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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化胡為佛

  洪荒不覺歲月悠,一壺美酒且消愁。

  天闕高歌喚真名,無盡江河盼東流。

  李長壽在方寸山一坐,又是百八十年匆匆而過。

  越來越有世外高人內味了。

  他心底并非沒有牽掛,時常會掛念有琴、掛念度仙門,也時常會擔心龍吉、金鵬的狀況。

  相對而言,李長壽更放心敖乙一些。

  畢竟敖乙背負著龍族復興之希望,從小就明白自己肩上的龍族使命,哪怕記憶沒有被修改,也不會輕易做出任何有可能牽連到龍族的決定。

  反倒是金鵬。

  金鵬骨子里十分狂傲,少了自己鎮壓,說不定就會做出些出格的舉動。

  也不知有琴如何了。

  這些年自己鮮少在外走動,偶然聽到天庭的消息,也大多都集中在封神榜之事。

  像有琴玄雅這般天庭女戰神,在天庭中的重要性被‘稀釋’,露面的次數也大不如之前,故提起的人越來越少了。

  李長壽還真想借虛菩提之眼,看看有琴的現狀。

  南洲,周國經歷了帝辛死后長達百年的‘商亂’,已相對安穩,原本的商民被迫遷移、分散,此刻大多也已是周民。

  李長壽不敢去打探那‘武庚’的下落,因為這并非虛菩提能做出來之事。

  還好,除卻有琴,小瓊峰親友團大多已躲去了天外。

  留在天地間的好友,要么是在天庭任職,要么是在山中修行鮮少走動,與他這假身更不曾有半點關聯。

  ‘大局為重吧。’

  李長壽只是擔心有琴的安危,并沒有因此感覺寂寞。

  畢竟本體長伴云霄靈娥,還有各位師叔師伯小師祖,忙里偷閑也能與自家準道侶談談情、說說愛。

  打牌、喝酒是不能做的,‘虛菩提’這邊是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在方寸山也無法光明正大給大道嵌釘子,李長壽開始琢磨,自己還能多做些什么。

  ‘只能多去感悟些大道。’

  李長壽輕吟幾聲,從開始修行至今,少有地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悟道之上。

  他之前發現,虛菩提的解空大道還真是挺有意思。

  這條大道詮釋的是這般道理:

  萬物自空而來,終歸空寂虛無,有形之界的本質不過是無形之界的投影。

  當這條大道與西方教教義碰撞后,就得出了結論:

  正因如此,不必在意眼前受的苦難,不必在意當前的榮譽和侮辱,一切終將歸于虛無。

  十分消極,而且沒有任何值得稱贊的內核。

  李長壽參悟這條大道也有不短的歲月,雖然大多時候都是為了‘扮演虛菩提’,但漸漸的,他開始試著詮釋這條大道更深邃的本質。

  然后,他參悟著參悟著…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迎來了一波天道震動。

  李長壽身形飛出潛修的洞府,抬頭看向空中,卻見湛藍天穹化作了暗紅色,仿佛有無邊血海要灌入洪荒五部洲。

  九污泉?!

  他心底頓時有些驚愕,但在轉瞬之間就明白了這是在發生何事,準備好了逃出五部洲的遁法。

  這一日,五部洲異象頻起。

  先是天空暗紅,宛若被鮮血浸染,有無邊污穢即將化作血雨落下。

  而后四海震動,西海、北海、南海三處海眼傳出陣陣龍吟聲。

  緊跟著,地府無數鬼魂慟哭,天地間的無數生靈齊齊戰栗,有一種出于本能的恐懼,在心底悄然彌漫。

  天庭在天地正中顯露蹤跡,其上仙光無數、仙人無算,無邊無際的天兵天將撲向四面八方,組建天羅地網之陣,又互相連通,成護天大陣!

