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走到長廊里清了清嗓子,坐下來云淡風輕地接起了電話。
“喂?”
“尊敬的梁德先生您好,我是莫氏重工,括弧,彼岸,括回來,有限公司獵鷸者項目…”
“張工。”梁德往左一倒,有氣無力地靠在長廊柱子上。
“梁先生您太客氣了,您叫我小張就好。”
“張工,我是梁德,獵鷸者項目臨時總監梁德。”
“啊…梁,梁總,不對,梁工,我是小張!”
盡管在每天上班前就默念了好幾句“小張小張,絕不慌張”,張莫竹還是有點慌。
越著急越容易出錯,她打電話前反復背誦營銷條線提供的統一問候,反而沒太注意通知的對象是誰。
我是搞技術的啊!為什么要讓我來負責這些啊!搞技術的人不懂人情世故不行嗎!
而且為什么第一個就是梁工啊!
梁工離開玄鐵鍛爐星好多天以后,她才醒悟到他為什么會一直守在審總病床旁邊。
我怎么會這么遲鈍,錯過了這么重要的機會!
一天天傻乎乎的,只知道和梁工匯報技術方面的事情,以后要怎么吹審總的枕頭風啊!
嗚…可是誰也沒和我說啊,我怎么知道他們兩個是…
梁德用后腦勺一下一下地敲著廊柱,道:
“那個,莫竹啊,我也不叫你張工了,你就當我是個幾十年沒見的遠房表哥,說話客氣點就行了,不用太客氣。
你打電話找我什么事?”
…幾十年沒見的遠方表哥?
張莫竹花了好幾秒鐘來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設定,。
“表哥,獵鷸者發布會提前到空海時間明晚十點了,你能來嗎?”
表哥也花了好幾秒鐘來接受這個迷迷糊糊的表妹。
梁德一聽發布會時間,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定的完美計劃。
“怎么就提到明天十點了,我給你們留的要求,是最早下周一開發布會吧?
現在這個點兒,市場營銷那頭預熱還到位,莫竹,我不說公司的少賺多少,首日銷量一出來,你們今年的獎金少說得打個九折吧。
這個時間誰定的?”
面對前直接上級的提問,張莫竹下意識地第一時間回答:
“表哥,這個時間是表…唔唔唔。”
她話說一半立馬捂嘴。
“表什么?”
張莫竹放下右手,道:
“是審總定的,她說早幾天晚幾天都一樣,她相信獵鷸者的實力。”
梁德閉目存神,他參與指定的獵鷸者項目營銷方案浮上心頭,武道元神的可視界面中,每一個人員的職責和能力,每一項工作的要求和節點都明明白白。
幾秒后,梁德道:
“那你們今天晚上不是得豁出老命去加班了,吃得消嗎?”
“嗯…表哥你留下來的修仙咖啡和狼性套餐還有剩,我們努努力應該可以的,以前也有很多重要活動遇到突發狀況的,這沒什么。”張莫竹小聲道。
“沒什么…新的發布會時間,除我以外你還通知了誰?”
“通知工作應該是我一個人負責的…不對,有些次要人員是由行政戰偶負責通知…我先看看哈…表哥你等.一下。”
張莫竹在工作平板上連點幾下,打開了通知文檔的備注信息。
她迅速讀完備注,又查閱了項目所屬行政戰偶的工作日志,道:
“表哥,審總定的通知順序是先通知外部的內部人員,從關系最近的開始,我還沒給通知你的任務打完成勾,所以行政戰偶也還沒啟動。
你是第一個被通知的人,其它賓客都還沒收到消息。”
“你暫時不要通知其他人,等我的消息。”
張莫竹遲疑道:“表哥,可是審總她說下午兩點前要通知到所有人。”
“來得及,你等我到了再說。”
梁德看了眼左腕索愛雷達上的空海時間,對張莫竹道。
“等你到了再…”張莫竹還想說些什么,對面已經掛斷了電話。
梁德收起手機,后腦勺靠在廊柱上,呆坐在東國古拳法歷史文化長廊上,望著對面畫框里的模糊人像出神。
我是第一個嗎…
我不說,你也不說。
你倒是比我干脆,可是我見到你又能說些什么呢。
我能對你承諾什么?
他一下一下地用后腦勺磕著廊柱,晃動的目光在長廊對面的畫框里亂劃,本就是潑墨寫意風格的畫中人愈發模糊,一道道闊達不羈的筆觸越空而來,落在了他的意識靈明中間。
梁德恍然醒覺,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足球場邊的雜貨店前,可是雜貨店還沒開門,售貨窗口前的土黃布簾尚未揭開。
他鬼使神差地趴在布簾上拍了幾下,店里有個人用木棍把布簾撐開,不耐煩道:
“哎,老兄啊,九點鐘才開門,現在是八點四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你要什么?”
梁德正要講幾句爛話和他針鋒相對,卻發現自己的面具已經不知去到何處,開口便是與此刻最接近的心聲。
“我是懦夫…”
“看得出來,昨天晚上你就應該來的嘛。”
店里那個穿著白色跨欄的平頭阿伯從下面拿出一瓶精油,遞到梁德手里。
梁德接過來一看,只見玻璃瓶的標簽上寫著“恢復信心,扶搖直上,包你重振雄風”。
“二十塊。”
梁德摸遍全身,不好意思道:
“老伯,我沒帶錢。”
“沒錢就沒錢吧,你都說要違背祖宗的決定了,我能拿你怎么辦呢。”
胡子拉碴的平頭阿伯撓了撓油膩的胳膊,道:
“拿回去用吧,就當我送你的。”
梁德拿起那瓶印度神油,望著瓶底道:
“扶搖直上…上面是什么樣子呢。
我比原來厲害很多很多,但也還是這個鳥樣,再上去又有什么用,上去對現在比我強的人繼續這副鳥樣嗎?”
平頭阿伯對他道:
“你覺得你不行,那你就是傻仔咯。
一個傻仔的胡思亂想有什么好在意的,先上去再說嘛,想開點嘍。”
“老伯,話不是這么說的,問題這么多,我怎么想開點?難道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啊。”
平頭阿伯點頭道:
“當然啦,想怎么想就怎么想,這不就是夢想,做人如果沒沒想,那和咸魚有什么分別?
而你也只是想想而已,沒搞過怎么知道沒搞頭?
你在怕什么,豁達一點嘛,你想做咸魚嗎?”
“不是很想…”
梁德想了又想,終于斬釘截鐵道:
“我不想做咸魚!”
“VeryGood!就憑你這對充滿斗志的眼神,我肯定你是有潛力的!
再見啦,靚仔!”
平頭阿伯從窗后伸出手,奪過梁德拿著的懦夫救星,隨手搖了兩下把它搖成一杯美式咖啡,不由分說地灌進他嘴里。
好苦!
梁德猛然驚醒,只見長廊對面的畫框里,一個身穿白色跨欄背心的平頭阿伯向他含笑揮手。
“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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