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廚子還是食材,這是一個問題。’
白澤保持著本體,坐在那長長嘆了口氣,扭頭瞧了眼在水潭旁閉目打坐的水神之化身,再看看水潭投影出的畫面,略微有些出神。
水神的生活,當真是讓獸羨慕的充實;
又要操心天庭之事,又要想辦法算計西方和妖族,還要替在外面歷練的小師妹擔心,偶爾更要接個圣人差事,外出打打域外天魔,順便與三教高手聊天吹牛、談談姻緣。
最近這半年,水神更是肩負起了教導玉帝和王母歷劫身的任務。
雖然每次提起這事,水神都會擺著手說‘這不算、這不算,這怎么能算是玉帝陛下的老師’;
但白澤總覺得,水神能花費近三分之一的精力在此事上,必然是挺開心的…
哪像他白澤,過氣瑞獸、退休妖帥,現如今除卻了偶爾幫水神審核審核計劃,就只能想想如何追求極致的美味了…
養老的生活,安逸,且枯燥。
白澤又定時瞧了眼水潭中的情形,下意識就收回目光的他,突然怔了下。
靈娥這次外出坊鎮,似乎飛的有些遠了…
“水神,水神!”
“嗯?”
李長壽在湖邊的紙道人睜開雙眼,目中精光閃爍,又立刻隱退。
趁著今日書院不用開課,李長壽剛在悟道修行。
不用白澤多言,李長壽立刻看向水潭中的畫面;
白澤頭頂長羽再次閃耀光亮,水潭中的畫面頓時更為清晰。
李長壽安排在靈娥附近的紙道人軍團,立刻施展遁法跟了上去!
此刻靈娥,正在趕往萬壽山的云路上。
她換了一身得體的打扮,長裙薄衫繡云鞋,青絲挽作俏云鬢,巧目顧盼、秀眉依依,雖是隱藏了容貌,卻依然不減靈秀之感。
“她怎么突然想過去試試了?”
李長壽自言自語,當下一心多用,繼續盯著靈娥的行跡。
白澤笑道:“興許是想明白了,繼續拖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早入去碰一碰運氣,無論成敗都可早日回到自己師兄兄身邊嘛。”
李長壽嘴角一撇,淡然道:“看她這段時日在坊鎮中每日玩耍,也是頗為開心。”
“那不一樣,”白澤調侃道,“對靈娥而言,沒有師兄的快樂,是不完整的!”
李長壽瞪了眼某大廚,白澤頓時把頭埋在蹄子中,一陣嘿嘿嘿的輕笑…
略微想了想,李長壽本體離了小瓊峰,直接無視本門護山大陣,施展土遁朝西牛賀洲而去。
此前未主動歸還、圣人老爺也沒收回去的塔爺和乾坤尺,伴著本體再次出山。
說實話,把塔爺留在身旁,是真的頂…
靈寶不需修行,塔爺最大的愛好是被神兵利器擊打,第二愛好就是跟人聊天打屁。
這半年,塔爺跟乾坤尺聊天無聊了,經常催李長壽去三仙島見金斗妹妹,或是去圣母宮拜見圣母娘娘,問候下紅繡球妹妹。
長此以往,讓李長壽都有點頭暈腦脹。
這,就是使用防御類極品靈寶的代價嗎?
太清老師的清靜無為大道,當真厲害,能忍受這么多靈寶精神污染…呃,好像太清老師會直接把靈寶封起來,要用的時候再解封。
李長壽心底一嘆,乾坤尺閃爍出微微光亮,他前行的遁速頓時更快了些。
另一邊,靈娥駕云已飛到了萬壽山附近。
她在高空停了一陣,略作思索,將那枚玉符拿在手中;
玉符中的字跡還是那一行歷練任務提示,但靈娥要做的,就是將玉符當面交給鎮元大仙。
想了想,靈娥左手探入袖中,拿出了…
一提仙果。
總不能空著手去拜訪遠古大能,鎮元大仙!