  龍族也得到了東海龍宮與天庭援護,數十正神率天兵天將現身,鎮壓暴動的三海海眼。

  這般動蕩,持續了整整十二個時辰。

  天兵天將也不知他們面對的敵人是什么,龍族也不知海眼為何暴動;

  一直到天庭凌霄寶殿射出一道金色光柱,被鮮血染紅的天幕方才迅速退散,恢復成了那般澄澈的蔚藍。

  三處海眼再次安靜了下去,其內污穢業障之力大減。

  天地間多了一縷縷清氣,整個洪荒天地仿佛更為穩固了些。

  煉氣士們一臉懵逼;

  南洲俗世則是興起了一波鬼神之說;

  凡人被這般異象驚動,不少老者提前去了地府報到。

  很快,一條條消息在天地間迅速傳開。

  地府之中血海消失不見,一座寶塔出現在此前血海邊緣,鎮壓了半數幽冥之地。

  那塔便是輪回寶塔,不知為何從酆都城外被挪到了此地,隱隱與六道輪回盤對峙,而寶塔之主地藏王出現在塔頂,誦讀轉生輪法,引渡地府冤魂、怨魂。

  又半日,鎮元子、逍遙子、歸墟道人等老牌洪荒大能親口承認,天地間的九污泉之力已消散,具體原因不明。

  三日后,一則消息在三界傳開:

  將有天道眷顧的大教于五部洲出世。

  一時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天道大興西方教的時機已到,也有人說,這八成是道門要中興的預兆。

  畢竟這天地間做主的那位大佬,其號便是‘道祖’,肯定是要給道門好處。

  然而誰都不曾見…

  兜率宮中,老君與青牛消失不見,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名圓潤的截教大師兄。

  凌霄寶殿的高臺上,身著黃袍的天帝面容黯然,卻被身旁的老倌兒提醒了一遍天帝之責。

  靈臺方寸山,那名老道斜躺在床榻上感悟著天地變化,心底卻是一陣輕笑。

  好個鴻鈞道人。

  醞釀了這么久,竟能憑天道之力,一次性解決了九污泉之隱患。

  為何如此?

  無他,毀李長壽當年威脅過道祖的那張底牌罷了。

  自今日起,天地間再無九污泉,李長壽也無法直接引動九污泉之力毀了天庭;

  在道祖鴻鈞眼中,對李長壽的忌憚也就少了幾分。

  不能大意,可能并不是這么簡單。

  李長壽沉吟幾聲,本體催發空明道心、進入深度賢者時刻,仔細思索了一陣。

  他在想,道祖有沒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陣;

  但推算了一遍又一遍,這般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且對于天道而言,代價也太大了些。

  這波,道祖失去了今后發動生靈大劫的借口,耗費了不少天道之力,為的就是讓李長壽無法通過引動九污泉,完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相當于,為了防止李長壽炸掉洪荒天地的化糞池,道祖暗中用了大力氣,將化糞池提前搬空!

  這個栗子,很有味道。

  九污泉是被搬走了,還是被凈化了?

  若是被搬走,那被搬走的九污泉之力去了何處?

  李長壽對此事并未大意,心神回歸鯤鵬秘境,立刻對云霄傳聲叮囑了幾句,讓云霄召回鯤鵬號,請大法師他們去探查下洪荒天地外圍。

  必須確定九污泉的下落,避免九污泉成為道祖反擊的手段。

  隔空角力再現。

  十數年后,李長壽得到了確切的反饋——原本的九污泉之力已被道祖蒸干。

  但為了中和九污泉之中的業障,道祖又用了分解真靈之法,制作出了同等數量的功德,讓這份功德填了九污泉,將這些業障引到了混沌海中,距離洪荒十分遙遠。

  這相當于給九污泉搬了個家,使其無法影響洪荒天地。

  至于,這會對混沌海產生什么影響,道祖并不在意。

  其實這份業障之力,對無窮無盡的混沌海而言,并不算什么,體量十分微弱,且會被混沌海慢慢溶解為無屬性、無定性,卻又包含一切的混沌氣息。

  李長壽手中底牌,成功減一。

  而這時,李長壽將目光落在洪荒天地間,敏銳地捕捉到了天道之力的衰弱。

  鴻鈞怕了?

