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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七章:求仁,得仁

  距離“探班采訪”公布,剛剛過去了不到四個小時時間。

  但是微博超話上,關于李世信這一段采訪視頻的相關討論,已經積累到了三千多帖!

  “說的太實在,也說的太深刻了!雖然信爺沒有這個專家那個大師的稱號,可光憑這一段對京劇現狀的理解,別人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服了!”

  “說到好!一個愛了京劇十年的票友,從《伶》開始才粉上信爺的。只能說,相比當下那么多的所謂大師和專家,信爺透徹,豁達!京劇本就是被時代淘汰的東西,真要要讓京劇好,就讓京劇走下神壇重新回歸民間。而不是端著架子天天說自己是國粹!能有越來越多像信爺這種讓人眼前一亮的藝術家,越來越多像《伶》這么走心的京劇出來,才能讓我有動力跟下去,再跟京劇走上十年啊!”

  “這兩天看了許多關于京劇沒落的言論,各家都有各家的說辭。但信爺今天說的這些,我覺得說到了點子上。總有一些業內人士喜歡用大帽子扣人,說什么當代的年輕人不懂欣賞,說什么社會浮躁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京劇這個東西就已經是不合時宜的了。

  想要我們接受,需要變成我們喜歡的樣子——就像《伶》還有信爺的幾首京劇融合流行歌曲一樣。作為觀眾,我們是沒有責任去改變自己的三觀和審美,去特地迎合一個事物的!

  今天信爺的這一段采訪,三觀真的是正到了我!就憑老爺子能如此清醒而深刻的認識到當代京劇的弊病,不抗著什么復興的大旗來給自己搏名聲,還做著真正能讓從來沒聽過京劇的人對京劇產生好感的事兒這幾點.......京劇協會里的那些個都是個什么東西?!”

  “京劇如果不能變化,不能走到當代觀眾的生活中去,它就是個死了東西!能有這一番見地,又能搞出《伶》和《十年人間》《二月紅回憶》這種新形式,我愿奉信爺為當代京劇第一人!”

  “很難受。難受的點在于,今天早上《伶》的幾個京戲OST發布的時候我是看到了的。但是感覺內容無趣,就沒有看完。剛才看了一下,相比于兩首歌曲OST,今天的播放量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采訪中信爺對于京劇說的很淡然,但是我相信作為一個浸淫京戲這么多年的老藝術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里應該是悲涼的。他所說的那些守著就顏色不變的人里,或許也有他自己啊。不說了,現在就去拿今天的OST給我姥姥看!”

  “從此粉轉鐵粉!默默支持,只希望信爺求仁得仁!”

  獲得喝彩值,343218點!

  片場,隨著被信息轟炸了一下午而終于電量耗光的手機自動關機,李世信的耳旁就響起了一陣系統的輕鳴。

  回想著微博超話之中翻涌不息的帖子,李世信微微一笑。

  “李老,今天趕出來了三場戲,要是順利的話,明天一上午的功夫正片就完成了。”

  就在李世信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操作一波,推一把一直裝鴕鳥的京劇協會下海的時候,他的身后響起了一聲招呼。

  看到熱的滿臉汗水的劉文強,李世信點了點頭。

  “那就勞煩劉導,明天上午拍完直接把成片剪出來。爭取后天晚上就把結局部分發上去。”

  “明兒才星期四啊李老師!不是說星期五發布完結部分么?”

  聽到李世信的交代,劉文強眉頭一皺。

  掃了一眼小伙子臉上的疑惑,李世信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劉導啊,你在央視的時間長了。不懂網絡觀眾的心態,網友們是什么脾氣?同樣是不守信譽,原定更新兩集但是你更新一集,他們就會造反起義。但是原定更新兩集,你一起更新三集,他們就會原地高潮!同樣的道理,你原本定星期五更新,但是拖到了星期六,就會有很多人罵你拖更。可是一旦你星期四更了,他們就會感覺走走道撿了一百塊錢似的!”

  “額......要是放在央視,這樣的提前放松可就妥妥的是播出事故了。李老師,請問這是什么道理?”

  看著李世信一臉傳授解惑的高人像,劉文強撓起了后腦勺。

  什么道理?

  玄學道理!

  小伙砸,還太嫩。

  需要學習的套路,多著呢!

  拍了拍劉文強的肩膀,李世信負起手,笑呵呵的向酒店方向溜達而去。

  就在李世信手機關機斷絕了網絡,難得享受著太陽沒落山就收工的喜悅之時。他之前的那篇采訪,還在網友們之間產生觸動。

  京城,通州區。

  一場小小的風波,正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中上演。

  “我冷靜什么呀?!你們瞧瞧爺爺這干的什么啊?!拿塊破抹布端了個盆就給我車擦了,你們看看這漆面上啊!全是小劃痕,陽光一照一圈圈的。我這新買的車,都沒沒來的及貼車衣吶!”