靈娥駕云向前,緩緩飛到了萬壽山前百里。
這山不奇、不高,宛若一片平原中探出小鼓包,若是準確點形容,說是‘萬壽坡’更恰當。
一縷微風迎面吹來,靈娥只覺寸步難進,被此地乾坤‘溫柔’的拒絕。
她自是毫無意外——想來萬壽山蹭點機緣的煉氣士,受到的待遇都是這般。
朝著山頭看去,郁郁蔥蔥的山巒見,能看到道觀的一角飛檐;
此地并無仙光,也無祥瑞,更無慶云這般‘高級點綴’,靈娥能見到山里中靈獸嬉戲,水塘旁仙鶴啄翅,山林之上百鳥回旋。
仔細感應,天地間的道,在此地似乎都隱了起來,前方只是一片凡人住處。
‘怎么感覺,跟小瓊峰一個味兒…’
靈娥輕輕吸了口氣,瞧了眼深色的測感石,自知有不少仙識正鎖定在她身上,不由想著,師兄應當就在看她表現…
對著前方做了個道揖,靈娥用清脆的嗓音喊道:
“晚輩人教道承弟子,今日前來,是為拜見地仙之祖前輩,替我人教高人送一封書信!”
前方靜悄悄的,并無半點回應。
靈娥秀眉輕皺,又如此喊了兩遍。
正此時,側旁有人聲傳來,卻是一名有些微胖的道人自下方梅林飛到空中,笑道:
“別費心了道友,這里有大陣,聲音是傳不進去的;再說,聲音就是傳進去了,你又如何能拜見到…
誒!”
這微胖道人哆嗦了下,看著靈娥面前緩緩匯聚的一縷縷流光。
這些仙光凝成了一善門戶,門內竟別有乾坤。
一縷平和、渾厚、連綿悠遠的道韻飄出,伴著蒼老的嗓音:
“貴客登門,快快請進。”
靈娥眨眨眼,手中玉符微微閃爍光亮,其內的一行字跡緩緩消退,化作了一封簡短的書信。
靈娥匆匆看了眼書信內容,發現還真是某人教高人所寫,落款竟是玄都小法師。
李長壽的一縷傳聲鉆入靈娥耳中,說的是:
“此次只是初次拜訪,不要問這位大仙太多問題,就說是得了人教高人指點,前來問詢地仙修行之道。”
師兄!
靈娥精神一震,頓時自信滿滿,飛入眼前結界中。
萬壽山附近景色沒有半點變化,顯然是存在極為高明的乾坤大陣,宛若再辟了一方乾坤。
然而…
李長壽本以為靈娥能在五莊觀中,最少呆一兩個時辰,但靈娥不過片刻就飄然而出,駕云朝東飛去。
此時,靈娥故意將帶有鎮元大仙道韻的玉符拿在手中,那些關注她之人自然知道,她只是替高人送信、且得了鎮元大仙回信。
——這無形中為自己提升了不少跟腳,讓自身處境不至于陷入危險。
其實靈娥也是太穩了…
能進五莊觀的仙子,此地誰人敢招惹?
尤其是,那鎮元大仙說了四個字:‘貴客登門’。
無驚無險地離開萬壽山范圍,靈娥突然施展風遁,迅速趕到了自己此前落腳的坊鎮。
她剛從西門進、立刻就從東門出,離開坊鎮時就已換了容貌,化作一名天仙境老嫗,朝南贍部洲而去,要從南洲繞行回東勝神洲。
在反偵察這塊,也是拿捏得死死的。
當然,想繞暈自家師兄,還欠了一點點火候…
靈娥顯然是早就制定好了完整的回家路徑,此時完成任務,妙目中直冒綠光,過俗世、經大澤、越過大洲邊界,直撲度仙門山門!
