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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一章:八道菜(2)

第九一一章  堂屋里,看著俞念恩,蘇梅夫婦淚在眼眶里打著轉,俞家三個兄弟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在自己爹媽手下混了三十多年,二人的脾氣哥仨是知道的。

  這三十多年,就算是當兒子的,也不太能搞明白這倆人之間的感情到底是個怎么回事兒。

  說他們不恩愛,兩個人相扶相攜,從來沒因為爛七八糟的生活瑣事吵過架。偶爾有一些摩擦,但是也都會以父親的讓步而很快終結。

  可說他們恩愛呢?

  別人家的父母就算再注意長輩形象,也會時不時的提起當初戀愛或者是剛剛結婚時的甜蜜往事。

  但是俞家三兄弟的記憶里,從來就沒聽過父母之前說起過他們戀愛時候的事情。

  兄弟三人以前小的時候不覺得什么,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愈發的感覺自己的父母之間肯定有著一段被夫妻二人一起封禁起來,他們不知道的往事。

  現在,隨著李世信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三兄弟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一段往事,似乎將要從冰川的下方,融化上來了。

  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怪異。

  不過這并沒有耽誤到安小小。

  看著滿滿一桌子,菜碼驚人的美味,小妮子已經急的眼淚從嘴角里流出來了。

  “師父......咱們這個飯局,前戲是有是有點過長了?”

  一片沉默中,安小小謹慎的舉了舉小手,貼在李世信的耳邊吐槽了一句。

  “呵......”

  看著自己徒弟猴急的樣子,李世信哂然一笑。將桌子上的筷子提了起來,伸手夾了一筷子的梅菜扣肉放到了安小小的碗里。

  “小小啊,這頓飯,你只能吃這一道菜。”

  “哈!?”

  本來見自己老師先對飯菜動手粉開心的安小小聽到這個,小臉頓時垮了。

  “老師......八個菜,只能吃這個,這是對心靈的折磨啊!小小需要一個解釋!”

  安小小的一聲抱怨,惹得俞念恩一陣哈哈大笑。

  他寵溺的將面前的糖醋鯉魚夾起了一塊,放到了安小小的碗里。

  “吶,這個菜你也可以吃!”

  看著俞家三兄弟隱忍著的,已經好奇到了極致的目光,俞念恩笑著搖了搖頭。

  “這八道菜里,糖醋鯉魚是我點的,梅菜扣肉是你李叔點的。”

  “爸,那其他的這幾道菜......”

  老大俞思難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嘴。

  “點這幾道菜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啦......”

  看著桌子上的熱干面,大盤雞,俞念恩揚起了頭。

  狠狠的吸了下鼻子,他默默的將面前的一杯酒端到了那盤熱干面之前。

  “八三年,我隨部隊開進老山。那個時候反擊戰已經打完了,但是YNR仍然在不斷挑釁,在邊境修筑了大量工事,不斷的騷擾偷襲。當時仗已經打了整四年,大家伙在后方也看了四年的戰報,去的時候都窩了股子火。”

  年輕時的往事再次涌現在心頭,俞念恩的臉上似乎也放出了光彩。

  “八四年春末,我們四十一和兄弟部隊攻下了老山和者陰山。他娘的,那個時候的YNR剛跟美國人打完,是特么的真能打。一些連隊的戰斗素質素養比咱們還高,實戰經驗特別豐富。

  能打還是次要的,都是肩膀上抗腦袋,拼命誰都不怕誰。可怕的是這群王八蛋是咱們一手教出來的徒弟,不怕死不怕苦那個勁兒跟咱們一模一樣!他們有的特工隊能在叢林里一趴趴好幾天一動不動。渾身全部被旱螞蝗咬爛了,還在找機會偷襲呢。

  那時候YNR也討厭,搞全民皆兵的路線。你走在路上,說不定哪個小孩都能掏出手榴彈給你一下子。有一次我們排去偵查,就碰上兩個騎自行車的婦女。

  當時剛到地方,也沒有經驗,就被那倆婦女打了個措手不急,我們排長當時就犧牲了。可氣的是,那倆娘們知道咱們這有優待俘虜的政策。偷襲完了之后跑都不跑,直接跪在地上倆手一舉!

  根據政策,這就不能打了。可是當時我是氣壞了,直接就......就給斃了,這就犯了錯誤。”

  聽著俞念恩說起往事,俞家三兄弟都不禁坐正了身子。

  他們只知道自家親爹是部隊下來的,可是這些事兒,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老俞親口說起。

  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俞念恩抿了一口。

  “當時部隊上其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倒也沒真計較這個。不過到底是殺俘,得罰。當時后勤供應吃緊嘛,連里就直接把我從作戰部隊調到了軍工部隊當駱駝。就是在那兒,我認識的你李叔,還有.......”

  俞念恩看了看抿著嘴唇一言不發的李世信,又看了看桌子上距離糖醋魚最近的那盤熱干面。

  “還有41師后勤隊的老勺頭。”

  “老勺頭姓邵,大名叫什么......邵友什么來著?”

  “叫邵友德。”

  聽著俞念恩說起故人,李世信插了一句。

  拍了拍腦袋,俞念恩點了點李世信。

  “對,邵友德。這老家伙,我到了地方才知道,我特么被部隊安排到軍工隊當運尸員了。”

  俞念恩苦笑著搖了搖頭。

  “運尸員可不是什么好活兒,前邊的兄弟命拼進去了,得讓他們走的干干凈凈。可是那時候老山上哪有洗身子的地方啊?從前線上背下來,走好幾里地才有個從山縫里淌下來的小河。在那兒清理遺體,冼尸擦拭。我去的第一天,就被老勺頭派去跟你李叔一起去東坡陣地上背尸。那天我和你李叔走了八個小時,才把倆兄弟從陣地上拽下來,拽下來送到老勺頭那,送到那兒......”

  俞念恩笑不出來了,突然炸開的情緒,將他的嗓子堵住了。

  臉上的苦笑,漸漸化為了慟哭。

  看著他咧著嘴唇,整張臉聚成了一個苦瓜,李世信抿著嘴,使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倆當時背的倆烈士是被YN特工隊晚上摸哨的時候打沒的,尸體軍裝破爛,灰頭土臉。把尸體放到老勺頭那兒,我們就開始用泉水給那倆兄弟洗身子。洗到一半兒,老勺頭就開始哆嗦了,就嚷嚷著說想要兩碗熱干面。當時后勤緊的很,別說熱干面,就是他媽面條都沒有。我和你爸爸當時歲數都不大,心都粗。外加上累了一天,都以為老頭餓瘋了,也沒說好聽的。沒成想,尸體洗完了之后,老勺頭瘋了似的往后勤那跑。”

  看著李世信陰沉的臉,俞思難嚅動了一下嘴唇,忍不住問道;

  “李叔,你們洗的那尸體......”

  李世信舉起了面前的酒杯,將里面的一杯酒一口喝了個精光。

  “是老勺頭的大兒子。”

  “還有小兒子。”

  一旁,俞念恩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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