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嬴政疏忽了。
文人士子往往才是軟骨頭,當刀劍與文人相遇,最先卑躬屈膝的一定是文人,而不是最先折斷了刀劍。
這樣的例子,在中原大地之上比比皆是,就連最大的士子的代表曲阜孔家,也就是后世的衍圣公家族,也是換主無數。
有時候,事情往往如此離奇,讓人覺得好笑。
講究依法治國的大秦,最后死在了亂法之上,講究忠君愛國的衍圣公家族,遇見異族就像是哈巴狗一樣跪著求生。
這個時候,嬴政不清楚后世的歷史,要不然,他一定會大開殺戒,而不是善待士子。
文人士子十有八九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更想嬴高善于治理國家,擁有強大的政治能力,而不是像一個武將一樣,在戰場之上搏殺。
有云: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作為一個大秦公子,大秦朝野上下幾乎默認的儲君,嬴政認為此刻的嬴高雖然鋒芒畢露,卻極為的不合格。
他總覺得嬴高不太成熟。
大秦需要的并不光是一個沙場縱橫不敗的武將,更是一個英明決斷的儲君。
有道是: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
他更希望嬴高成為廟算型的統帥,而不是戰術型統帥。
畢竟一旦嬴高成為了大秦的王,就注定了要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故而,必須要用伐謀伐交的方式,來左右戰爭的勝負。
正如惠文王所言:大爭之世,列國伐交頻頻,強則強,弱則亡。
他希望嬴高走的是為王的路,而不是為將的路,故而,此刻的嬴政心下難免有些擔憂。
而作為王者,當以宏觀大局,來左右一場戰局的勝負,是用大勢來碾壓對手,是戰略層面的較量。
而不是沙場爭鋒,與人較力。
作為一個儲君,亦或者王,應該學會使用政治的手段,去分化敵人,瓦解敵人,讓對方陷于內亂。
亦或者使用經濟手段,摧毀敵人的經濟體系,或者讓敵人依賴于自己的經濟體系,從而影響對方的國力發展。
以及使用合縱連橫,對敵人進行壓制和打擊。發展自己的技術,然后限制對方的技術水平,
最后便是引導民心。
利用各種文化,經濟,價值觀等等手段,來讓敵人,與自己的臣民離心離德,從而削弱打擊對手。
但是他的諸多公子之中,唯一一個出類拔萃的公子,確實一個沙場爭鋒,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鐵憨憨。
雖然嬴政也是察覺到了,嬴高的政治智慧不弱,但是相比于嬴高在軍事之上的鋒芒畢露,這就弱的多了。
現如今,嬴高在西北又干出了這樣有詬病的事兒,這讓嬴政極為的頭疼。
想他秦王政,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但是他太清楚一個名聲不好的君王,需要背負什么,以及要付出什么了。
當年莊襄王早逝,不能庇護他至加冠,但是,嬴政不希望他經歷的苦楚,嬴高也要經歷一次。
故而,他不想要任何的聲音去壞了嬴高的名聲。
對于嬴高于西北屠殺部落的事兒,在嬴政心里并沒有掀起任何的波瀾,他擔憂的只是嬴高名聲,而不是大月氏人的生命。
生而為王,在嬴政看來秦人也不過命如草芥,更何況是這些異族人了,縱然是全死了,嬴政連眼皮都不動一下。
月明星稀,天地一片安靜,整個咸陽宮書房之中,沒有絲毫的聲音響起,安靜的近乎于可怕。
這一刻,尉繚等人朝著嬴政肅然一躬,道:“臣等拜見王上,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見到諸人到來,嬴政點了點頭,一伸手,道:“坐!”
“諾。”
點頭答應一聲,群臣紛紛入座,對于嬴政的習慣,他們都已經熟悉,此刻君臣之間也就沒有了那么多的拘束。
只要不是在朝堂之上,在外人面前,秦王政都是一個很和善的人,但是當遭遇到挑釁他的人的時候,將會爆發出最冷漠的一面。
“王上召集臣等過來,可是發生了何事?”
李斯目光閃爍,他心里清楚,必然是發生了大事,要不然,嬴政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將他們全部找來。
甚至于下令封鎖了咸陽城。
在趙高退下之后,嬴政方才對著李斯等人,道:“黑冰臺傳來消息,公子高在西北之上連屠屋蘭,氐池,刪丹三大部落,雞犬不留!”
“這還不算完,與此同時,公子高在當地鑄京觀以彰顯武功于萬世!”
“京觀?”
聞言,群臣為之臉色大變,京觀二字在春秋戰國之世,并不少見,但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京觀在中原大地之上,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若不是在古籍之上有記載,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但是在西北之上,大秦武安君公子高一下子鑄了三座京觀,這讓群臣為之膽寒,對于那個尚未及冠的少年,在內心深處感覺到了敬畏。
“鑄就京觀,在西北之上,臣以為武安君此舉并無不妥!”這一刻,李斯率先開口了,他是一個法家的人,而且立場也是考慮大秦,而不是嬴高,故而他覺得鑄就京觀,并沒有錯。
只有殺戮才能震懾這些異族,為了中原大地,鑄就京觀有何不可。
李斯率先開口,而且還是對于嬴高鼎力支持,這讓王綰等人臉色微變,大秦依法治國,秉承霸道之術,對于異族從來都是打壓分化,從政治經濟文化以及技術等等的方面進行全方位的壓制。
故而,中原的士子,可不是唐朝李世民的之時的士子,對于異族采取王道之策,花錢買來的天可汗的一群傻逼玩意兒。
這個時候的中原士子,根本看不上四方蠻夷,就連儒家的老祖宗孔夫子都看不上。
此刻,王綰等人微變,是因為他們想到了嬴高的身份,以及未來的帶來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