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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 屠魔少年終究成魔(七千)

  黑云墨染,萬里無光。

  毛毛細雨蒙蒙,最是煩人陰雨天。

  啪嗒啪嗒~

  夏沖云背著一個臉色慘白的獨臂中年,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行在崎嶇的山路上。

  二人身后,還跟著三個身穿統一蒼龍衛制服,腰跨血刀的魁梧漢子。

  “副統領,前方山坳有個殘存的莊子,要不要進去歇息一會。”

  探路的蒼龍衛折返,看了眼夏沖云背上深度昏迷的魁梧中年,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別進村,若是被那群仙道雜碎搜查到,平白給人帶來禍端。”

  夏沖云咬牙搖搖頭,看了下迷蒙的山林,選了條與村子相反的道路奔行而去。

  不一會,離村莊越來越遠。

  幾人尋了個隱蔽山洞,遮掩了一下痕跡,這才用巨石堵住洞口,松了口氣,紛紛疲憊的靠在洞壁上調動氣血,蒸騰周身的陰潮氣。

  噼里啪啦~

  火堆升了起來,為黑暗的洞穴帶來些許搖曳渺小的光明。

  火光照耀之下,每個人都是臉色陰郁,雙目空洞無神,思緒不知飛到了哪去。

  “咳咳…”

  火堆旁昏迷的魁梧獨臂男子慘白的臉突然潮紅,猛的咳出大口鮮血,艱難的喘息著。

  “大統領!”

  夏沖云驚醒,看了下情況,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抖出幾粒藥丸給男子服下。

  呼呼~

  藥丸下肚,男子的情況這才好轉了不少,呼吸逐漸均勻下來。

  “混蛋!!”

  身邊一個蒼龍衛見到這一幕。不喜反怒,雙眼通紅,狠狠一拳搗在洞壁上,炸出不小的坑洞。

  “唉…”

  夏沖云收好藥瓶,搖搖頭,也沒有勸解,看著閃爍的火苗,雙目很快又陷入了無神,思緒萬千。

  距離那場黑暗動亂,人道大劫,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那一夜,邊境線崩潰,四天王戰死,白帝生死不知,極道武修幾近滅絕。

  原本高懸南方大地的人道烈陽隕落,妖魔亂舞,哀鴻遍野,鮮血染紅每一寸土地,化作了阿鼻煉獄。

  沒人知道那一夜死了多少極道武修,毀了多少座城池,又有多少平民百姓遭難。

  但大日重新升起后,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天變了!

  極道武修,白帝,以及一個個以往日耳熟能詳的一方霸主,一座座人道巨城,全都成為了過去式,仙道取而代之,占領了南方大地。

  這之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也逐一證明了這一點。

  黑暗動亂五日后,仙道真帝長生體入住極道圣地白帝城,威壓整個安陽域!

  十日后。

  仙門大軍長驅直入,戰艦橫空,蕩掃妖邪與殘存的極道武修,接管了一座座往日聞名于世的大城池。

  半月后。

  南方大地肆虐的妖魔邪異基本清除干凈,仙道收攏幸存凡人的同時,征伐重心開始轉移到殘存的極道勢力上。

  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只能用這八個字來形容。

  沒了頂尖戰力的支撐,再多的極道武修面對仙道的攻伐都如巨人腳下的螻蟻,根本沒辦法形成有效的抵抗能力。

  哪怕天人武者,洪流之下也很快如黑暗中搖擺不定的燭火,極盡燃燒過后,悲慘消亡。

  一月后。

  南方大地已經找不到一股規模上千的極道勢力!

  只留下一些零零散散,殘存的小魚兒在洶涌的狂潮中,無人的深山老林之內左躲右藏,茍延殘喘。

  一個半月后,仙道徹底掌控了南方大地,開始沉下心來分割這塊大蛋糕。

  而極道武修,則被仙道打上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人標簽!

  以前有怎樣的豐功偉績,跌落神壇,落敗之后就有怎樣的罪大惡極!

