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與西海交匯的偏僻地界,數重大陣之中。
趙公明低頭看著這兩名西方教的圣人弟子,隨手一掃,抹平了海面上泛起的浩浩波濤,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緩緩旋轉…
他面前,那兩名西方教高手嘴角帶血、氣息震顫,卻被定海神珠穩穩地定住,無法動彈。
此刻,這兩個老道的面色十分復雜,有驚恐,有無奈,當然最多的,還是憤怒。
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
雖說這次是他們兩個,有意算計闡教黃龍道人在先,且借用了趙公明這般獨到的算計之法…
但他們,可一點都沒傷到黃龍道人!只是按被碰的經歷,情景再現了一次!
這趙公明不由分說,直接沖上來把他們胖揍了一頓,損了他們數千年道行,這梁子可是真的結下了!
趙公明此時也在扶須沉吟…
剛才打的順手,留力留少了,把這兩個西方的圣人弟子打的損了道行、虧了道意。
這次倒是不怎么占理…
側旁,那高高瘦瘦的道人向前行禮,目光之中滿是感動,口稱:
“多謝公明師弟解圍!
若非公明師弟現身,貧道當真、當真不知該如何辦了。”
趙公明干笑了聲,笑道:“區區小事,黃龍師兄不必介懷。”
這高瘦道人向前走了兩步,看著面前這兩名衣著樸素、滿臉悲憤的西方老道,低聲問:
“公明師弟,咱們現在該如何辦?”
趙公明傳聲問:“他們此前,可是對師兄你動手了?”
“這個,并未…”
高瘦道人苦笑道:“貧道剛從南海一處好友洞府回來,就遇到了他們二人,他們說有一件好寶貝請貧道觀摩。
怎料到了此地,他們兩個互相起了爭執,還打了起來,一人摔倒在地,口吐鮮血,像是受了重傷。
另一人反倒看向貧道,說貧道為何傷了他師兄…
貧道可是真的沒動手,萬萬沒動手,還出聲勸他們不要這般斗狠啊!”
趙公明頓時皺眉…
這兩個被他碰過的家伙,還玩出了新花樣?
不對!
若是按這個套路,對方此時肯定暗藏了留影的寶物或者陣法…這可當真不好應對。
趙公明腳下突然一軟,動作流暢且自然,直接軟倒在了三人面前,哇的一聲,口中吐出大片血沫,面色慘白、氣息顫顫、道韻震震…
不管如何,先躺下再說!
那兩名被定海神珠封住的老道,目中悲憤更勝,卻是絲毫無法動彈。
其實此時只要趙公明收起定海神珠,這兩個西方教高手半點狠話都不會撂,直接扭頭走人…
此刻,那高高瘦瘦的老道頓時懵了,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對趙公明傳聲道:
“公明師弟,要不,貧道也躺下?”
“別,”趙公明不動聲色,連忙傳聲,“我在此地先穩住他們!
師兄你快去南贍部洲,就在南海沿海,隨便找一家海神廟進去,找南海海神。
等海神的化身現身,黃龍師兄你就將此地之事說與他聽,求個解決之道,稍后我定會去找海神道謝!”
這高瘦老道越發糊涂。
但聽趙公明說的情急意切,這位闡教十二金仙之列的高手也并未多想,立刻施展神通,沖出此地大陣,朝北面激射而去。
這洪、洪荒…
時代變了?
小瓊峰上。
師祖和忘情上人這破鏡重圓的故事,還真是難操作。
不過,這次的功夫也沒白費,倆人雖然還沒互相吐露心意,但已經能夠正常交流了…
最多兩次,也就可以干柴烈火、其樂融融了。
李長壽用仙識看了眼,已去小瓊峰后山漫步的小師祖與忘情上人,心底起了詩性,禁不住沉吟兩聲,在心底吟誦道:
‘本是一對鴛鴦鳥,吵架兩次分居了。
都道天仙好眷侶,卻是傲嬌對悶騷。’
不錯不錯,有長進,還押韻了!
