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品紅蓮?”
某個偏僻的大千世界,某座莊嚴肅穆的大殿,重重結界遮掩的角落中…
白澤皺眉輕喃,看了眼面前的李長壽之紙道人,一陣沉吟:
“此事莫非真是截教在算計?
從得利的角度來看,而今確實是截教更需這般寶物,但通天教主行事光明磊落,沒道理會偷偷做這般事。
按通天教主的性情,哪怕這雪蓮種子必須扎根血海,大不了就是萬仙齊出,在血海之中做好大陣。
憑截教如今的實力,只要圣人不出手,單說圣人弟子,西方教與闡教加起來也是難以撼動截教。”
“不錯,此事確實疑點頗多。”
李長壽道:“上古時,那第三顆蓮子落入何人手中,白先生您可知曉?”
白澤下意識就要掐指推算,又立刻想到如今天機被劫運蒙蔽,只能搖頭。
“并未聽說過這般事,倒是不知諦聽那邊有沒有消息。”
“諦聽無法全信。”
李長壽抱著胳膊琢磨一陣,剛要繼續開口說話,突然輕咦一聲,看向層層結界之外。
大殿之外飛來數百道流光,在殿前化作一名名包裹在雪白斗篷中的男女,低頭沖入殿內。
腳步聲如雨打芭蕉,十分悅耳。
這些身影步伐矯健、氣息沉穩,修為以真仙境居多,最前幾排則是清一色的天仙境,其內混雜幾位金仙。
在大殿最深處,一道身影伴著漫天花雨緩緩飛來,李長壽定睛一看,這化身差點自焚。
玖師叔?
這才當臨天殿圣女幾年,自己一直在忙碌仙盟之事,一直只憑紙道人感應此地‘生靈氣息’是否正常,沒去細看,怎么就…
像是變了個人?
畫風一轉攻勢!
瞧酒玖,上身淺紅色的內襟小衣依然是不堪重負、天大的罪惡,但比之前少了許多違和之感。
穿衣風格更是大變,那萬年不變的短衫短裙沒了蹤影,內襟搭配著同色長裙,蓬松裙擺在背后拖拽出半丈長…
那纖細腰肢不堪一握,卻保守地用長裙遮住了大半,玉足套著一雙加厚的‘坡跟布靴’,彌補了自己身高上的些許劣勢,讓身段更為自然、更加和諧。
再有那淡淡的妝容、高高盤起的秀發,被薄面紗遮住卻依然醒目的紅唇,修長白皙的脖頸,帶著些酒意、略顯慵懶的雙眸…
李長壽當真要問——
有此圣女,臨天殿何愁不興?
裙擺飄舞、紅紗落下,伴著少許仙光,酒玖已斜坐在了一方軟榻中,受著下方那數百道身影單膝跪地之禮…
有些倦怠的嗓音自她唇齒而來,傳遍殿內各處:
“北司各分殿可有要事?”
下方立刻有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來,躬身稟告著臨天殿日常事務。
靠后位置,有不少年輕道者忍不住抬頭,去偷偷看一眼寶座上的倩影,隨之又立刻低頭,像是多看半瞬雙眼就要不保一般。
李長壽贊嘆道:“這般成長速度,當真讓人驚嘆。”
白澤含笑點頭,笑道:
“按照水神此前所說,我們已做了各方調整,完全按照一個正義仙宗的方式來打造臨天殿,用修道理想和豐富的修道資源,吸引他們加入臨天殿。
又受水神大人超級天兵計劃啟發,我們也將圣女玖仙子,塑造成了咱們臨天殿招人的門面,效果果然十分不錯!”
“是嗎?”
李長壽笑了笑,并未糾正白澤的話語,多看了幾眼酒師叔,也是有些恍神。
想不到,酒玖師叔還能有如此大的進步空間!
只有束縛起自身特別突出的一點,才能完成全方位的提升。
大道使然,道與自然。
李長壽也是真沒想到,自己欣賞下仙子美景,還能有所感悟…
“白先生,你可有化身之法?”
白澤笑道:“在洪荒行走這般多年,如何能沒有化身神通?”
“留個化身在此地,隨我一同血海轉轉吧。”
“善,”白澤答應的很痛快,身形朝著側旁橫邁一步,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
這殘影迅速凝實,化作了白澤的形貌,而后化身、本體一同拱手,對李長壽行禮。
“若不仔細分辨,當真辯不出白先生化身與本體的不同。”
李長壽象征性地‘表揚’一句,身形化作紙人,飄去了白澤化身的袖中,繼續留守此地。
李長壽又叮囑道:“白先生路上謹慎些,莫要太依賴自己的神通。”
“水神放心,”白澤溫聲道,“我定會安穩地趕回去,盡量不耽誤五部洲的大事…”
跟白澤又聊了幾句,心神挪回小瓊峰。
李長壽此時正在地下密室,低頭看了眼已沒了仙霧的沐浴木桶,給身周的清水加了點溫度。
泡個澡,快速修復下因天罰受損的道軀。
紅蓮之事,老師讓自己‘去’,又并未告訴自己要‘去’到哪般程度…
每次都是這般,老師也當真太信任他了!
