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雖然笑著,而且笑的很溫暖,但是韓非卻感受到了磅礴的壓力與刺骨的寒冷。
他心里清楚,別看現在的嬴高嘴上說的如何好,如何好,但是這些話都不足以為信,嬴高是什么樣的人,他比一般人更清楚。
這是一個利益至上的梟雄。
只要是符合大秦的利益,所謂的諾言,轉頭就可以撕毀,也可能因為大秦的利益,放任他成長。
這個人做事目的極為的明確,根本不會為了個人的情感而做出對大秦不利的決定。
所以,面對嬴高慷慨激昂的話,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當真。
當然了,對于韓國變法是否能成,他心中也十分的期待,韓非心里清楚,韓國已經沒有機會了,若是這一次再失敗,大秦銳士必將踏破新鄭。
韓非對于嬴高的狠辣也是感慨不已,可以說,只要是嬴高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對敵人留有余地。
這一次入韓,逼得韓王安割讓南陽以存他,這意味著,整個韓國最大的一塊稅收要地被割讓,韓國的稅收只能靠新鄭了。
韓非擔任韓相這么久,對于韓國的情況自然了如指掌,現在的韓國基本上算是處處飛地,被各大世家占據,已經形成了國中之國。
以至于,韓國已經很長時間都無法組織成一場像樣的朝會了。
這一次一旦割讓南陽,這意味著韓國朝廷將會失去最大的一塊納稅地,從此韓國縱然變法,也有了很大的可能不會崛起。
太狠了。
嬴高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個他記憶中的公子高,不論是算計人心,還是籌謀劃策,都滴水不漏。
與這樣恐怖的人為敵,縱然以韓非的自信,心底深處難免也會忐忑。
這一刻,韓非只覺得心頭發寒,這便是嬴高,釜底抽薪,這是要將韓國徹底的打入絕境。
然而,在這一刻,嬴高的表現卻如此磊落大氣,明明已經將韓國算計,反而給人一種施恩的姿態。
這讓韓非有一種無奈的情緒在心頭滋生,他心里清楚,整個大秦,嬴高算是他遇上的最難纏的人了。
就算是曾經他的同門師兄李斯,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感覺。
“武安君,王上之決策,尚未頒布國書,只怕還做不得準!”韓非有些惱怒,他心里清楚,嬴高見他就是要羞辱他。
嬴高這是要看著他徒勞無功。
“哈哈哈…”
大笑一聲,笑聲很快收斂,嬴高看著韓非半響,道:“本將說了,他就得作準。”
“韓非,這盤棋,本將給你機會,你才能下。你沒有掀翻棋盤的能力,而很不幸,本將有!”
這一刻,雙方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撕破臉了,于是嬴高也沒有給韓非面子,直接將最赤裸的真相裸露出來了。
“武安君此番是來羞辱韓非的吧?”韓非臉色更為冷峻,仿佛千年不變的臉龐也是在這一刻浮現一抹惱怒。
“你想多了,本將之所以見你,只是想要看一看你這個死而復生的人罷了。”
嬴高深深的看了一眼韓非,隨及搖頭,道:“韓非你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你能給本將一個驚喜。”
說罷,嬴高朝著一旁的鐵鷹點了點頭:“鐵鷹送客!”
“諾。”
鐵鷹走近韓非,語氣冰冷:“韓非先生,請吧!”
“武安君,告辭!”
這一次韓非沒有多話,因為他心里清楚,在這個時候說的再多都沒有用。
不到最后一刻,韓國不能放棄,既然嬴高給了他機會,他自然不會白白浪費。
在韓非看來,他最怕的局面并沒有到來,只要嬴高沒有在第一時間殺他,一切就皆有希望。
“嬴將,韓非此人不簡單,為何要給他機會?”鐵鷹眼中浮現一抹不解,朝著嬴高,道:“他可是荀子的徒弟,李相的師弟啊!”
“就算是韓非能力與李相差不多,也足以讓韓國成為我大秦東出的麻煩!”
聞言,嬴高不由得輕笑一聲,這個天下的很多人,都會看在荀子之徒,李斯之師弟身上,認為韓非也很厲害。
韓非是很厲害!
但是,韓非厲害的點,與商鞅,與李斯等人截然不同。
韓非真正厲害的是對于法家的了解,以及恐怖的著書能力。
將法家融會貫通,這才是韓非最恐怖的能力,但是,這一方面的厲害,并不代表著治理朝政就厲害。
這一點,很多人看不透,只是嬴高自然是了解的,在某一種程度上,韓非其實和孔丘很像。
兩個人都是治政之上的才華沒有在著書立說之上厲害。
“只是一個區區韓非而已,失去了南陽地圖,只有新鄭附近諸縣的韓國,茍延殘喘可以,想要變法圖強很難。”
“畢竟一個國家想要強大,底蘊很重要,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是這個道理!”
說到這里,嬴高望著韓王宮方向,語氣變得冰冷,一字一頓,道:“更何況,就算是韓非變法成功又如何,在大秦銳士的兵鋒之下,都將被踐踏的支離破碎。”
“明年開春,我大秦銳士就會東出,你覺得這點時間,韓非能夠折騰點什么?”
“當年商君變法二十載,方才有了強秦,區區幾個月時間,太短了。”
韓非與韓王安等人從來都沒有想到,嬴高之所以好說話,并非是因為割讓了南陽地區。
而是因為大秦在明年開春就會兵出函谷關,在這個時候,讓韓非折騰,這對于韓國的戰力并不能提升,反而會有所損害。
而且,嬴高也要借助韓非變法之契機,完成已經部署差不多的糧食戰爭。
可以說,韓非此刻變法,根本就是在加速韓國的滅亡。
等韓非明白過來,自己親手終結了韓國,到時候都不需要嬴高派人刺殺,韓非必將絕望而死。
心中念頭轉動,嬴高朝著鐵鷹笑了笑,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感慨,道:“韓非也不知道,今日他得意的舉動,其實正在一步一步的將韓國推入火坑。”
“在這個時代,與本將作對,還能好過,豈不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