  什么罪,什么害,重要嗎?

  不過是統治者一言而定罷了,你信也得信,不信更得信!

  于是,風風火火的除魔運動開始了。

  打倒一切白魔爪牙!

  焚毀一切武道書籍!

  推倒一切崇武廟祠!

  喊著這樣那樣崇高偉尚的口號,一個個熱血上頭的仙道弟子或是仗劍獨身,或是成群結隊,轟轟烈烈的涌向南方每一處土地。

  一人習武,不管男女老幼,株連全家!

  祖上有武,沒收全部財產,公開處刑,貶為下等奴仆!

  若是故意包藏武修,不管是村是鎮城,全部人都要遭殃,輕則貶為苦力,重則強行超度!

  如此又過了半月后!

  終于,讓殘存的極道武修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民心,變了!

  從開始的抗拒,甚至拼死一搏,到后來的行尸走肉,麻木,沉默,一直到逐漸接受事實。

  生存還是死亡?

  精神還是物質?

  事實證明,高偉上的人終究只是少數。

  仙也好,武也罷。

  歸根結底,不管何人統治,制定的規則又是怎樣的,大多數平凡人,要的始終只是生存二字而已。

  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飯,讓他們有家,有平穩的生活,天上照耀的太陽一樣亮。

  那高不可攀的廟堂中坐著的是誰,重要嗎?

  或許會有反抗,會有不同的聲音。

  但,隨著大勢碾壓,隨著時間洗刷,隨著規則一分分融入生活點滴。

  仙道甚至不用刻意去引導,那些反對的聲音,沒有天翻地覆的能力支撐,都會煙消云散。

  這一點,的確沒有錯。

  一成…兩成…三成…五成…

  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人,選擇了融入規則,順應大勢。

  一座座全新的祈愿仙廟拔地而起,百姓走進廟宇,家中立起統一發放的陌生仙道神像。

  除了仙廟規定時間的集體歌頌祈愿外。

  日日夜夜,不論衣食住行,耕種造物,行萬事動萬物。

  在那之前之后每個人都要誠心禱告,感恩,祈福,貢獻出純凈愿力。

  若是每月貢獻的愿力沒有達到標準,那對不起,強行洗腦!

  送入各地設立的凈愿房,每天除了吃喝拉撒與幾乎沒有的休息時間,你的人生就只有祈禱再祈禱。

  受不了,死了。

  沒關系,草席一卷,不用入土,當天直接火刑送葬,你的死和路邊雜草一樣,掀不起一絲波瀾。

  至于交易的貨幣,也由金銀銅鐵,變作了祈禱之后神像產出的源力珠。

  這個源力珠自然是剔除純凈源力后,剩下的駁雜不堪,仙道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產物,純度越高,顏色不一,價值自然也就越高。

  遇到了妖魔邪異襲擊,也不用再需要向以前那樣上報蒼龍衛,而是去當地的仙廟,貢獻一定的愿力珠,復蘇廟中的仙將傀儡,或者鎮守的仙道弟子出手。

  愿力珠不夠,復蘇不了仙將,又處在無仙鎮守的偏遠地區,那不好意思,怪你心不誠,活該自生自滅。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與適應能力是極其強大的。

  仙道本以為南方大地的這些“化外之民”,要適應仙道制定的規則,需要的時間肯定不少。

  卻不曾想,僅僅兩月,各地的噪亂就基本平息。

  甚至已經逐漸有人為了愿力珠,開始自主揭發何處藏有極道武修,誰家出過蒼龍衛,誰家祖上出過極道高手之類的事。

  時至今日,歸順仙道,融入規則的平民不說九成,也絕對已經超過了八成。

  絕大多數地方,極道武修甚至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嚴嚴實實的打上了代表災禍厄運的“魔人”標簽,讓人談之色變,避之不及。

  或許,夜深人靜之時,他們心中會有愧疚,會想念曾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歡聲笑語的自由生活。

  但,每個活著的人都明白——那些東西已經是風中煙塵,鏡花水月,覆水難回了。

  就當…做了一個夢吧。

  夢醒了,太陽出來了。

  生活,依舊要繼續。

  “副統領,你說白帝大人與江大俠還…還活著嗎?”