紅蓮到底是誰的算計?
假如紅蓮并非通天教主所放,那自己的目標應該是去毀掉紅蓮,或是奪下紅蓮的控制權。
這只十二品業障紅蓮,與西方教的十二品金蓮是同等階的寶物,且相互對立,有鎮壓大教教運的功效。
在當今的洪荒中,這般重寶無比珍貴,哪怕四家大教為此大打出手,李長壽也能理解…
洪荒重寶,歷來已久。
其實,無論是不是通天教主栽種的這朵紅蓮,都已不太重要;
現如今的問題,是截教得到消息后,必然想要這朵紅蓮去鎮壓教運。
而闡教并不想看到本就萬仙來朝、實力過于豪橫的截教,真能穩固住自身氣運,那今后的大劫,闡教定會面對更大的風險。
因為一朵不知道誰種下的紅蓮,闡教與截教的矛盾驟然升級。
而這,正是準提這次算計中,最高明之處…
虛菩提之事,不過是準提隨口一提,若是能化解就再好不過,天庭不答應也沒什么額外的損失。
甚至,稍后還可以將虛菩提培養成為西方教背鍋之人,將香火神國的罪孽,劃到虛菩提名下。
圣人就是圣人,就算退群邊緣,出手依然如此不凡。
自己莫說是道境或者臉皮,便是在算計這一塊,距離圣人還差了許多火候。
“那,我能做什么?”
嘩——嘩——
拿著瓜瓢撩起少許溫水,李長壽蒸干已恢復瀟灑的長發,坐在木桶中略微思索。
老師應是讓自己關鍵時刻橫插一腳,盡力避免闡教和截教爆發大戰,凡事都拖到紫霄宮中議事之后。
這朵紅蓮,自己是毀還是留?
如果這個選項擺在自己面前,自己該如何選?
李長壽仔細捉摸著,分析著紅蓮歸于截教,與被毀或是落入其他勢力手中,后續會出現的各類情形。
在他個人而言,其實很希望截教能得紅蓮鎮壓教運,自己今后救想救之人時,就多了幾分勝算。
但若截教得了紅蓮,真正遭殃的會是闡教…
正如準提圣人在凌霄殿中故意說的那般,截教之內藏污納垢,確實有不少上古生靈帶著業障入教。
當年通天教主在海外諸仙島講道,趁機混入此間聽道的奸邪狡詐之輩也有少許,都以圣人記名弟子自居,自身的氣運、業障、功德,都歸入了截教大運。
而今大劫來臨,若是截教能‘精簡’一批門人弟子,或許能有更好的處境。
可惜…
通天教主師叔九成九做不出這般坑弟子之事。
多找點幫手,稍后拉架用吧。
于是,李長壽開始上飛九天、下鉆深海,將自己能請到的非道門高手,盡數問了一遍。
文凈道人此時尚在西方教做高層,這個暫時沒辦法調動;
孔宣大姐頭現在不知是在什么環節,也不宜妄動,能在商部族看好七情轉世身,已是幫了大忙。
兜率宮的牛哥可以請一請。
——如果老君最近不出門,且青牛最近有‘檔期’的話。
李長壽去找了吳剛,吳剛卻因使命在身,無法離開月桂樹太遠。
姮娥仙子更不用多考慮,她此時相當于被天道軟禁在此地,若是擅離太陰星,天罰應該立馬就到。
這是受浪前輩的影響,確實沒辦法。
而作為廣寒宮唯一可以隨時調用的戰力,小玉兔…平時多跳跳舞就挺好的,斗法還是算了。
龍族,算是李長壽此時唯一能指望的洪荒大戶了。
李長壽開啟藏在東海水晶宮附近的一具紙道人,化作天庭水神的模樣,帶著自己獨有的道韻,施展水遁趕去水晶宮中。
尚未抵達宮門,已有幾位龍族長老感應到李長壽氣息,主動外出相迎。
龍族對李長壽自是無比感激。
李長壽從幫龍族用香火供奉之法改善氣運,一直到‘海神’時期,幫龍族爭取神位、扶龍族一步步投靠天庭,又協助龍族鎮壓東海海眼…
龍族上下,對李長壽都是抱有一顆感恩之心。
甚至只要水神大人開口,大批妙齡龍女都愿做水神府的侍女,可以夜夜笙歌的那種。
走過珍寶玉石鋪就的地面,到了那做空曠且枯燥的大殿中,伴著海女奏出的徐徐仙樂,東海龍王已是等在高臺之下。
兩神碰面,互做道揖。
龍王爺邀李長壽去了高臺之上,有海女搬來一張鑲滿了珍寶的座椅,就放在龍王寶座側旁。
互相寒暄幾句,東海龍王就道:“水神您來龍宮來的少了!”
