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猜中了賈寶玉心中所想,但賈寶玉并不奇怪,因為他知道林黛玉一向是七竅玲瓏的,也一向是能想他所想的,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沒回應,只是默默地穿上了鞋子——他畢竟還不是神仙,還是要飲食!
不過他到底是心里存疑,在低頭穿鞋之前,他還是微微一愣。
實際上林黛玉一直注視著賈寶玉,燭光之下,她敏銳的感覺到了賈寶玉的變化,一邊斟酒,一便繼續說道:“雙雁既分,梁園雖好,已非家園,今妹將歸去,世間世外,或將永別,二哥哥能為小妹踐行否?”
賈寶玉沒想到林黛玉居然要走!而他雖然說要出家,但對于林黛玉實際上卻是不能完全忘情!想著林黛玉之所以如此,看來是對他已經絕望,又想著林黛玉在蘇州家中已經無人,勢必孤苦零丁,而往昔歡情葉子啊瞬間喲過會上他的心頭,賈寶玉想挽留,但想一想此時的身份,這樣的話卻又說不出口,一時間千滋百味涌上賈寶玉的心頭…
而這時林黛玉已經把一杯酒遞給了賈寶玉。同是說道;“二哥哥請滿飲此杯,人事變幻,白云蒼狗,此去以后,不知何日才能與二哥哥再次同飲矣。”
說罷林黛玉一昂脖頸,先一飲而盡。
而林黛玉和賈寶玉的關系曾經達到談婚論嫁的程度,現在卻到了這個地步,賈寶玉清楚自己功不可沒!而林黛玉的聲音又凄婉冷脆,顯然是絕望之極,因此聞言賈寶玉心神搖曳,所謂的禪心早已亂了,但此時此際他的做法太絕,把自己閉上了絕路,很難說出改口的話,因此只能默默端起林黛玉遞來的酒杯默默飲下。
而這時林黛玉已經叨了一塊龍澤鮑魚,放在了賈寶玉面前的鈞窯小碟子里,繼續凄婉道:“二哥哥你最喜歡吃這鮑魚了,我記得那時壞老三得寵,姨娘端走了鮑魚,你還長嘆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之魚原來乃是鮑魚之魚…”
林黛玉清冷婉約的聲音里,往事如沉渣在賈寶玉心頭泛起,他不自覺地叨起,放在了嘴里,只是卻全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二哥哥多吃些!現在府里不比以前,這時我特地安排廚里做的!小妹把以后不在,也不知二哥哥以后還能吃的幾回。”
林黛玉的話里處處將絕望和多情混合,仿佛漫天的悲戚涌向賈寶玉,賈寶玉本身就是個多情的人,漸漸地而他的惡心完全亂了、麻了、躁了…燭影搖紅之中,看著一襲紅衣的林黛玉,他突然間心生悔意,突然間很想、很想把林黛玉擁在懷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也已經紅了,閃爍著迷亂、痛惜而又瘋狂的光芒,這一切林黛玉看在了眼里,她將身子暗暗的向賈寶玉挪了挪,然后好似無意的都落下肩膀上的娟紗…
而在此時,襲人與碧痕一直注意著里面的動靜,兩人的耳朵已經貼在了門板上,渾然往我,甚至忘了夜色,只是隔著門板她倆只能隱約聽到林黛玉的聲音,卻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而兩人也知道賈寶玉是否能夠回頭是岸,關鍵在此一舉,因此她們兩個停在耳里,急在心里。
而在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襲人和碧痕突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吼叫聲,攀碟跌落的‘嘩啦’聲,腳步聲…那低吼聲襲人很是熟悉,聽此,她細細的眉角一揚,臉上倏喜倏悲,但是她的一顆心卻放下了,隨即她輕輕在外面鎖了門,小聲吩咐碧痕看緊些,然后去了賈母的院子,賈母的院子里燭光通明,王夫人、王熙鳳的呢過都坐在那里…
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賈母立刻伸長了脖子,而王夫人則匆匆的往外迎去,見到襲人,王夫人立刻問了句:“怎么樣了?”說話之間,王夫人已經是緊緊捏住了手帕。
“回夫人,估計是成了,我看到燈熄了。”襲人一邊行禮,一邊回道。
而她剛說完,一抹難以言喻的輕笑已經在王夫人、賈母唇邊、眼角蕩漾,而王熙鳳現在因為失去了王家這塊靠山,近來又在賈璉面前失寵,所以更是牢牢抱住賈母這根大腿,聞言隨即笑道:“老祖宗看來得準備銀子了。”
月移影動,星光晦暗,從賈母處歸來后,襲人依舊回到了賈寶玉的院子,而此時碧痕依舊蹲在門旁,依舊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見此襲人放輕了腳步,然后重新坐在了她原來的杌凳上,也將耳朵放在了門板上…
時間如細沙,悄悄流過,子時過后,襲人和碧痕正昏昏欲睡,而就在這時兩人突然聽到屋里傳來了悉索聲,兩人立刻驚醒,俄而就聽賈寶玉嘆道:“顰兒,你何故如此作賤自己!”
下一刻襲人就聽到林黛玉低低的綴淚聲,半晌才聽林黛玉回道:“是環老三的注意。”
“…這混賬!”
時光回溯。
因為心里很清晰秦可卿的重要性,在瑞珠走后,賈環在晴雯和金釧的服飾下,簡單的洗刷了一下,換了便服,便匆匆趕往秦可卿的院子,月移影動,枝影敏感斑駁,一如賈環心里的疑惑。
而當賈環來到秦可卿的院子時,秦可卿早已在院子中等待,云鬢如聳,纖腰緊束,一身火榴紅。聽到賈環的額腳步聲,秦可卿立刻轉身迎了上去,然后對賈環款款一禮道:“三叔。”
“秦氏你有何事?”
微微被秦可卿的明艷震撼了一下,賈環便問道。他現在畢竟已經不是三年前,他現在自感年齡已足,瓜田李下,賈環不愿意在這里久呆。
“三叔請屋里說話。”秦可卿說著,伸出玉手往屋里一伸。
雖然不愿意進去,但秦可卿這樣以禮待人,賈環覺得如果報不進去,好像很是無禮,微微猶豫了一下,賈環抬步而入。而賈環剛進屋子,就看中正中八仙桌之上已經白了滿滿一桌子菜。
“今天是什么日子,難道是她的生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