  李長壽將這般想法驅逐出靈臺,他更愿意相信,鴻鈞道祖此時是有更大的謀算,是為了‘示敵以弱’。

  穩一手,再多準備點后手,保持十二分警惕。

  他和鴻鈞,都輸不得。

  再出去走走吧。

  天地出現變動,自己如果一直閉關,也有些不合常理。

  因九污泉之力消散,如今天地間倒是迎來了修道復蘇之景。

  估摸著化胡為佛已是不遠,自己也該外出走動走動,收些弟子回靈臺山調教,做好教導石猴的一切準備。

  于是,這菩提老祖駕一只仙鶴,飛出靈臺山,再次踏足中神州。

  上次搞了一波典籍,這次再搞些徒弟…

  西方教的優良傳統。

  又幾年后。

  “哎,聽說了嗎?

  那西方教的菩提老祖據說偽裝成普通煉氣士,在咱們中神洲竊走了大量道門典籍,收走了十余位資質出眾的童子童女。”

  “玉虛宮已經派仙人調查此事了,不過估計也是不了了之。”

  “嗨,煉氣士的事那能叫竊嗎?道友這話太過難聽,那明明是論道時有所參悟。”

  “哈哈哈哈!”

  中神洲某坊鎮。

  李長壽借著虛菩提軀殼化作的中年文士,靜靜坐在煉氣士聚集的酒樓雅間,一邊品茶、一邊聽著各處議論。

  此地距離南贍部洲邊界并不算遠,李長壽悄悄散開自己的仙識,凝視著正在南贍部洲北部一處關卡發生的一幕。

  二十余年前,南洲多了一位老學者,在各諸侯國游歷,最后又去了周天子身側,掌管周國的文書典籍。

  這二十多年,這位老先生在凡俗‘識字圈’取得了頗高的名望,也指點了不知多少求學上進之士。

  但這老先生兩年前辭官,騎著一只青牛,在人族繁華之地游學。

  看遍紅塵心不擾,說盡道理歸自然。

  老先生騎著牛,朝南洲西北而行,身周聚攏著些許人族氣運。

  今日,這老先生剛好到了周國西北雄關函谷關,守關的官員也算是這位老先生半個門徒,年輕時曾在周國國都拜訪過這位老先生。

  老先生欣然應允,下了牛背,拿來筆墨,提筆寫下了一片經文,自中午寫到了黃昏,最后伴著夕陽悠然走遠。

  那官員名為尹喜;

  那老先生名為李耳,自是老君所化。

  這篇承載了老君所聚攏人族氣運的經文,凝成了千古不朽的篇章。

  其名:《道德》。

  最初時,這般‘小事’并沒有引來多少矚目。

  李耳西出函谷關、留下傳世名篇《道德經》之事,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在周國傳開。

  但,一件能引起天地動蕩的大事,緊接著就要發生。

  李長壽注視著這一幕,等待著這一幕。

  出得函谷關,青牛載著老君走了一陣,身形便消失在了落日之中。

  片刻后,伴著落日余暉,青牛緩緩自西牛賀洲東南部現身,載著老君到了一處高山之上,面對著靈山方向。

  此刻,天地間最少有四雙眼睛,牢牢注視著老君一舉一動。

  這四雙眼睛的主人,自是紫霄宮中的鴻鈞道祖、玉虛宮中元始天尊、靈山之內接引圣人,還有此刻正在雅間喝茶的‘虛菩提’李長壽。

  只見,老君袖中飛出一道金光,化作一名微胖道人。

  看這道人,身披金縷袈裟,坐于蓮臺之上,面容肅穆、目光清澈,渾身散發著玄妙道韻,背后浮現出層層寶輪。

  他右手在胸前豎起,左手掐蓮花印墊在右手之下,面前擺有紫金缽盂,身周漂浮諸多靈寶。

  正是前截教大師兄,多寶道人!