  小區樓下,看著程家大女兒圍著一臺輪轂上還綁著紅布條的新車心疼的跳腳尖叫,周圍的鄰居發出一陣陣竊笑。

  跳腳的,是程家的大女兒。

  作為當地土著,程家的老房子被占了。開發商補了一套四居室,一個單元樓的車庫。

  一大家人就從住了幾十年的小二樓,搬到了占地補償的新家。

  日子過得好了,后輩們也都出息了。

  這不,剛剛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的大女兒朝家里要了十萬塊錢,交了首付買了個新車。準備將放雜物的車庫收拾出來,以后停放車用。

  卻不想,被舊物件塞得慢慢騰騰的車庫還沒收拾完,就出了亂子了——新車提回來時路過一段工地路,嶄新的小轎車身上沾染了不少泥水。

  本來收拾車庫的程家的老爺子,趁著孫女在左鄰右舍那兒矜持的說著提車過程的時候,拿了塊干凈抹布打了盆干凈水,就佝僂著身子麻利的把車給擦了。

  肉眼看不見的細小石子兒被干凈的抹布裹挾著,在老頭顫顫巍巍的動作下,就這么給小轎車添了一道道太陽一晃,就能看到的細小光圈。

  喜提愛車的大孫女看到之后,整個人炸了。

  看著女兒不顧臉面當著鄰里耍驢,再看著拎著作案工具——也就是那塊白抹布站在人后,縮著脖子偷偷打量的老父親,家主老程長長的嘆了口氣。

  您瞧瞧,這都什么事兒啊?

  想了想,他對女兒瞪起了眼珠子。

  “你行了!莫不說你爺爺是看你車臟了才好心給你擦的。就算你爺爺拿著拐棍給你杵倆窟窿,你還能怎么著?!那是你爺爺,個混賬東西!”

  老程的一句怒吼,讓大女兒氣焰消退了些。可是看著在陽光下,漆面花成一圈圈的新車,滿腹的怨氣還是沒有消退。

  “老了老了就別管那么多閑事兒!天天去溜溜彎下下象棋得了,咸吃蘿卜淡操心!”

  故意大聲的嘟囔了一句,大女兒扭頭上了車。

  隨著一陣引擎的轟鳴,那臺嶄新的黑色小奧迪絕塵而去。

  爭執的主角走了,或勸人向善或幸災樂禍的看客也就都散了。

  人走了,清凈了。可程家剩下的七口人看著臉上皺紋層層相疊,骨架高大卻瘦得仿佛骷髏般的老爺子,卻都齊齊的嘆了口氣。

  爺爺越來越老了啊。

  八十歲的人,腦子已經開始不可避免的糊涂了。

  可是偏偏,老爺子還是個閑不住的人。不太靈活的腦筋,嚴重過時的思維,配合愛管家里閑事兒的小毛病,這兩年給家里添了不少的麻煩。

  諸如剩菜剩飯不讓扔,結果放在廚房發出陣陣的餿味。諸如把家里已經扔掉的舊衣服從垃圾堆里撿回來,大夏天里惹來一群群的蒼蠅。諸如在自以為沒人用電的時候把家里電閘關掉,耽誤了小孫子晉級賽輸掉未能成功脫離青銅......

  小事兒最消磨人情。

  一樁樁一件件不愉快的小事兒,漸漸的讓爺爺成了家里最不受歡迎,也是最邊緣的那一個。

  人到中年,老程反倒是成了自己父親的監護人——天天擔心著,自己這個寶貝爸爸闖出什么亂子來。

  現在看著事兒都了了,依然縮著脖子的老父親,老程嘆了口氣。

  “爹,大玲本來就心眼小脾氣爆,你惹誰不好,動彈她的玩意兒干嘛呀?人新買的車,你瞧瞧給人蹭的!都說她跟您發寶氣......”

  面對孫女,老爺子唯唯諾諾。可是VS兒子,老爺子瞬間重拳出擊!

  “滾犢子!”

  被梗著脖子的親爹一聲歷喝,老程縮著脖子帶老婆進了屋。

  裝滿了雜物的車庫之外,就剩下了程老爺子和剛剛參加完高考的孫子小小程。

  “爺爺,我挺你!”

  拎著手機,小小程抬頭悄悄說到。

  “朝家里要錢買的車,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瞧把她嘚瑟的!爺爺,回頭她再回來,你用鋼絲球給她刷!”

  老孫子的力挺,讓程老爺子心里順當了不少。

  他站直了身子,輕哼了一聲。

  “當年沒生你爹那會兒,老子攢了兩年的工資買了輛大永久,可比她神氣多了!那會兒馱著你奶奶一起去戲院,那回頭率刷刷的!那車,漆面油光锃亮!老子天天拿著抹布擦也沒見出什么刮痕。一德國鬼子的破車,神氣什么呀?”

  對著孫女剛才站的位置嘟囔了一陣,老爺子在孫子的偷笑中,鉆進了車庫。

  看著車庫里,被一堆舊衣服壓著的一口箱子,老頭眨了眨眼睛。

  吹去上面厚厚的一層灰塵,他掀起了箱子蓋。

  一旁。

  “如果說我對這部劇有什么期望,那么可能就是給這些度過了歲月,卻守著舊顏色的人們一個慰藉......

  京劇被時代淘汰了,但是它也曾經輝煌過,就跟這些人一樣,他們也曾經伴隨著京劇的輝煌而年輕過,鮮活過。

  所以我倒是挺希望喜歡《伶》這部劇的朋友,能把拿到給家里上了歲數,喜歡京劇的老人面前和他們一起看。”

  孫子的手機里,傳來了李世信那充滿磁性的聲音。

  想到剛才老爺子說的年輕時和奶奶一起去戲院,孫子將目光從手機上抽離了出來,抬起了頭。

  “欸?爺爺。”

  看著車庫里,捧著一個舊相冊出神的老爺子,小小程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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