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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離家出走

  李帶弟帶著一大簍苦麻菜和馬齒莧回到家里,她練成鳳鳴十二式后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可以隨意去到許多人跡罕至的位置,比如懸崖下、鷹巢邊、虎穴旁、熊洞口之類的地方,這些地方的野菜無人采摘,長得特別茂盛。

  黑臉小女孩在采野菜時捎帶手打死兩頭老虎一頭黑熊之后,這片山林里的兇禽猛獸就學會了乖乖潛身縮首,躲在巢穴里等采野菜的百獸之王走了才敢大聲出氣。

  李家的幾間破茅屋里除了她牙牙學語的弟弟李富貴再沒有別人,李帶弟不用擔心被人看見,因此可以隨意使用武功。

  小女孩雙手用力搓燃柴火,站在灶臺前兩只腳輪流踩踏著空氣走到半空中停住,以一式雁乘云代替原來的兩個小板凳,開始張羅一家人的晚飯。

  鍋里蒸著雜合面的窩窩頭,瓦罐里煮的仍然是青菜稀粥。

  李帶弟拿出一塊鹿肉放進粥里一起燜煮,煮了大半個時辰后把鹿肉撈出來用吞天食地法吃掉,然后在粥里加入大量又苦又澀的野菜來掩蓋肉的味道。

  挖到的野菜多,爹娘只會高興,絕不會嫌棄粥不好喝。

  她已經連續半個月在粥里煮肉,誰也沒發現這個小秘密。

  每天晚上偷偷用內氣給阿娘調理身子,阿娘的臉色越來越好了,喝了半個月肉粥,弟弟臉上也變得有肉了。

  只有阿爹的膀子因為傷得太重太久,骨頭已經長歪了,沒辦法不知不覺地給他治好。

  而且如果治好了膀子,一到征兵打仗的時候,阿爹又有可能被選中,這件事難辦得很。

  小宋莊里管為了逃兵役自己打斷的手腳叫福手福腳,因為雖然斷了手腳,但從此不用離鄉背井去當兵賣命,對村里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福氣。

  李帶弟也沒有太過煩惱,她學會了功夫,家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可是俺嫁了人以后怎么辦?

  李帶弟又想起阿爹和山那邊清河堡的王家談好的兩百斤谷子,心里悶悶的。

  天漸漸黑了,李老三和扛著鋤頭的王氏回到家里,坐到那張破舊發黑的方桌上吃飯。

  李帶弟早就不會看著桌上的窩窩頭和稀粥咽口水了,她給爹娘擺好碗筷,就抱著一大盆汗味酸臭的衣服和尿布準備去溪邊。

  李老三吃著窩窩頭喝著野菜粥,木著一張皺紋滿布的瘦臉,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嚼著粥里的苦麻菜,突然放下粗瓷大碗和手里的筷子,伸手從嘴里摳出一樣東西來拿到眼前。

  那是一根被煮散的肉絲,只有筷子的三分之一粗細,有一頭已經被李老三嚼爛了。

  李老三木著的臉上皺紋愈發深刻,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王氏驚恐的眼神中厲聲大喝:

  “死丫頭!回來!”

  李帶弟抱著裝衣服的木盆剛走到籬笆外面沒多遠,聽到阿爹的聲音,連忙抱著木盆跑了回來。

  “阿爹…”

  李老三兇狠地瞪著眼睛,手里拿著那根煮熟的鹿肉絲,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二話不說先抽了李帶弟一個嘴巴子,用那只自己用石頭打折過的左手拿著肉絲懟到李帶弟面前。

  “你這個害人精,賠錢貨!這肉是從哪里偷來的?是不是從村正家里偷來的?你怎么做出這種事,你怎么敢做這種事!

  俺們老李家祖祖輩輩都是忠厚莊稼人,你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俺還怎么在村里做人!”

  李老三越想越生氣,一把推在李帶弟肩上,見沒能推倒她,對著小女孩身上就是一腳。

  “俺沒偷…”

  “還扯謊!才多大點就敢偷人家的肉,俺們老李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東西,這么不守規矩,滿嘴假話,將來嫁到王家要是死性不改,犯了錯人家用棍子打死你俺也不管!”