為了不暴露蹤跡,靈娥保持了十二分的蹤跡,每過數萬里就更換一次妝容。
她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師兄考核的內容,故全力以赴、絲毫不敢懈怠。
幾日后,度仙門山門前。
靈娥壓制著自己激動的小手,駕著白云、恢復原本容貌,哼著一點小調、朝山門而去。
到得了山門,靈娥拿出掌門令牌,以及兩只裝滿了丹藥和藥草的寶囊,滿是笑意地孝敬給看門的幾位老前輩,言說這是自己外出歷練所得。
一陣‘使不得使不得’、‘這如何能行’后,靈娥駕云朝平靜的小瓊峰緩緩飛去,留下幾位老道百般夸贊。
李長壽本體自是早一步趕回了門內,順便將眾紙道人放歸山門各個方向。
很慚愧,只是一點點常備護衛力量。
駕云過山野,芳心恨遲遲。
當靈娥保持淡定過了幾重大陣,看到了在湖邊柳樹下站著的熟悉身影,再也按耐不住。
她歡呼一聲,朝李長壽疾飛,口中大喊:
“師兄我活著回來啦!”
原本板著臉的李長壽,當真是敗給了這句呼喊,笑著點點頭,并未拒絕靈娥張開的小手。
她恰似乳燕歸巢,就這般撞到了師兄懷中。
李長壽略微有些猶豫,背負在身后的雙手自然垂落,想抬未抬之際,靈娥卻突然回神,俏臉瞬間紅透,立刻向后跳開,滿腔歡喜化作了一聲:
“嗝!”
李長壽平靜地抬手理了理衣領,道:“此次歷練,收獲如何?”
靈娥此時的表現,已是證明了歷練效果如何。
她將自己羞澀壓了下去,臉蛋雖紅、卻無云汽,對李長壽欠身行禮,輕聲道:
“多謝師兄安排的歷練,師妹這次收獲良多。”
李長壽皺眉道:“收獲良多,便是回來都不言明我正身,就這般毫無提防地靠近嗎?”
靈娥小臉一垮,下意識就想裝哭賣可憐,但又立刻想到了什么,底氣十足地道一聲:
“若此地站著的師兄都非師兄,那我就算再小心謹慎,怕也是活不了。”
“你倒也說的有幾分道理,”李長壽點頭表示贊許,“這次確實成長了許多。”
靈娥喜滋滋的一笑,哼道:“還有呀,剛才那個、那個,抱抱,也是替云霄姐姐帶給你…呃。”
糟了,說漏嘴了!
李長壽淡然道:“你們相見,似乎已許久之前。”
靈娥眼珠一轉,立刻錯開話題:“師兄,我得了個這寶貝,看!看看!”
一顆人參果被靈娥捧在手心,“師父吃了這東西,可以增近五萬年壽元!人家在鎮元大仙那里求來的!”
靈娥忙將鎮元大仙給人教小法師的回信——另一枚玉符,塞到了李長壽手中,丟下一句:
“我先給師父送過去啦!”
就一溜煙兒跑去了齊源老道的草屋。
這丫頭,果然也是不愿看他與云霄仙子進展太快…
李長壽負手輕嘆,轉身回了丹房中,看了眼玉符中簡單問候的客套話,心神挪去了南洲之地。
有琴玄雅上天之事,李長壽已決定向后推遲。
無他,要給玄雅造勢宣傳,必會鬧出各種動靜,就會出現許多風險。
如今己方大佬玄都大法師不在五部洲中,最穩妥的選擇,就是要減少這般事務。
雖然天庭招兵計劃會受一些影響,但影響不算太大,就是少了些宣傳效果…
也能讓玄雅實力再提升一小截。
南洲俗世,那座李長壽已執教了半年的書院中,假裝休息的紙道人睜開眼來。
竹屋外,三名少男正在修行落石術等實用小法術,三名少女在遠處竹林中朗誦詩詞;
而竹屋角落那個‘湊數的’,正在伏案寫著什么。
李長壽站起身,溫聲道:“小佑,為何不去練習法術?”
