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妙音法螺此刻醒來,卻又比不醒還殘忍千倍萬倍…
因此情況就如魯迅先生所說,一間鐵屋子著了火,是將所有人叫醒,一起忍受將死的折磨?還是干脆沉默不言,讓大家好歹能安靜的死去?
怎么選似乎都不對。
妙音法螺甚至沒得選,直接就是最慘的情況。
內腑被切割的一塊一塊, 從頭到腳不曉得有多少切開的刀口在飆血,多少暴露的血肉已隨業風而去;身軀又被扭成了麻花辮,拉成了麻花長弓,隨時可能崩潰斷裂…
就仿佛魚被掏空內臟,去鱗,切了花刀, 往滾燙油鍋里擱的時候, 忽然醒了發現自己…
簡直就是最恐怖!驚悚!可怕!無慘的噩夢!
沒有人,包括動物, 甚至死物,愿意承受這一切!
可它偏偏就醒了…
妙音法螺開始蹦噠,開始慘叫!嘔吐!哭喊!抽搐!掙扎!撕心裂肺!
不,不,不要拉了!別拉了!要斷了要斷了!真的要斷了啊!
啊啊啊,龍樹,是,是你?為,為,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我對你全心全意!對你忠心耿耿!佛祖可鑒啊!
而且我們,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做菩薩,我為你鎮壓魔心;你若成佛,我為支撐世界;你若稱祖,我為你鎮守六道…為,為,為什么?
一邊慘絕人寰的叫著,妙音法螺一邊奮力掙扎,想把麻花一樣的身體還原, 想把流的血掬回血管,想讓七零八落的小世界恢復,想…繼續活下去。
可即便痛苦如此,凄慘如此,它似乎并不記得龍樹將業火魔念注入它體內,讓它失了智的瘋狂自殘,上癮一樣的自尋死路,才搞到這種悲催境地的。
也不曉得是龍樹對它的操控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還是真相太殘忍,它選擇性失憶了。
“…”龍樹不說話。
妙音法螺本不該醒的。
它應該在魔化中瘋狂,在魔化中崩潰,就仿佛安樂死的病人,一睡不起夢里走遠…
一切計算的好好的。
誰知道它這么能撐,生生耗光了魔念,耗到麻藥失效,術中知曉。
其實并非妙音法螺的韌性超過了他的預計,而是克蘇魯與霍家軍在小世界的操作,看起來是在搞破壞,其實是割肉剜瘡,以毒攻毒,大大延緩了妙音法螺毒發身亡的進程。
既然麻藥失效了,就再打一輪嗎!多大點事?
還真不是。
要知道魔念可不是工業制品的麻藥,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它源于巔峰菩薩的本心,是最痛苦絕望墮落的惡意凝結,才那么純粹那么強力,讓巔峰佛寶都難以抗拒。
此刻龍樹人雖然還在,狀態也圓融無礙,心境卻和片刻之前大不相同了。
從十死無生到了九死一生,甚至一死九生,看到了成功的可能,大踏步的邁向勝利,如何還凝聚得出那種大道斷絕的最痛苦、絕望的魔墮惡意?
龍樹,你說話啊!為什么?
不要裝啞巴!我知道你在!你的手就放在我身上啊!
龍樹!阿周陀那!那伽閼剌樹那!…
妙音法螺難受的快死了,絕望的要瘋了,一聲比一聲急迫,一聲比一聲凄厲。
叫嚷聲中,庵摩羅園五百菩薩、羅漢、高僧齊齊口宣佛號:“釋迦牟尼!”
聲如驚雷,龍池為之風云激蕩,法螺原本充塞于講經池中的妙音,都被豁然覆蓋。
龍樹菩薩掌下發生了什么,這班高僧雖不是心知肚明,卻也是有點逼數的。
這種大道之下的陰暗齷齪,猜不到最好,猜得到,也要當不知道。所以他們不想聽,不想看,不想知道。
同一時間,小世界內,霍家軍和克蘇魯同樣停止了動作。
被擰成了麻花的世界不按套路出牌了,蠕動規律大變…切削縫合自然難以為繼。
就好像病人忽然抽搐了,動彈了,還堅持做精密的手術,那就不是救人,壓根是殺人了。
更關鍵是,敵人內訌了!
這種時候通常兩個選擇,一是立刻沖過去,趁火打劫,不過極可能逼得內訌的雙方放棄矛盾,再次聯手。
所以他們暫停攻擊,不過分刺激敵人,至少不讓某一方率先鎖定自己。
二就是忍一忍,等一等,待雙方撕逼的夠兇血流的夠多,關系不可能修復時再動手?
這樣更合乎情理,只是容易錯過機會。
所以戰爭天才選第三種:“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他們白首相離,絕情斷意?”
