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司馬白沒有反悔,孫伏都長舒一口氣,心嘆國朝體面差點毀于娼婦之手,何其險哉。
他望著司馬白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個讖文,太白不去,刀兵不斷!
大趙國勢本來如日中天,自從司馬白橫空出世,便一直噩運連連。
從遼東到榆林川,到棘城,盛樂,再到蕭關,司馬白還真是走到哪里,便禍害到哪里,如同瘟疫,陰魂不散。
孫伏都暗唾一口,狠狠咽回了肚子,不待司馬白催促,便急忙忙趕到司馬白前面,要去開門引路,他甚至覺的渾身一陣輕松,這個瘟神,早走早省心!
司馬白卻頓了頓,不禁有些感慨,邁出這扇門,蕭關一行便算告一段落了。
此趟他與千允悄來蕭關探母,本來是溫馨愜意的旅行,卻一波三折,屢屢遇險,幾乎喪命!
好在能夠因勢利導,非但萬險中搏出性命,竟還學了蝸角觸蠻這等秘技,更逆向推解三皇內文,與本經陰符七術印證融合,初悟矩相使用之法,于探究天道繁衍,邁出了極扎實的一步!
他深深感悟到了古人那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名師指路!
此行收獲非止于學,還在于見,親自體會的見。
親身經歷了羯趙屠戮無辜,親眼看到了流民艱難,震于羯趙殘暴,憾于百姓麻木!
對羯人要警告,對百姓要喚醒,所以他有了殺石邃的念頭。
當他從流營站出來那刻,計劃已經了然于胸。
險雖險,難也難,但如今的司馬白什么險難沒見過?
但他卻不會去賭,他所行之法,不論發生何種演變,結果都不會把他自己栽進去。
他被羯人從流營帶出,被關起來連一個時辰都不到,封進便打通了人情關系,大搖大擺直入牢中,出現在了他面前。
自家袍澤會做什么樣的事,有什么樣的本事,司馬白太清楚了,甚至大營會安排多少人,由哪幾個人帶頭到蕭關尋他,他都沒猜錯。
此刻,他最在意的千允早已經被她親哥賀蘭確接出關去安置妥帖,而他都兜底的后路,也早已布好了,殺不了石邃,大鬧一下蕭關也是不錯的。
及至如今,事情發展的很是意外,任何布置都沒用上,司馬白一個人就鬧了個天翻地覆,也算不錯的結局了。
“你倒是勤快,盼著我走?”司馬白朝跨到身前的孫伏都懟了一句。
杜洪自然不能勞駕毅智侯,比孫伏都的步子更快,先一步打開了廳門。
這倆人不愧為一國重臣,都是一等一的聰明識趣。
這么近的距離,司馬白一刀便能要了他倆性命,今夜風波至此,已是最好結局,他倆誰也不想再動手腳平添事端了,只盼早點送走瘟神。
杜洪已想好了下一步對策,出門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清空蕭樓,所有人需得馬上滾出樓去,絕不能讓人看見司馬白的眼睛,至于這座小樓,封鎖起來,一把火燒了都不為過!
廳門打開,杜洪剛邁出去,便被一個衛兵撞了滿懷。
“滾開!都滾出樓去。”杜洪一腳踹飛衛兵,扯開嗓子便要下令清場。
“將軍,”衛兵一臉惶恐,惶恐的連疼都顧不上,磕磕巴巴道,
“大單于進城了!”
“怎么回事!?”孫伏都一步邁出,揪起衛兵喝問道。
“大單于王駕由南而來,進城便直奔羯營,聽說已經收了安守八營的兵權,直奔流營去了,傳令讓將軍們都去流營接駕。”
衛兵一口氣說完,孫伏都和杜洪都傻了眼,這是搞的哪一出啊?
大單于石邃從陳倉到蕭關來倒是不奇怪,哪怕半夜而來,以他的性子也不足奇,可為何這樣馬不停蹄的帶兵圍了流營?
總不會只為殺人取樂吧?
“啊!”
廳內一聲女人的慘叫傳來,是褚妙子。
孫伏都和杜洪回身望去,不禁倒吸冷氣,透過廳門,窗戶,赫然望見遠處火光照耀,燒透了半邊夜空。
“啊!”
趴在窗戶上的褚妙子又是一聲慘叫,失心瘋了一般!
司馬白的臉上已是一片鐵青陰森,他知道,那火起的地方,正是流營!
徒生變故,孫伏都下意識的望向司馬白手中的御衡白,心里一顫,平衡已亂,何去何從!?
之前的買賣還算不算數?
要不要送司馬白出城?
還是直接拿下司馬白獻與大單于?
蕭樓的事情怎么遮掩?
又該如何面對大單于?
但有一點孫伏都很確定,不論司馬白還是自己,只要有一方反悔,自己的腦袋立時不保!
即使司馬白出不了關,最后被縛于石邃馬前,他孫伏都和杜洪肯定是看不到的。
司馬白卻沒孫伏都那些念頭,他只有一個困惑,異常渴望破解的困惑。
石邃突然而來,馬不停蹄的圍燒流營,看似荒繆難解,但也不是無跡可尋。
眼前這一幕同關外驛站何其相似,兵馬一圍,放火殺人!
最最關鍵的,曹小哭和之前一樣,身處火海漩渦正中!
司馬白望著沖天而起的熊熊大火,只想撥開夜色煙塵看一看,石邃如此執念,不計周折,到底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