少年楊天佑忙起身回答:“回先生,我在溫習術算,這幾門法術我都學不會,只是給大家拖后腿…”
“那也要學,以后也能有個防身的本領,事在人為,莫要輕言放棄。”
李長壽鼓勵他兩句,便對外招呼一聲:“有銘,帶小佑過去。”
“好嘞!”
華有銘兩步就跳了過來,咧嘴笑著。
楊天佑連忙向前,喊了幾聲‘大哥’,像是小跟班一般,跟在了華有銘身后。
李長壽不由瞇眼輕笑…
再有一年,華有銘的妹妹就要出生了,就是玉帝陛下點名要的‘普通絕色’。
同樣,應該就是楊戩之母。
若此地這個楊天佑,會是自己所知的那個楊天佑,這一場跨越凡俗的姻緣,也就能解釋過去了。
當日留下他們七人時,李長壽本沒有在意這個名號,也是隔了幾日、修行時突然想到了這楊天佑是誰。
為何有一說,楊天佑乃天庭金童轉世?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且在天庭暗中查證過,這楊天佑只是個普通凡人,沒什么跟腳,資質也不怎么樣。
估摸著,應當是玉帝陛下到時不忍阻止妹妹、妹夫,就暗中給楊天佑加了點跟腳,如此也好顧全天庭威望、玉帝顏面…
真說起來,楊戩的故事也是挺慘的。
父母生了楊戩兄妹三人,大哥和父親一起死在了天兵手里,母親被鎮壓在桃山之下,楊戩自己帶著妹妹孤苦伶仃、艱難拜師…
李長壽也記不清楚有關細節,而且二郎神的傳說也是眾說紛紜。
有一說,楊戩劈山救母時,將母親救出了桃山,但母親被曝曬而亡,故楊戩對天庭懷恨在心,雖得天庭封賞,卻對自己舅舅懷有恨意,寫下一句‘聽調不聽宣’。
這里有一點,是李長壽此前就關注到,且格外在意的——楊戩是得了天庭神位之后,入的封神之劫,跟隨師父玉鼎真人護持周國!
當然,這些都是原本的故事了。
北俱蘆洲西南部邊界,妖族聚集之地。
比起幾十年前,此地已是完全變了模樣,大地干裂、山泉斷流,各處都是死氣沉沉,不少山頭都已化作一座死山。
無他,此地匯聚的眾妖抗天而行,為天道所惡。
天庭各權職部門搞的那些節目,除卻廁神殿之外,都已不再連續發力。
畢竟折騰久了,這些妖族的皮就厚實了。
妖族的眾高層當真沒想到,天庭竟如此能忍…
最初發討天檄文,天庭各種手段反制,就是不發兵討伐他們妖族;
而后北洲之戰,天庭派大軍參戰,妖族一方被‘騎著白澤的水神’搞崩了心態,非但沒能打疼天庭,反把自己打的心肝亂顫。
他們需要一次大勝,而后夾帶勝勢,與天庭談判。
邏輯很簡單、過程也可以很清晰,但天庭那個水神,卻是全然不給機會!
地下一座大殿中。
陸壓斜靠在寶座上,身前懸浮著妖帝印璽,用手掌扶著額頭,面色無比陰沉。
水神…
‘斗神不斗勢,斗仙不斗圣。’
白澤…
突然間,大殿角落傳來一聲輕笑,兩道身影自陰影中走出。
一道有些嬌小的身影,停在角落并未向前,斗篷之下露出兩縷銀發。
另一名老者直接掀開斗篷,快步到了寶座之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貧道已想出破局之法。”
“前輩請直接相告,”陸壓雙目有些無神。
這老道笑道:“殿下,咱們何不從天庭另一位權神身上入手?
水神確實難對付,但他終究不過是三階正神,而天庭中還有一位二階正神,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