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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壽,面都不露

  慌亂了不過轉眼,地藏已再次冷靜了下來。

  若處理不當,今日便是他的一個死劫!

  事情轉變著實太快,地藏此刻完全無法斷定,道門到底是有意而為,要針對他這個無名之輩,還是這一切,真的就只是恰好趕上了…

  地藏此時只能賭,賭老師會護住自己。

  他前有暗收鴻蒙兇獸為己用的獻策,今有謀劃東海之戰、為教內增加底蘊的功勞…

  念及此處,這青年道者心底無比郁悶。

  他修行已有數個元會,一直未到臺前,近日剛從三千世界游歷而回,準備大展一番拳腳,沒想到,剛出手兩次,就遭遇到了這般危機!

  莫非,他當真…

  洪荒出道,既是巔峰?

  東海一戰的謀劃,本以為是自己大展宏圖的開始,沒想到最后竟是自身謀算之道的絕唱?

  地藏輕輕一嘆,緩緩坐了下來。

  諦聽挪了挪龐大的腦袋,傳聲問:“主人,不去多做點什么嗎?”

  地藏傳聲道:“此時必已驚動老師,若我多做,很可能出錯,倒不如靜靜等候,一切聽老師安排。”

  諦聽趴在那聽著遠方亂糟糟的心聲,粗長的尾巴也輕輕晃了晃,又傳聲道:

  “主人,估計你這次沒救了,記得給我找個好下家,你們西方教有幾個女弟子倒是挺不錯。”

  地藏笑容有些無奈,坐在那閉目養神,靜待暴風雨來臨…

  若說糟心,此刻那靈山之上的眾老道,才最是糟心。

  他們本著‘道門內戰大歡喜’、‘道門不戰也無事’的心態,在旁看個熱鬧罷了,怎么突然就…

  被火燒身、不知所措!

  云鏡術所顯,闡截兩教已匯聚了過千名仙人,跟在玄都大法師、多寶道人、廣成子身后,浩浩蕩蕩朝西方而來!

  面色皆不善,目中多厲色。

  這可不是那些中神州仙門的仙人,這是聽過圣人講道、出身圣人道場,里面大批高手,若不考慮圣人出手,足以蕩平他們靈山一百遍啊一百遍!

  “這可如何是好?”一老道慌了神。

  “他們怎能平白污咱們清白?”又有老道義憤填膺。

  那名駝背老道皺眉問道:“誰算計了此事?”

  眾老道盡皆不言,一個個只是搖頭。

  正此時,三道金光閃過,又有三名老道現身,落在眾老道身前,身上金光漸漸淡去,同樣是破布爛衣的打扮。

  從他們衣服破損的程度可以判斷,這已是混到了西方教權利中心、絕對的高層!

  ——畢竟身上的布料,只能遮住一些關鍵部位了。

  果不其然,寶池旁的這群老道,對這三名道者,盡稱師兄。

  他們三位,是侍奉于兩位圣人老爺身側的圣人弟子,此刻齊齊現身,也是事態真的緊急到了一定程度。

  三人接連開口,聲音傳遍在場這些老道心底,開始了西方的傳統藝能…

  甩鍋。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眾靈山弟子盡皆明了該如何處置后事,又有幾名老道匆匆而去,找了一名中年道者,將這道者帶到了寶池旁。

  這中年道者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就要熬出頭,得教內器重,一名老道突然出手,手指點在這中年道者后腦處。

  中年道者渾身一顫,身體軟倒在地;

  一道金光閃過,此人突然睜開雙眼,直直地站了起來,眼神、表情,與側旁剛出手的老道,毫無二致!

  “攝魂…”

  地藏喃喃道:“如此,卻是多謝老師了。”

  那諦聽神獸低頭嘆了口氣,傳聲道:“主人,你若是哪天抗不過了,還是早早還我自由,讓我另外投個好人家吧。

  你們教,也實在太不把生靈當生靈了。”

  地藏皺眉道:“慎言。”

  諦聽緩緩扭了個頭,繼續聽著,那些離靈山越來越近的噪雜‘心聲’,不再多說什么。

  與此同時;

  趕來靈山的那一大片白云上。

  三教眾仙此時飛的并不算快,一是為了保持隊形,二是為了給西方更多壓力。

  此刻,玄都大法師站在道門眾仙之前,要說壓力,自也是有的;

  畢竟平日里懶散慣了,也沒帶過這么多師弟師妹一同搞事。

  此時道門一方,決策權集中在他與多寶、廣成子手中,每走一步,都要細細考量、分析后果。

  自從人族大興、妖皇隕落,大法師已經很少如此費心,此時思路也有些不暢。

  不過,無妨!