  屬下略帶顫音的問詢將夏沖云拉回了現實。

  夏沖云搓了一把臉,轉頭看著火光搖晃中一張張帶著期待,飽經風霜的蒼白面孔,勉強笑了笑。

  “放心吧,我們這些小螞蚱都活下來了,白帝大人與江大俠一定沒事的說不定正在什么地方閉關精進修為,等待一擊翻天的時機呢。”

  黑暗動亂之夜后,一張張通緝令傳遍南方,畫像更是高懸一座座大城蒼穹。

  其中最醒目的,除了白帝,就是另一個相對陌生,危險程度在仙道的描述中僅次白帝的兇人——江無夜!

  “姓名:江無夜。

  魔號:武修羅。

  籍貫:疑似鬼霧森海死域人士。

  年齡:三十五至四十。

  修為:神藏。詭異手段奇多,可殺萬象境,非真君不可鎮壓!

  罪行:此魔陽炎境之時就曾虐殺兩位飛仙門的天才弟子,血罡之時又以血腥手段屠戮了兩位飛仙門天驕。

  玄黃死域,以真罡修為,邪魔手段屠戮了大批仙道天才,討伐白魔的戰役之中又斬殺了數位萬象高手,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且,此魔以生靈修煉邪功,生性暴虐,手段血腥殘忍,所過之處生靈涂炭,哀鴻遍野,比之修羅有過之而無不及,威脅不下白魔!

  若是仙道弟子遇之,速速上報,必有重賞。

  凡人舉報,可得一城之主,百萬愿力珠!”

  “武修羅,呵!”

  夏沖云腦海中回憶著那個在青石鎮中憑借雙拳生生鑿出一條通道,孤身攔住雪女為他們爭取時間,逃出生天的彪悍霸烈的身影,不由嗤笑出聲。

  什么狗屁的修羅!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仙道口中罪大惡極的邪魔修羅,為了清掃極道,真是臉皮都不要了!

  同時,他心中也有些驚訝。

  當初在青石鎮分別時,江無夜不過是真罡修為,事情完結后又與邪神,異人一起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當時,很多人都認為江無夜已經隕落了,為此他還一度怒罵蒼天不公,抑郁了許久。

  卻不曾想,再次聽到江無夜的消息之時,已經是可以斬殺萬象境仙道高手,掛在通緝榜單第二的恐怖存在。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還以為是重名,但當他清晰看到那高懸某座城池之上的影像之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江無夜本尊沒錯。

  感嘆造化無常的同時,他也只能希望江無夜能逃過一劫,將來能與白帝聯手,鎮壓仙魔,重新奪回南方,讓他們走出陰暗,回歸光明。

  三個月的時間,他們整日擔驚受怕,在窮山惡水間躲躲藏藏,根本不敢接觸人世煙火,深沉的黑云壓的他們喘不過一口氣,幾近崩潰。

  幾天前幾人暴露了行蹤,遭遇一個道火境的仙道弟子。

  霸刀城大統領拼死一戰,這才勉強逃脫,但卻因此身受重傷,昏迷一月未醒,靠一點藥物吊著命,氣息一天比一天弱。

  若是往日,第一時間就能回歸城池得到救治,可如今,他們連一個村落都不敢靠近,何其悲哀!

  夏沖云看了眼身旁昏迷的大統領,感到深深地疲憊與無力。

  他心中明白,不止是大統領,若是再沒有轉機出現,恐怕他們也撐不下去了。

  仙道高懸天穹,蕩掃世間。

  民心一點點變化,極道如昨日黃花,漸漸凋零。

  偌大人間,他們竟找不到一處落腳地,一個遮風避雨,有歸屬感的地方!