  李老三聽到李帶弟犟嘴,愈發止不住怒火,又是幾腳踢在李帶弟身上。

  “爹,俺不想嫁人,俺不想去王家。”

  “你說什么!”李老三心頭無名火起,兩根眉毛猛地豎了起來。

  “你怎么敢講這么不要臉的話!你從哪里學來這么不要臉的話!

  俺雖然是個窮漢,也知道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已經許給了王家,王家就是你的夫家!

  婚姻大事是你自己個兒能做主的嗎?

  不要臉的東西,俺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李老三左右轉頭見沒有別的趁手家伙,于是一把操起方桌邊的長凳,也不管王氏哭著喊著扯住他的衣服,掄起硬木頭做的長凳就往李帶弟頭上砸去!

  李帶弟低著頭,心里亂糟糟的,無意識地伸出手去擋那長凳,她經脈中的鐵流內氣自然勃發,細瘦的手臂架住打來的長凳,鳳鳴鐵布衫強橫的剛勁立時將長凳震成了三截。

  李帶弟聽到長凳斷裂的聲音才意識到犯了大錯,立刻收回內氣,但剩下不足千分之一的剛勁震斷長凳后并未消散,仍有余力將拿著長凳的李老三撞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老三驚慌失措,望著自己的女兒像是見到了什么妖怪。

  “你別過來!別過來!”他雙手撐在地上,兩腿連蹬,死命向后退,幾下就退到了桌子底下。

  他向后退得慌亂,伸不直的左手斜著撞到了桌腿。

  老舊方桌猛地一晃,桌上盛著肉粥的瓦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殘留的肉粥灑得到處都是。

  李老三看到地上的粥想也不想就急忙撿起大塊的瓦罐碎片,趴在地上舔著瓦罐碎片上的殘粥,被熱粥燙得他直吸氣。

  襁褓中的李富貴被長凳折斷和瓦罐摔碎的響聲嚇到,扯著嗓子號啕大哭,王氏趕忙把小孩抱起來搖晃,慌了神的眼睛在李老三、李帶弟、李富貴之間亂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李帶弟攥緊了兩個拳頭,感覺像有幾十斤的糠皮塞到了胸口,又刺疼,又沉重。

  小女孩不知道該怎么說,不知道該怎么和爹娘解釋,只是明白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在這個家里停留下去了。

  李帶弟轉過身向村外奔去,她沒有再掩飾武功,全力施展鷹撲身法,向前奔走的身形快成了一道虛影,徑直沖出了這座生她養她的小村莊。

  她在深山老林里狂奔了一夜,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直到黎明到來,旭日東升。

  停下來的李帶弟開始去看周圍的景物,她看到了熟悉的樹木,看到了熟悉的鳥獸,看到了遠處熟悉的田野。

  但這都不是小女孩想要的東西,她想要什么,她不知道。

  初升的太陽照耀下,李帶弟穿過了溪流,穿過了山嶺,穿過了山那邊的清河堡,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村莊,穿過了一條有一條小路,小路變成大路,大路變成官道。

  路上的行人漸漸地多起來了,李帶弟放緩身法,沿著平坦的官道一直向前。

  這是李帶弟第一次來到離小宋莊這么遠的地方。

  路上的一切都很新鮮,有牛車,馬車,獨輪車,有挑著擔的貨郎,有護送商貨的鏢隊,有騎著高頭大馬的勁裝大漢,有茶攤酒肆,有好幾丈高的城墻和能并排開進四輛馬車的城門。

  李帶弟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城門口,只是臨近城門的地方,就比她想象中的十九里鋪還要繁華熱鬧十倍。

  李帶弟抬頭一看,城門上方刻著三個大字,這座城叫秦陽城。

  小女孩使出一式鴿隱將身形隱去,跟在一個賣竹器的貨郎背后走進了這座高大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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