  此地還有人教金牌小師弟、玉帝御使大權臣、老君用了都說好、道門自此呱呱叫的法寶人…咳,準師弟!

  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于是,大法師找準,正躲在黃龍真人袖中的紙道人,傳聲問詢:

  “長庚啊,你猜西方會有哪般應對?”

  李長壽斟酌了下言語,回道:“若他們高明些,就絕不認下此事,胡攪蠻纏也好、臉皮滾刀也罷,最后讓此事不了了之。”

  大法師聞言,不由有些納悶,反問道:“這般應是最淺顯的主意,為何還算高明?”

  李長壽笑著解釋:“大法師您總是出這種難題。

  此法看似簡單,實則是抵住了道門壓力的表現。

  單憑一力推算得到結果,其實算不得證據,這事一攪和便容易被混淆視線,畢竟本就只是起于一則謠言。

  如此,西方威名不損,西方教內會因此事上下一心。”

  “嗯?”

  多寶道人突然扭頭看了眼大法師,傳聲問:

  “玄都師兄可是在跟長庚商議?要不,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大法師含笑點頭,多寶道人已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海螺狀的靈寶。

  這靈寶對大法師、黃龍真人、廣成子、李長壽的紙道人、趙公明,各自點出了一縷道韻,幾人頓時利用心聲交談,十分隱秘。

  李長壽眼前一亮,好寶貝!

  大法師將剛才的問題重復了一遍,李長壽又解釋了一次。

  趙公明問:“那,不高明的招數又有那些?”

  李長壽笑道:“老哥,中策就是找個擔責之人,讓他以受過趙老哥欺負為由,伺機報復、造謠生事,將此事全包攬下來,由此便可讓咱們無法對靈山施壓。

  只是如此一來,說明西方還是怕了咱們道門,對他們教內人心不利,且直接落損西方面皮。”

  “下策呢?”黃龍真人皺眉問,“該不會就是大陣封靈山,干脆做縮頭烏龜吧?”

  “黃龍師兄一陣見血,這確實是他們能選的下策,”李長壽沉聲道,“若是咱們強攻靈山,便是沖撞圣人老爺,容易反被他們反咬一口。”

  玄都大法師笑道:“長庚,咱們這次去靈山,可有什么妙計,讓他們吃得虧、不敢言,咱們還能揚了威風,西方教也不會嫉恨。”

  “師兄…”

  李長壽把‘我是個人’四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頂頭上司當眾布置的任務,就是有困難,那也要克服困難,迎難而上!

  李長壽這邊正在思索,趙公明卻是眼前一亮。

  這題,他會啊。

  “不如咱們都用躺…”

  “老哥!”

  李長壽趕緊出聲打斷。

  當著三教這么多仙人的面,更有甚者,天地間六位圣人老爺都在關注著此地,可不敢隨意碰瓷。

  李長壽道:

  “長庚淺以為,今日咱們行事能否圓滿,就在于對‘度’的把控上。

  咱們此次去靈山,以造謠之事為由頭,看似問責,實則揚威。

  近年來西方蠢蠢欲動、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對咱們三教明里暗里做了不少齷蹉事,剛好借這次讓他們消停。

  故,稍后要做的,就是要他們圣人弟子低頭,讓他們今后不敢輕易出手。”

  廣成子笑問:“如何才可讓他們低頭?”

  “謝師兄考教!”

  李長壽沉吟幾聲,繼續道:“具體還是要看他們如何反應,才能定計。

  大體上…

  若他們滾刀肉、厚臉皮,那咱們就需果斷出手威懾,可出手傷他們幾人。

  若他們用替死鬼,那咱們就一口咬定,背后必是有更多人謀算,讓他們交出更多幕后黑手。

  若他們避而不出,這個也簡單,只需奚落他們幾句,將此事在洪荒傳揚開來,咱們不用多做什么,就已達到了揚威的目的,他們這就是認下此事的狀態,咱們也可多給他潑些臟水,壞他西方慈悲聲名,影響他們西方之運道!”

