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能安息。”
獨自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空空蕩蕩。
醫院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些非致死疾病的病人,都不愿意和進入彌留之際的病人同住一間,嫌不吉利。
更有老輩人相信,彌留時刻的病人,因為會有陰差前來勾魂,想起來便讓人毛骨悚然,更是不愿與此類人同住。因此,一旦一個病房有這種病人住進來,其他病人往往會要求轉病房,不然就要鬧。
在病房不緊張的情況下,護士們也就將就著答應了一些病人的要求。
張偉的神情恍惚,直到這人生的最后時刻,他依舊是孤身一人。
張偉閉上眼睛,過往的種種再度浮現在腦海當中。
。。。。
大學生活開始了,那個叫唐藍夢的女孩,張偉自見她的第一眼起,她的形象便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里。
她無貌無材,可張偉偏偏對她感覺很特別。
每到課間時分,絕大多數同學都會結伴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中,大家有說有笑,話題不斷。而那女孩卻一個人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表情落寞,大部分時間,她都趴在課桌上,沉默不語。
她就像另一個自己一般,這一生中,張偉從來沒有遇見過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好像把自己隔絕在真空當中,而周遭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
張偉起身翻出了手機,他的身體已經如此虛弱,單單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自己不堪重負。
又在病床上喘息了一會兒,這才在通訊錄中翻找起來,找到一個號碼撥打出去。
“你。。。你好,請問是尹承博嗎?”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張偉就很客氣地問道。
尹承博是張偉學生時代的一個室友。如果說張偉這么多年來,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那也不準確,尹承博,應該算是其中的半個朋友。
和張偉的性格剛好相反,尹承博是那種和誰都自來熟的人,他身材清瘦,相貌普通,可憑借自身極高的情商和開朗的性格,頗有女人緣。在開學第一天的自我介紹中,讓無數男同學為止心神蕩漾的班花女神,就是被這小子給撬走了。而且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魅力,班花居然還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尹承博的交際圈極廣,張偉肯定是他所交往的人當中,最邊緣的一個。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熟悉又好聽的,充滿磁性的嗓音:“是我,請問您是。。。”
過了這么久,張偉終于又聽到了如此熟悉的聲音,他突然興奮了起來,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嗓音,讓自己顯得不那么虛弱:“我是張偉,胖小偉!”
這個外號是尹承博給他取的,不過已經有很多年都沒人這樣叫了,張偉對這個沒有惡意,而且聽上去還有點萌的外號,也并不反感。
“張偉,真的是你?咱們有好多年沒聯系了吧?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尹承博的聲音顯得有點驚喜。
張偉怎么會有尹承博的電話號碼,這是像尹承博這種交際面極廣的人永遠也想不到的,對于尹承博這種人,雖然有許多朋友,但其實他交際圈中的任何一個人,對于他來說都像是一個簡單的符號,而張偉,但凡能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就會記住一輩子的。
張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尹承博繼續說道:“小偉,我快要結婚了,本還想給你打電話來著,但問遍了周圍認識的人,沒有一個有你的手機號,沒想到你能主動來聯系我,今年十一,你也一起過來吧。。。”
呵。。。十一?張偉心中苦笑,別說十一了,自己可能連下個禮拜一也過不去了。
張偉心里也清楚,他這話只不過是那種他對誰都會用的場面話而已,如果自己今天不聯系他,恐怕他永遠也不會記得曾經有自己這么一個沉默寡言的室友。
“承。。。承博,你要結婚了,祝福你,還是她嗎?”
“對,就是她,趙敏雅!”
張偉至此才突然回憶起,自己大學時代,班花的名字。
“祝福你,你真有福,能娶到咱們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咱們班不知有多少男同學都對你羨慕嫉妒恨。。。”
沉默寡言的張偉,和尹承博說起話來,好像突然變得開朗起來,是的,因為這是他,整個學生時代,唯一能稱得上朋友的人,盡管自己在對方眼里,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咳。。。班什么花呀,我這人臉盲,漂不漂亮的,我也看不出來,反正人是不錯的。。。不過你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我。。。”張偉頓了頓,下一句話,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唐藍夢的手機號,你還有嗎?”
。。。。。。
青澀的大學時光,美好而又單純,美好,說的是像趙敏雅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和尹承博那樣開朗陽光的男孩子,單純,則說的是像張偉和唐藍夢這號人。
自張偉關注到唐藍夢第一眼,便再也放不下她,且每天都在有意無意地關注她。張偉還算是幸運的,因為自己的寢室中有尹承博這種人,自己還算能和對方說幾句話,而唐藍夢,似乎整個寢室都在孤立她。
每天上午四節課結束,學生們如箭一般地奔向食堂,而唐藍夢則拖著一副臃腫的身軀,慢慢地向寢室踱步,在張偉的印象中,中午,從來沒有見進過食堂。
“你。。。你好,你中午怎么不吃飯啊?要不我幫你買吧!”人生第一次,張偉主動接近了自己喜歡的女孩。而且是鼓足了十八分的勇氣。
。。。。。
電話另一頭,尹承博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這么多年了,你還沒忘了她?”
寢室中,尹承博作為唯一能和張偉說上兩句話的人,張偉自然也是第一時間把自己心目中隱藏的話,傾訴給了他。
當初,張偉喜歡上了唐藍夢,卻不知如何開口,但憋在心里又著實難受,便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了尹承博,他希望從自己唯一的朋友那里,得到些許支持。
“不行!”尹承博當即,極力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