  老君道:“開始吧。”

  “唉…”

  多寶輕輕呼了口氣,口中念誦經文,身周涌現出朵朵蓮花。

  天地間,道道目光朝此地匯聚,濃郁的天道之力朝此處涌來。

  靈山圣人居所,接引道人掐指推算,面色越來越凝重、呼吸竟都有些急促。

  “不好!”

  接引低喝一聲,身形撞開乾坤消失在靈山,直撲老君與多寶所在之地。

  然,接引道人剛要踏出乾坤,前方卻有一團灰色氣息盤踞,凝成了一面幡旗,擋在了他,老君與多寶側旁。

  盤古幡!

  接引面色瞬間黑成鍋底,卻并未直接撞向盤古幡,而是在千丈之外現出身形,對老君低聲道:

  “還請道友手下留情!莫要奪我西方之運。”

  老君卻毫不搭理,雙目微垂、靜靜安坐,等待著多寶道人誦經完畢。

  高空中,元始天尊悄然現身,也是凝視著多寶的身形,嘴邊帶著似有若無的微笑,卻將接引向前的路徑完全封鎖。

  天道對此,毫無表示。

  接引雙目一瞇,手邊立刻掐指推算,眼見那多寶身形已被蓮花包裹,輕哼一聲,一步邁回靈山,開始思索補救之策。

  失策了。

  竟被老君搶先了一招!

  其實也是看到老君與多寶道人在做何事,接引才明白了西方教前路該如何走。

  接引此前還覺得,太清圣人本體已被鎮壓,老君便是有接近圣人的實力,又能做何事威脅到他西方教?

  此刻,接引圣人才知自己大意了。

  老君以多寶道人為載體,重塑他西方教教義,另立大教,直接奪他西方教氣運,否定西方教的‘存在意義’!

  看此時這般情形,多寶道人闡述的教義更得天道支持!

  真當他這個西方教大圣人是擺設不成?

  且等那多寶宣讀完教義,成立一方大教,自己只需夾靈山已有之勢,宣稱多寶之教義有所殘缺,乃下乘、小乘,自身教義乃大乘,包含了對方教義!

  自可反敗為勝!

  西方大興,并非他們西方教大興,而是西方教的教義在天地間傳播開來,去影響生靈!

  明白了,接引道人此刻全明白了!

  老君出手,要奪他西方教教運,奪走他西方教的道果!

  這本該是天道給他靈山的好處!

  他側耳傾聽,不落多寶所讀半點精義,終于…

  天地間回響著多寶所立下的宏愿,以對天道祈請的方式,言說自己將如何如何普渡眾生、救濟世人、宣揚佛法。

  待宏愿立下,多寶宣了新教經義,號佛門,立于西牛賀洲靈山之界。

  接引已是胸有成竹,立刻就要開口宣…

  “我佛慈悲,救苦眾生,必遭生靈質疑、必有假性外魔亂我佛名,今奉西方之圣接引為萬世古佛,定佛門根。

  凡宣上等、大乘、超乘、極品…諸佛亂名者,皆虛假佛門。

  我自大乘佛教,宣揚大乘佛法,救苦救難、引靈眾生。

  非我來者,不可稱佛。”

  接引:…

  只是一瞬猶豫,天地間泛起無邊金光,天道有中等份量的功德匯聚于多寶之身,凝成佛祖真形,沒有再給接引半點機會。

  多寶身側,老君含笑搖頭,騎牛而去。

  那坊鎮雅間中,虛菩提低頭長嘆,此刻面容十分糾結,目中帶著幾分不解…

  本體早就在鯤鵬秘境笑翻了天。

大熊貓文學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