  這番話說完,大法師、廣成子、多寶道人齊齊點頭。

  廣成子贊道:“不愧是玉帝師叔最信任的仙神,只是簡單幾句,就已是將西方安排的妥妥當當。”

  多寶笑道:“要說心臟,還是長庚你臟,就一個造謠的罪過,硬是要他們西方教折損一波面皮,還扯出了幕后黑手這種事。”

  “哎,大師兄,話不能這么說!”

  趙公明立刻站出來道,“長庚這是為了咱們道門聲威罷了!

  而且,根據我對長庚的了解,這些辦法都是收著、斂著,更狠的法子,他都沒拿出來。

  對不對,長庚?”

  李長壽:…

  圣人啊!

  現在要去的地方,那里有圣人啊!

  還更狠的法子!

  這次抓住機會,敲打敲打西方教也就算了,真要把靈山給掀翻了,他這個天庭普通權臣還要不要命了!

  此時離著靈山還有段距離,大法師主動走到黃龍道人身旁,讓李長壽的紙道人鉆入他袖口。

  畢竟李長壽是人教弟子,在大法師身旁出謀劃策更方便一些…

  金靈圣母見狀,傳聲對多寶道人問了句:

  “師兄,你們可是在暗中交談?”

  多寶道人含笑點頭,將李長壽剛才所說應對靈山之法,傳聲簡單復述。

  金靈圣母略微思索,隨后便問了多寶道人幾個比較要害的問題,比如‘圣人若現身該如何應對’,多寶道人按李長壽剛才給的方案一一作答。

  金靈圣母贊道:“這位云霄師妹的準道侶,做事如此周全,咱們截教同門該多與他走動。”

  “那是自然,”多寶瞇眼笑著,傳聲道,“等我找個機會,就把他誆去碧游宮中拜見咱們師尊。

  根據我推測,他只是拜過了老君,還未去過太清觀中。”

  “哦?”金靈圣母輕輕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大法師的袖口,又搖頭輕笑,美目中滿是恍然。

  多寶道人傳聲問:“怎了?”

  金靈圣母緩聲答曰:

  “無事,只是突然想到,這天庭水神也是個性情之輩。

  龍族是他一力保著去了天庭效命,此前西方出手、東海海眼被破,龍族死傷慘重,當時水神師弟應棋差一招,未來得及阻止。

  這才幾日,他轉過身來,握住西方教少許把柄,對方只是一點散播謠言的計策,他就借題發揮、借勢謀算,以至咱們三教齊被驚動,三位大教執掌教務的師兄都站了出來,鎮壓西方靈山…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此舉既為道門揚威、為三教一心,又為龍族出口惡氣,還可讓他道心安穩,不會因此事而生愧疚…

  便是誰,都只能贊他為道門盡心盡力…

  云霄師妹當真好眼光!”

  多寶道人扭頭看了眼金靈圣母,禁不住小聲傳聲問:

  “是不是,師妹你想太多了?

  這事其實是長庚跟我、黃龍師弟、公明師弟、玄都師兄一起商量著定下的…”

  金靈圣母搖搖頭,又看了眼大法師的袖口。

  “這就是他最高明之處。

  此時面都不露,咱們還需承情于他,西方嫉恨也不會落半點在他身上。

  自然,我并未有半點覺得此事不妥,只是覺得他謀算算計之深,確實有些可怕…今后大師兄若有拿不準的教務,盡可去尋他商議。

  咱們云霄師妹的道侶,不用白不用。”

  “得嘞!”

  多寶笑著答應一聲,已不再多說。

  前方云散山過,一座布滿金光的山岳出現在天邊,他們離著還有數千里,就能感覺到一股祥和、安穩的圣人道韻。

  靈山,這就到了。

  大法師傳聲各處:

  “兇一點。”

  眾道門仙人先是一笑,隨后便各自板起面孔,一個個殺氣騰騰,朝靈山浩浩蕩蕩壓去。

  隔著千里,停下云頭。

  多寶道人最先邁出,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寶劍,對著靈山大喝:

  “圣人道場,我道門弟子暫不冒犯。

  西方教,能主事的圣人弟子,立刻給貧道出來!”