  時間一長,他們好似真成了那天地拋棄的異類,仙道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人,甚至,一度動搖過信念。

  天下已定,秩序重建,極道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人人如龍,自強不息的宏愿面對天地大勢真的能實現嗎?

  沒有道種,生而為凡,真就該順應天命,卑微匍匐嗎?

  凡人是否活著就是為了做那沒有自由,沒有自我的愿力機器,面對邪魔,只能絕望哭喊,跪地祈求仙人憐憫嗎?

  這樣那樣的往日絕不會產生的疑問結連浮現夏沖云腦海,如同天穹的陽光一點點被黑云遮蓋,沉重得幾乎快將他們壓得粉身碎骨。

  “副統領!”

  氣氛壓抑凝重之際,洞口警戒的一個蒼龍衛陡然渾身繃緊,扭頭緊張的小聲提醒了一句。

  他的感知天生敏銳,甚至超過陽域境的夏沖云,逃亡的這些日子里也一直負責警戒的工作。

  “是那個雜碎,居然追到了這里!”

  剛剛,他明顯察覺到外面有不止一人正在快速靠近,而且,領頭的那道氣息,還極為的熟悉,和那個重傷大統領的道火境仙道弟子一模一樣!

  “你們帶著大統領先走,我攔住他!”

  夏沖云臉色陰沉,眼神幾下變換后,一咬牙,指著洞穴中的另一條出口沉聲吩咐,抽出腰間血刀就往洞口走去。

  “副統領,你…”

  手下的蒼龍衛看見夏沖云從懷中掏出一顆腥臭的丹藥吞下,雙眼迅速猩紅,氣息攀升,面部青筋暴起,極為的猙獰,不由面色大變。

  這是爆血丹,能讓陽域境強行突破到陽炎之境,但藥效過去后,必定會被兇氣反噬,爆體而亡,根本救不回來。

  “別廢話,不這樣,拖不住那個雜碎!”

  夏沖云咬著牙,斬釘截鐵的擺手讓幾個蒼龍衛快走。

  他面色猙獰可怖,肌膚表面根根青筋暴起,體型膨脹,撕碎衣服,氣血小耗子一樣躥動,好似隨時要爆體而亡。

  “好,副統領保重!”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幾個蒼龍衛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一咬牙,背著大統領就往出口后方出口奔去。

  鏘!!

  轟隆——

  幾人剛剛消失黑暗中,一柄流淌銀光的仙劍留貫穿了遮掩洞口的巨石,仙光爆發,連帶大片洞口,炸成了粉碎!

  晦暗天空下,洞口視線中。

  濕漉漉的草林間,站著十多個身強體壯,手持鋤頭木棍的村民,看著洞口那道猙獰可怖的高大身影,先是不易察覺的愧疚,繼而轉化為兇狠。

  “仙長大人,就是他,我剛剛下山避雨的時候就看到他和五個魔人躲進了這個洞穴中。”

  樵夫打扮的鼠眼中年握著一把柴刀,一臉討好之色。

  向人群前一位身著白色玄衣,手握銀色仙劍,面色有些陰鷙的仙門弟子指著夏沖云匯報邀功。

  但,不管是他,還是村民,都站在遠離仙道弟子十米的地方,不敢過分接近。

  不僅是因為他們清楚仙道弟子厭惡與凡人近距離接觸,更害怕二者動手誤傷了他們。

  “跑啊,怎么不繼續跑了?”

  蘇寒手持仙劍,看著氣息狂亂,破釜沉舟模樣的夏沖云,一臉的譏諷之色。

  “看到你們曾經保護的凡人,在意的一切,如今都視你們為災禍,魔人,談之色變,避之不及,有何感想?”

