也不好開口了,這一大一小仿若雕塑。
這也很正常。
杜七撐著臉,靜靜的看著巷子口的陰影,數著那陰影斑駁的塊數。
她是杜十娘撿回來的。
沒有記憶,沒有目標,日子就像十娘說的那樣過一天算一天。
她想給十娘幫忙,卻也什么都幫不上。
杜七眼神一動,看著那斑駁樹影被踏碎,望著來人。
是一個姑娘,一身紅衣,十分的漂亮。
杜七心道怎么是她。
石閑遠遠便說道:“七姨,我來…額。”
看到杜七的時候,她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轉身離開。
“四閑?過來坐。”七姨對著她招了招手。
石閑只能來這里坐下。
石閑很不自在,雙手絞在一起,因為是石閑,所以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十足的魅力,當得上是一副好風景。
她很緊張。
因為杜七已經在看著她,目不轉睛的那種。
七姨便說道:“七姑娘你認得四閑?”
石閑不滿的看著七姨說道:“是石閑,別因為我住四苑就這么叫。”
七姨無視了視線,看著杜七重復了一遍:“七姑娘認得她?”
“認得,她經常偷偷看十娘。”杜七說著,又補充道:“還經常出現在園子附近。”
“啊,你果然看到了。”石閑俏臉瞬間便通紅,她揮舞雙手解釋道:“我是順便路過,路過,我又沒有進你們的院子…”
“我不在意。”杜七說道。
“啊?”
杜七看著紅衣女人,說道:“我說我不在意,不用解釋的。”
這是個很好的人,她能看出來。
石閑不知所措,她求助的看向七姨,后者無奈出來說道:“四閑和十娘是打小認識的。”
“原來是這樣。”杜七點點頭,就不說話了,繼續數著樹影。
石閑一個人尷尬了好一會,在發現杜七真的完全不在乎她之后,又有失落。
看著杜七的側臉,她忽的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石閑是清館人,和杜十娘不一樣。
杜十娘十三梳攏,石閑還未梳攏,這就是差距。
可是這樣的石閑卻有些不敢去看杜七的臉…那就像一張鏡子,鏡子中的她縱然是一身紅裳也遮不住那污穢。
“好了,人和人不同。”七姨提醒道。
石閑如若雷擊,微微一顫才回了魂,身上起了些許冷汗,終是不敢去看杜七。
七姨為了轉移石閑的注意,便說道:“有什么事。”
石閑這才想起了自己有正事需要找七姨商量,她脫口而說:“是李…”
戛然而止。
她為難的指了一下一旁的杜七。
七姨便說道:“七姑娘可否稍稍回避一下,我和四閑有話要說。”
“好。”杜七點點頭,走到巷子前,低頭踩著那樹影。
石閑看的有些奇怪,說道:“這樣說她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七姨收回看著杜七的視線說道:“我倒是覺得和她說話很舒服,不用想太多,好了你要說什么?”
石閑焦急的說道:“七姨,李甲這次也要進京,定會來這春風城,十娘已經因為他受盡了屈辱,我怕他這次又要作踐十娘,傳聞他已經不止一次以欺騙了十娘的感情為樂子,但是畢竟是李家現在的大公子,咱們也沒有辦法,七姨你走的路多,有什么辦法可以幫幫十娘…”
七姨點點頭,說道:“我當是什么事。”
石閑看著七姨平靜的樣子,不解。
她不擔心十娘嗎。
七姨搖搖頭,看著杜七,淡定說道:“十娘沒有來問我應該怎么辦,倒是你來了。”
“什么意思,七姨你說的話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七姨嘆息一聲,枯葉一樣的手攥在一起,說道:“這就是你和十娘最大的區別。”
石閑算不上是干凈的蓮花,但她和杜十娘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七姨眼睛微微瞇起,坐在那里像一顆枯樹。
她平靜的說道:“吃這行飯本就是如此,這望海店什么樣你也清楚,四閑你有店內保著可以不受這苦,十娘不受也得受著。”
“十娘看的清,你看不清。”
石閑開始還沒有明白,隨著時間流逝驀得意識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