神經網絡自動翻譯:破鏡難圓,覆水難收的意思。破鏡重圓典故出于南朝陳,覆水難收最早見于《后漢書·何進傳》,合理推斷,霍去病被關押時間早于公元400元。
還真是很久了啊…
不,那不是重點。
葉寒明白霍去病的意圖,不等待,主動出擊,駟馬換成動車組,棺材板上釘釘子,把事情錘實了,釘死了!
但這個…要怎么操作?
戰爭天才只給出了方向,卻沒給操作細節。
葉寒正尋思。
“放著我來!”忽然六七個蘇星眸興高采烈竄了出來。
“你來?”感受著蘇星眸莫名奇妙的激動興奮,葉寒十分不解。
蘇星眸的興奮很簡單。
雖然系統后臺的慘叫刷屏就幾句。僅僅這幾句,蘇星眸已經腦補出了男歡女愛、爭風吃醋、反目成仇幾百集的狗血劇情和各種十八禁的刺激場景了。
要讓雙方徹底了結,恩斷義絕,反目成仇?
她的大斧早已饑渴難耐了!
討來了授權,她迅速組織語言…
嗯,也就是發動“鞋教教主”光環,將“她是大明星”曾聽過的看過的接觸過的狗血惡毒的段子、劇本、小視頻各種“三毛抄四”…
然后整合壓縮成神念包,通過遍布小世界的神經網絡,統統上傳給妙音法螺。
都是最純最蠢最絕最毒的雞湯,公然投喂——
“一個人若真的愛你,他一定不會對你大吼大叫,和你說話是柔聲細語的,看你的眼神是深情款款的…”
“一旦和你發生爭執,不管誰對誰錯,他都會主動道歉。因為他懂得愛人之間是講感情的,不是講道理的。”
“所以,醒醒吧,他真的不愛你!”
“就算愛過,也變心了!變心的男人是留不住的…這世界上就沒有能回去的感情。”
“就算真的回去了,你也會發現,一切已經面目全非。唯一能回去的只是存于心底的記憶。”
“其實變心的男人還沒什么,最可怕的,是那些變了心劈了腿,還琢磨著軟飯硬吃,甚至是吃絕戶的家伙!你這…就有點像哦”
這種心靈毒素,無藥可解,除非讀過很多,產生了抗性。
妙音法螺有抗性嗎?
顯然是不存在的!
而且不僅有毒雞湯,壓縮包里還加入了小世界被自殘式扭轉,天地法則陷入癲狂,剛體的邊緣被劇烈摩擦,法螺內部瀕臨毀滅…妙音法螺失智時的所有記憶。
當然不是從微觀的角度,而是整個世界的凋亡過程。
由遍布的克蘇魯探測器采集微觀數據,再通過量子交互網絡將其匹配整合到宏觀尺度…唯有葉寒才能做到的事。
因為前者對妙音法螺毫無意義,唯有后者才能讓它感同深受。
總之狗血是無止盡的。
你沒法預測陷入狗血的人會做出什么反應。
想要擺脫不確定,就得重癥下猛藥,慧劍斷情…嗯,所有奇葩邏輯,讓對方無法躲閃,再不能自欺欺人!
“你這,管用嗎?”葉寒和霍去病齊齊表示懷疑。
“應該…管用!”主簿王希孟、祭酒李賀、功曹王燾貞發出膽寒的神念。
這女子看起來傻白甜,原來是狠角色啊!
“你們可以懷疑我的智商,不能懷疑我的專業!”蘇星眸信心十足。
不過最終,她的精心準備只能算錦上添花,不能說是雪中送炭。
因為漫天菩薩、羅漢、尊者、高僧也壓不住妙音法螺的慘叫,龍樹終于受不了,說話了。
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他的話。
“妙音,本座怕你太痛苦,才用業火魔念麻痹你,助你解脫而已!”
“入道之前,你曾說愿意舍身皈依,助本座成佛,甚至發下心誓,我不成佛,你不證道!”
“此后你于那爛陀寺享受香火,沐浴佛光,聽經受法,分潤本座的功德神通造化氣運…”
“今日本座成佛之機就在眼前,只是需要你的區區蛻殼交換,你為何不愿了?”
“既享了本座的恩惠,受了本座的香火…今日,你以為有得選嗎?”
妙音法螺渾身顫抖,于是帶動整個天地都在顫抖,最終結出了兩個字:無,無,無恥!
拿人,嗯,螺的天地法身,去交換自己的成道之機,這般奇葩的邏輯,偏還說的如此坦然,理直氣壯…
簡直就仿佛,“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而紫菱失去的是她的愛情啊”,或者“他們雖然失去了一切,但他們獲得了自由”…也算渣到極品了。
更何況事實和龍樹說的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