  他并不急于動手,反而很是享受如今頗為諷刺的局面,指著身后的村民,陰陽怪氣,毫不避諱。

  呼呼呼——

  夏沖云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血紅的雙眼掃視人群,所過之處,竟無一人與之對視,全都眼神閃爍的低下了頭。

  雖然明白這無法去怪任何人,人性如此,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圣人畢竟是少數,為了生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饒是如此,夏沖云依舊感到了一陣心涼,只覺得曾經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甚至,有幾分可笑。

  人間,是否值得?

  很多年前,一位死于妖人勾結事件的前輩,臨終前的問話再次他的浮現腦海,讓他的心緒混亂。

  “呵…成王敗寇罷了,不用廢話,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搖搖頭,驅散混亂壓抑的思緒。

  夏沖云斗志重燃,暴亂氣血復蘇到巔峰,毛孔滲血,騰起一股沖天的氣血狼煙,裹著血炎,好似惡鬼般蹬爆層層大地。

  血刀撕裂氣流,呼嘯聲中當頭朝著蘇寒腦門劈砍而去,勢烈如虎,壓的草木低伏,泥土焦黑崩裂,大有一擊必殺的氣勢。

  火星迸射,血刀崩碎!

  咚咚咚咚!

  拉成殘影的虛幻拳頭擊打在夏沖云胸腔,骨斷筋折如爆竹般炸裂,吐血倒飛,狠狠撞在山壁上,崩飛萬千碎石。

  一招,敗!

  夏沖云滑落在地動彈不得,渾身骨骼盡碎,無處不疼,血色視線中,毫發無損的蘇寒閃身接近,大腳踩在他的手上,狠狠碾壓成泥。

  “一個老牌陽炎尚且不敵我,就憑你這個半吊子,呵。”

  蘇寒嗤聲冷笑,蹲下身細聲道:“哦,對了,你強行突破境界拖住我是為了讓那幾只螻蟻逃生吧?”

  “你!!”

  夏沖云忍著劇痛,血紅的雙目狠狠瞪著那張憎惡的面容,一口鋼牙幾乎要被他咬碎,想到某種可能,他的心更是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咔吱——

  另一只手被碾碎,蘇寒一臉愉悅之色道:“猜的沒錯,此刻你那幾個屬下,還有你敬愛的大統領,恐怕已經成了我師妹的劍下亡魂了。

  哦,對了,我師妹的哥哥曾經是我們飛仙門數一數二的天驕,卻在玄黃死域被武修羅殺害,所以,她對你們極道武修可是恨入骨髓,想必,他們一定死得很慘,哈哈哈。”

  “有多慘?”

  渾厚而低沉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在身后響起。

  “斷手斷腳,挫骨揚…誰?!”

  蘇寒面色大變,豁然轉頭,就看見倒了一地昏迷過去的村民,以及…

  那道矗立人群前,看似平凡,卻給人深沉如淵,浩瀚如無垠星空的彪悍平頭身影!

  他那如蒲扇的大手中,正提著一個二八仙女,四肢如泥,披頭散發,仙衣破爛,好似被巨獸蹂躪踐踏過一般,眼中寫滿了絕望,嘴角留著口水,已經神志不清。

  “武…武修羅?”

  蘇寒臉色迅速慘白如紙,渾身抖如篩糠,感受著那撲面而來,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壓迫感,褲襠都濕了大半。

  噗嗤!

  江無夜眼一瞇,漆黑雷光閃過,蘇寒踩踏夏沖云的右腿齊根而斷,爆做血霧。

  噗通!

  “啊!!!”

  仙劍掉落一旁,渾身焦黑的蘇寒栽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抱著傷口,發出慘絕人寰的凄厲叫聲。

  他復蘇道種,仙光噴涌,妄圖治療傷勢,卻發現根本沒用,二者的能量等級根本不在一個層次,疼得他死去活來。

  “武修羅…你在罵我?”

