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語調雖然平淡,但輕蔑之色,溢于言表!
而此時賈環早已走進了晴雯的心里…而她又是清高火辣的性子,另外她也不相信賈環不會做詩,因為賈環教小鵲認字用的全部都是詩。
因此聽了黛玉的話,她梗著脖子強硬道:“姑小姐,三爺會做詩。”
沒想到賈環會做詩,可以前賈政考核時賈環偏偏做不出來…黛玉不禁‘咦’了一聲,然后問道:“壞老三做了什么詩?”
寶玉、迎春、探春等的心情也和黛玉差不多,很好奇做了什么詩。
但是晴雯確實也沒見過賈環做詩!
她學問雖然不高,但好歹也識得幾個字,知道賈環教小鵲的都是古往今來的名篇。
可是,可是在她心里她就是覺得賈環會做詩!但是又說不出來…
“三爺,三爺就是會做,他教小鵲識字都是用詩,小鵲你說是不是?”
晴雯梗著脖子、昂著頭回答著,淚珠卻在眼眶里打轉,一副倔強的泫然欲滴之態。
而小鵲聽到晴雯的喊聲,立刻跑到了晴雯的身邊,然后抬著大眼睛,神態怯怯的點了點頭,附和道:“是的鵝,三爺教我寫字全部用的詩。”
黛玉本來是想讓晴雯拿出賈環的詩篇看一下的,主要是想奚落一番,但看到晴雯死犟維護賈環的樣子,有好像飽含著很多委屈,她很想告訴晴雯用詩叫寫字不能等同于會做詩,但又覺得和兩個丫頭辯論沒得辱沒了身份,于是便隨意一笑,不再理會!
而晴雯是何等的自尊心,此情此景黛玉的這個表情頓時讓她感覺到了深深的蔑視,“三爺就是會做詩,就是會做…”晴雯強硬的堅持著,不知為何,一滴淚卻突然間從眼角流下。
這倒讓待遇很沒面子,她肚子里也來了氣,不過她沒有理會晴雯,而是轉頭對寶玉說道:“環老三既然會做詩,又去參加了詩會,想必必有名篇,青云集社也是名篇迭出,你何不派了人去抄錄一下,回頭也好觀賞。”
黛玉的意思是騾子是馬拉出來瞧瞧!
這個意思寶玉自然懂得,而且他也很想瞧瞧賈環會寫出什么詩,也對青云詩社的是個感興趣,于是說道:“好,我讓李貴去看看。”
李貴是他的長隨,識的幾個字。
而聞言晴雯和小鵲互相看了一眼,在對方的眼里都看出了忐忑、期待、惶恐;三春姐妹也互相看了一眼,卻只能無言…
以‘花’為題作一詩或一詞,是文子博給眾生員出的題目,聽到這個題目賈環感覺這個題目的范圍大的無邊無際了,而且這種爛大街的題目要想寫出新意最難,腦子里雖然也有毛爺爺的一首卜算子,但詠的卻是冬景,不和現在的景色,“權當來捧場的吧!”賈環有自知之明,黯然收手。
而來此的生員和賈環一樣,在以前都有準備,有壓中這個題目的,或者以前做過的,為了顯示才思敏捷,在文子博講完話后,只是略微故作一呻吟,便去了前面的案子邊,文質彬彬的拱拱手,然后拿起筆,揮毫潑墨起來,最后當然要署上他們的名字。
寫完之后,那張便箋便在文子博等人手里傳開,被文子博請來者都是飽學之士,對詩詞都有些眼光,看完后,好些的往往從情感、意境、風格等評價一翻,一般來說都是此詩或此詞用詞洗練、風格清新、氣勢恢宏、意境深沉之類的話,往往一語中的;而對于不好的,君子不言人之惡,這些人都是一言不發,把便箋遞給下一位。
至于沒壓中的,沉思了一會兒之后,也或早或晚的來到了案子前…
便箋多了,案子上傳來了‘嘩嘩’聲,文子博他們的交頭接耳聲,生員們的吹捧聲、謙遜聲。
而對于賈環來講,他敢肯定這里面沒有什么令人驚艷的詩詞,有的只能是俗花。
另外他也感覺場子捧的差不多了,對于什么楊明月的花容月貌他也不像其他生員那樣興致勃勃,屋子里就有金陵十二副釵之首晴雯,整天在跟前,讓他對美女幾乎免疫,因此賈環覺的沒什么意思,起身想走。
而誰知他剛一動身,衛若蘭突然說道:“賈兄何往?”
要走的話是不能說的,傳出去有看不起青云書院的生員、不給青云詩社面子、不合群的嫌疑,因此賈環回道:“如廁。”
“同去。”…
而當賈環和衛若蘭再次回到現場時,現場己經靜悄悄的,院子里只有文子博略顯蒼老的聲音:“…月移影繁暗香來,且聽美人一弦曲,此句動靜相和、情景交融,雖不言花,但花自在其中,雖然有化用‘二十五弦彈夜月,不意清怨卻飛來’之嫌,但此兩句一句意境清幽;一句意境繁錦,截然不同,所以今晚摘冠者當為楚文淵,大家有異議否?”
“原來高仿也行…可惜高仿我也仿不過他們。”
聞言,賈環心里嘀咕了一聲,正想去座位坐下,而在這時他身邊的衛若蘭突然大喝一聲:“山長,且慢。”
說著衛若蘭大踏步走到了案子前,向文子博行了個禮,而文子博微微頷首,然后略帶詫異的問道:“這位生員你有何異議?”
“回山長…”
衛若蘭再次行了個禮,然后繼續說道:“請恕在下直言,‘月移影繁暗香來,且聽美人一弦曲’此句雖佳,但離千古流傳還差之遠矣!前日榮國府賈蘭賈世兄曾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詩賦不必強吟,先以為是賈世兄無才,為過賈世叔考問而作此亂語,不想賈世兄以區區幼齡竟然高中乙榜第十二名,由此可見賈世兄有大才,又有此論,當有妙手,山長何不請賈世兄作一首,以開我輩眼界!”
世上哪有那么多詩賦天才,大多都是苦吟而己,賈環的詩論埋沒苦吟錘練之功,也是譏誚盡天下自詡風流之士,除見識高遠,心胸豁達者外,聞者幾乎無不生氣,衛若蘭此言一出,幾乎立刻獲得眾生員的共鳴。
而楚文淵接近賈環也是這個目的,衛若蘭的話也正是他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