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沒有信口開河,他和木藝規的確不太熟。
他們在這一世稱得上狐朋狗友,但盛無虛私立高中的畢業生都是死過一次的異界亡魂,平均人生閱歷兩輩子,木藝規在校期間做過什么,梁德看過陸學部一年級整理的情報,差不多知道,但木藝規上輩子是什么人,做過什么,為何而死,沒人知道。
梁德是聽了杜公臺和木藝規的對話,才知道他死于自殺。
那么,他上輩子是為了什么而自殺呢?
同學里沒人知道。
孫狗也許知道,但他不會說。
校友會里,每個人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沒人知道他們上輩子是四方形還是八角形。
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梁德對男同學的前世今生乃至前前前世都毫無興趣。
但是此時此刻…
“看看他自己的夢?老梁你什么意思,你要通過MYG48成員去探索木藝規的內心世界?
“四十八個碎片…你能用她們心里的四十八個藝規哥哥拼出一個完整的木藝規?”栗知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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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說特別完整,一定要說的話,屬于,屬于…弦哥,我語文不太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比較合適的詞兒…”梁德視線游移。
“相當完整了屬于是?”
“差不多吧。”
“那不就是偷窺他的內心世界嗎!”
栗知弦向梁德投去不知是真是假的譴責目光:
“合適嗎?我們有什么資格去偷窺人家,我們能拿出什么理由,為了他好?老梁,講點道德啊你。”
“講道德?弦哥,你有點不對勁。”
栗知弦眉毛一挑,“我哪兒不對勁?對,我是因為內推碼、德士證還有男德教材的事情掙了他不少晶簇,但一碼歸一碼,我跟他至少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對吧。
“你現在這樣偷偷偷窺他算怎么回事,就算真的不是很熟,你們也是狐朋狗友吧,你直接去問他啊。”
梁德用盡全身力氣,雙掌交叉成“T”,比了個技術犯規的手勢,道:
“弦哥,我是,你是空想之箋,大家都是雷霆崖好漢,我們做的是講道德有體面的工作嗎?我跟你的職業愿景是在思想道德奧林匹克競賽上奪冠嗎?
“你講咩啊,AreYouOK?”
“那我跟你沒話講了。”
栗知弦摁掉跨界直播窗口,她能看到梁德,但是梁德看不見她。
直到和下一個MYG48成員見面,他們都沒再開口說話。
即便開口說話,他們也幾乎沒有對話。
多和美少女聊聊不好嗎,和難搞同事有什么好說的?
梁德和栗知弦在環球精英中心附屬第六醫院采訪了好幾個MYG48成員。
在梁先生眼里,她們全都是美少女,但在更多人眼里,她們并不全是。
校六醫院不是根據顏值招聘員工的地方。
木藝規發起再起計劃時,已經被男德折磨得形神兩空,活動范圍極其有限,被他選中的人,分布得很密集。
他不是真的要尋找什么美少女,如果以栗知弦的顏值為及格線,MYG48成員里也只有兩三個人在及格線以上。
在木藝規眼里,高顏值的第二性是弱勢群體,但顏值從不在他考慮的范圍內。
他尋找的是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那些為了自己的夢想在努力的人,那些可以成為太陽的人。
護士、醫生、影像技師、臨床工程師、保育員、金屬熱處理工、機修鉗工、評茶員、種苗繁育員、造林更新工、實驗動物養殖員、微水電利用工、紡織纖維檢驗工…
梁德和栗知弦在校六醫院和周邊工廠見了好幾位已經在各自領域登峰造極的“美少女”,即使不去分析木藝規留在她們身上的夢境種子,這對搭檔也從他幫助過的人身上見到了他的影子。見到了他過去的一切。
木藝規懂得很多領域的知識技能。
他生在男德諸界中的彼岸1266號世界,他是一個過分好看的男人。
他本不應該懂得那么多知識和技能,因為從他出生開始,就有無數的人告訴他,有些領域是他不應該涉足的領域,有些技能是他學不會的技能。
他只是一個男人,一個過分好看的男人。
一個男人能做什么?
乖乖聽話,從妻教子就是了,一個男人,還想奢望什么?
長得好看,就做一個端莊的花瓶,不然呢?你還想悖逆男德嗎?那可是男德!
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沒有任何人會支持的不甘心。
一種會被稱作“逾矩”和“僭越”的不甘心。
一開始是模仿。
彼岸1266號世界科技昌明,傳媒發達,每個人都有機會接觸到浩如星海的知識。
木藝規曾經在一個亞文化惡搞論壇上見到一句話:
“給猴子一臺打字機,它有可能打出某位文豪的傳世經典,給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一臺計算機,她只會用來觀看男人的身體。”
木藝規不是猴子也不是女人。
他去觀摩那些在各個行業意氣風發的領軍人物,去模仿那些仿佛天之所鐘的女人。
他模仿她們的舉止,向她們學習,然后戰戰兢兢地超越了她們…
他不是在一開始就想要“博到極致”,只是在一個領域超越了那些男德所鐘的女人之后,他感到害怕,他動搖得厲害,于是他換了一個又一個領域…最后他發現,男人和女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女人能做到的事,他一樣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無論在哪個領域。
但這和男德說的不一樣,和長者們說的不一樣!
在第一百個領域獲得成功之后,木藝規不再繼續他的實驗。
如果實驗證明的不是真理,實驗還有什么意義?
他放棄了一切,即使他能做到,他也不再去嘗試。
從那以后,他成為了一個偶像宅。
他去追逐那些旁人告訴他值得追逐的事物,去愛慕和崇拜那些旁人告訴他值得愛慕崇拜的人。
但他實在是長得太過好看了,他甚至沒有去崇拜他人的資格。
于是他扮作女人,扮作比他高一等的人去參加全國握手會。
有一天,他沒有見到想見的人,但他見到了改變了他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