  蘇寒眼前一花,江無夜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前,如之前他對待夏沖云那般將他的一只手碾碎成泥,瞇著眼詢問。

  “不,我沒有,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蘇寒凄厲哀嚎,極盡卑微的乞求,盡管他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卻還是抱著一絲僥幸。

  他還年輕,潛力無限,還沒看夠這世界,還沒攀上巔峰,俯瞰人世,他真的不想就這么死在這個無人問津的荒山野地之中。

  “放過你?這話就是在罵我!!”

  江無夜眼一瞇,大手遮天蔽日,包住蘇寒的腦袋,真罡包裹擠壓,與手中的破爛仙子一起揉成一團,狠狠扔向高空。

  轟隆!

  恐怖勁力作用,帶來極致速度,長空炸響不停,雷鳴般的音爆過后,天穹極高處爆出大團血霧,地面看去,好似一朵血色煙花。

  蘇寒和他的小師妹可能到死都想不到,自己會以這種前無古人的方式,結束這一輩子。

  “江…江大俠,又見面了。”

  夏沖云勉強抬起頭來,壓制著暴亂反噬的氣血,眼中寫滿了敬仰,興奮,唏噓,各種情緒,復雜難明。

  “抱歉,來晚一步,不過,你的同僚他們無礙。”

  江無夜點點頭,面上浮現歉意,走上前扶起夏沖云,讓他靠在石壁上。

  同時注入調動冥王神龜的神通之力,注入旺盛生命之力,修復著夏沖云殘破的身體。

  但他知道,這是沒用的。

  神念感知,夏沖云的本源已經枯竭,猶如斷了根的參天巨樹,一時的繁盛只是表象。

  強行提升的精氣神更是像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著他的生機,待火焰熄滅,除非江無夜有逆轉生死的手段,否則哪怕他已經將夏沖云的身體修復,依舊是無力回天。

  “算了吧江大俠,沒用的。而且…好累,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不一會,夏沖云身體恢復如初,甚至面上帶著一絲潮紅。

  他臉上掛著一絲無所謂的解脫笑容,看著低頭不語,一個勁輸入生命之力的江無夜搖了搖頭。

  “你很像我曾經的一個手下。”

  江無夜身子微微顫抖,還是收回了右手,坐到夏沖云旁邊,帶著羨慕笑道:“不過,那小子去的時候還抱著個老婆,估計現在嘴都笑歪了。”

  “哈哈,是龍傲天那家伙吧,他有次來霸刀城,我們一起喝花酒,那小子醉了就一個勁的念叨錢小雅,沒想到最后還真在一起了。”

  提起龍傲天,夏沖云似早就認識,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悲痛之后,又是會心一笑。

  “接著,那小子以前最喜歡喝這酒?”

  江無夜從丹田中取出兩壇烈酒,扔給夏沖云一壇,自己一壇,開了封,咕咚咕咚灌下去半壇。

  “繡冬酒坊的青玉燒,嘖,這味道,好久沒嘗到了。”

  一口烈酒下肚,夏沖云臉色更紅了,眼神有些迷蒙,似勾起了回憶道:“說起來,那家酒坊總店就在霸刀城,老板和老板娘我還挺熟的。

  一對神仙眷侶,釀酒的手藝那是服服的,還有他們的女兒,長得那叫一個俊啊,嘿嘿,我還追求過呢…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逃過一劫。”

  “吉人自有…”

  江無夜抬起酒壇,正要再飲,身旁感知中的生命火焰卻已經徹底熄滅,酒壇隨著夏沖云的右手,無力的摔落在地。

  “睡吧,睡著了就不累了。”

  江無夜自嘲一笑,靠在山壁上,身旁是面帶微笑,仰著頭,好似睡著了的夏沖云。

  手中停頓的酒壇再次揚起。

  “就讓我們去飛吧,不害怕,青春是你的家…”

  他閉上雙眸,一口一口的喝著,頭頂晦暗的天穹,哼唱著那來自記憶深處的歌曲:

  “就讓我們去追吧,不停下,勾勒出一幅畫…

  勇敢的花,沒如果,重要是你開過…

  青春就是…

  做最可愛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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