“天庭事務繁忙,還要兼顧人教教務,當真讓我力不從心,抽不開時間。”
李長壽嘆了口氣,隨之就開門尖山,說明來意。
一時間,東海龍王那龍首面容上滿是為難。
“水神您莫說是借一批高手,便是將龍宮高手盡數調去都是無妨。
可您要去居中調停可能出現的闡、截矛盾…
道門三教,龍族當真招惹不起,這萬一要是被哪一方嫉恨上,龍族恐危矣。”
李長壽笑道:“龍王放心就是,我以天庭的名義調一批龍族高手,所站立場乃是天庭,而非龍族。
再有,如今大劫劫運剛起不過數十年,道祖老爺召集六位圣人老爺去紫霄宮的日子尚在遠處,幾位圣人老爺何等英明神武,如何能讓兩教的圣人弟子真打起來?
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為天庭壯壯聲威,提升一些天庭在此事上的話語權。”
“這個…”
東海龍王一陣沉吟。
若李長壽說借兵去攻打靈山,龍王都不會有半分遲疑,但涉及到道門家務事,龍王當真顧慮頗多。
東海龍王也是洪荒老生靈了,此時一言就問到了關鍵點:
“水神,那十二品紅蓮,最終是要毀了還是如何?”
——這是在問人教的態度,是站闡教還是站截教。
李長壽道:“此事需具體情形具體分析,尚且無法給龍王爺準確的答復。
但身為道門弟子,肯定不想見到道門實力損于內耗。”
“善,”東海龍王扶須思索一陣,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第一部分強援,就此敲定!
李長壽自是不會只做這些。
他提前去地府之中,與幾位閻君商量有關血蓮之事,得了地府巫族支持,又召回了跑去三千世界游山玩水的眾魔兵。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跟大法師順利取得了聯系,得了大法師應允,會及時趕回五部洲之地。
后面的事,就是博弈與算計了。
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李長壽派遣紙道人進入血海之中,開始調查此時血海內的情形。
不過半日功夫,他就與西方教的兩撥高手遭遇,不過都是李長壽遠遠遁走,并未爆發沖突。
血海這時,比李長壽原本想的還要熱鬧。
在其內無目的的逛蕩了三日,李長壽遇到了不知多少高手,甚至還捕捉到了不少熟悉的氣息。
比如,那已經得到西方教給的消息、開始變得興奮起來的修羅族,族內高手傾巢而出!
他們幾乎要把血海翻過來,每個旮沓都不放過,瘋狂找尋那朵紅蓮的蹤跡。
西方教眾高手也并未退去,依然在各處搜查,想‘撿漏’的戰略意圖無比明顯。
若是得不到十二品紅蓮,西方教可美其名曰,他們全力幫了修羅族,逼修羅族感恩戴德;
若是能得十二品紅蓮,自然是‘此寶與我西方有緣’,修羅族在今后要被壓迫的更慘。
除此之外,截教已有高手關注此地,闡教亦然。
李長壽沉思許久,也無法確定接下來事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他又花費了五日光影,讓天庭十萬精銳大軍、連同地府三十萬陰差鬼兵,駐扎在了血海邊緣。
大批龍族高手、巫族高手,就混雜在此間。
以靜制動、作壁上觀。
又幾日后,白澤踩著水藍色的波痕,自幽冥界天邊緩緩飛來,落入天庭地府聯軍的駐扎之地。
李長壽見到白澤,心底就落穩了許多,通知金翅大鵬,以及自己此前約好的青牛,趕來血海。
真·坐騎能頂半邊天!
這次不能依靠闡教和截教,必須自己解決了。
然而,李長壽和白澤說話不過五句。
唳——
天邊忽而傳來一聲高啼,李長壽笑著為白澤介紹人教新成員,但話剛開口,說了句‘白先生’,卻見身旁已沒了人影。
再定睛一瞧,卻見白澤已經化作了瑞獸之姿,邁著上流的步伐,自遠處緩緩走來。
他要親手捍衛,人教第一坐騎這個稱號!
“最近這地府頗不安生吶。”
輪回塔,站在窗前遠遠眺望血海的青年道者,有些不走心地問了句。
縮在角落的諦聽張開雙眼,道:“都是因那株紅蓮,幽冥界怕是要出大事了。”
青年道者卻不以為意,對著遠處幽冥界低矮的天邊微微出神。
“諦聽你說,這次水神怎么贏?”
諦聽禁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還想著跟人水神算計呢?主人您就不能消停消停。”
“哼!”
青年道者一拂衣袖,“我不過是有些疑惑,此地之外的事都已與我無關,聽你的去!”
諦聽咧嘴做了個鬼臉,隨后繼續閉上雙眼,監聽三界萬靈,監察血海各處。
它,也在找那株紅蓮的蹤跡。
若是能搶先一步尋到,從而賣個人情給天庭水神,那才是真的大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