  這前半句喊著不便冒犯,下半句又是如此怒氣沖沖,也是讓靈山上的那些老道一個個咬牙切齒,敢怒無言。

  少頃,靈山之上金光大作!

  此地大陣裂開一道門戶,其內飛出數百道身影,升到了與道門同一個高度。

  三名老道踏步而行,走在最前,各自放聲大笑,帶著靈山眾修者向前數百里。

  然而,雙方相遇先‘哈哈’的規矩,是本著雙方都無敵意的原則。

  今日任憑西方教一群煉氣士笑出鵝叫,道門眾仙只是面色冷寒,在云上一字排開,各個面色不善。

  這就讓大笑的那一方頗顯尷尬…

  一老道開口言道:“此地乃是我西方之靈山,道門諸位道友,如此興師動眾,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

  多寶道人再次站了出來…

  沒辦法,三教的大師兄,就屬他最小,廣成子入門早,大法師地位高。

  多寶雙目瞪圓,直接喝罵幾聲:

  “你西方有人造謠生事,毀我徒兒清譽,更是險些害的我道門內亂,差些引起兩教大戰!

  你西方今日若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此事怕是沒完!”

  最先那三名老道同時用出‘裝糊涂’三聯——

  “哦?有這種事?”

  “我們怎么不知?”

  “這怕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

  趙公明冷哼一聲,撫須向前;西方教大半的老道面色生變,一個個目中帶火。

  還好,今日趙大爺雙腿十分堅挺,只是開口喝罵:

  “我三教眾多同門,借天道寶器推算,那造謠之人便在你西方教中,更是得了十二品金蓮庇護!”

  一老道回道:“公明道友此言差矣!

  我西方教行事素來光明磊落,兩位老師的教導時刻銘記于心,西方大興之勢一步步來之不易,如何會去算計道門,徒增因果?”

  趙公明此刻已得了一縷壽的傳聲,立刻哈哈笑了聲,罵道:

  “西方教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你說這話也不怕磕磣!

  你轉身問問,就你這些同門,哪個沒有一兩件不敢對人言說之事?

  若沒有的站出來立個誓言,讓天道作證!”

  西方教眾頓時沉默不言。

  暗中,李長壽微微一笑,在安水城海神廟后堂做筆記的紙道人,立刻在趙公明的角色欄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對西專用大師級寶具!

  又聽靈山一老道開口喊道:“此事怕是有什么誤會,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容我一問!”

  言罷,這老道轉身看向這數百教眾,道:

  “你們之中,誰做了此事?

  若做了,站出來堂堂正正的認下,莫要辱沒了咱們西方教的聲名!”

  眾靈山煉氣士盡皆無言。

  而李長壽也在暗中等待著…

  他此前獻策時,其實也有所保留,有一種情況沒有直接說出來。

  ——地藏主動站出來認錯,以自我懲處的方式,平息道門怒火。

  如此,李長壽就會將地藏的威脅指數,直接上調幾個數量級!

  然而,西方教眾沉默了一陣,一名中年道者飛了出來,頹然一嘆,言道:

  “此事,是我做的。”

  李長壽松了口氣…

  還好,這個地藏此時不敢站出來,應該也存了不少私心,自己今后算計他時,能多出不少出手的機會。

  道門幾位主事者,大法師、多寶、廣成子,心底都是一笑,泛起了‘中策’二字。

  中策如何應對?

  趙公明渾身氣息爆涌,威勢遮天蓋地,大喝一聲:

  “就憑你,也敢算計道門?

  說,可是有誰在背后授意,讓你挑撥道門三教之關系!”

  就在這時,多寶道人聽到了一縷傳聲,頓時又向前兩步,冷然道:

  “公明師弟,將你那誓言法軸拿來,讓他立誓自證此事是他所為!

  若天道察覺他說的是謊言,必是在袒護其后謀算之人!”

  聽聞此言,眾靈山煉氣士面色一變。

  這一集,他們好像在哪看過…

大熊貓文學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