李長壽突聽身后傳來幾聲柔美的吟唱,卻是正撫琴的師妹靈娥,輕啟朱唇,隨著她指尖與琴弦的點落,柔聲唱道:
“落花影遲遲,倦鳥沉霞羽。
思君何念起,惜我彩裳衣。”
李長壽瞥了她一眼,靈娥立刻停弦、抿嘴,對師兄露出了一絲絲傻笑…
她才沒有暗示什么!
“穩字經五十遍。”
“哦,”靈娥頓時委屈巴巴。
熊伶俐已經跑去靈獸園喂靈獸了,此地的調調,她當真是欣賞不來也適應不了,怕自己睡過去鼾聲如雷,打擾了他們。
就跟沒出門前,夜里經常會打擾自己爹娘…一樣。
李長壽又關注了忘情上人和自家師祖一陣;
忘情上人在他們兩人周遭布置了仙力,李長壽也無法在不驚動忘情上人的前提下,聽到那邊在說什么。
正此時…
幾道身影鬼鬼祟祟,從小瓊峰山腳,貼著樹林上空駕云而來。
為首的,正是身高絕對不過五尺的矮道人,酒烏。
酒烏身后,酒施、酒鹿兒、酒齊,還有一位,將自己全身包裹在被子中,只漏一張小臉的…
哦,酒玖。
這般打扮,李長壽差點沒認出來。
小師祖一回來,酒玖完全像是遇到了天敵;
若非幾個師姐師兄非要拉她一起過來,她肯定不會出自己的那套豪華大陣!
這五位師兄、弟、姐、妹,一同摸到了湖邊草屋前;
李長壽已是對酒烏和酒玖傳聲,讓他們裝作在此地欣賞書畫的樣子。
來小瓊峰修行八卦之法,自然可以,只要不吵到那邊兩位準備搞陰陽大道的就行。
少頃,忘情上人的五位徒弟,偷偷摸摸地進了‘畫展’迷陣;李長壽將迷陣直接關掉,讓他們能夠清晰地觀察后山的情形…
不多時,酒烏低矮著身子,悄悄到了李長壽面前,滿是關切地問了句:
“長壽,這邊如何了?”
“師伯問的何事?”
“我家師父跟你師祖呀,莫要跟師伯我裝糊涂!”
酒烏面對面用傳聲之法,問:“他們已經重歸于好了?”
“這個,我也不知。
我只是個小弟子,可不敢過問這些前輩高人的姻緣之事。”
李長壽淡定地笑著,傳聲反問:“師伯,酒字其他師伯師叔,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還能如何看待?我們是做弟子的,還能干涉師父之事不成?”
酒烏笑了笑,繼續傳聲:
“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我們很早之前,就聽大師姐說過不少次,師父有深愛的女子。
師父很多時候,都會一個人對著一幅畫像發愣,那畫像都已經沒了彩墨、模糊不清了,師父還是不肯收掉。
小玖入門之后,被師父帶著來這邊幾次,我們幾個才知道,師父心里所念的女子,就是這位江師叔了。”
酒烏話語一頓,嘿嘿笑了兩聲,傳聲問道:
“這要是真的成了,師侄你要送家師什么賀禮?”
李長壽笑道:“我所擅之事,也無法就是丹藥酒水。”
酒烏頓時一陣擠眉弄眼,“家師修為高深,這么多年潔身自好,哪里用得著那些東西!”
“哦?”李長壽眨眨眼,“聽師伯這話,似乎師伯并未潔身自好?
酒施師伯,您別拔劍!”
“哎!”
酒烏渾然一驚,一步竄了出去,以迅雷之勢,徑直跳入湖中。
酒烏扭頭一看,卻見李長壽獨自站在柳樹之下,自家道侶正在十多丈外,表面陪師弟師妹‘鑒賞’畫作,暗中悄悄觀察后山的動靜。
酒烏瞪了眼李長壽,眼神中滿是怨念。
這矮道人灰溜溜地從湖水中鉆了出來,震飛道袍上的水漬,跺跺腳,傳聲罵道:“你知道坑你師伯我!”
李長壽淡定地看向天空,傳聲笑道:“師伯您心底莫非有鬼?
難不成,是去找那只被壓在山門外的狐妖了?”
“去去,莫要平白污我清白!”
酒烏雙手揣在袖子中,沒好氣地罵道:
“我對你酒施師伯,那是日月可鑒、天地可證,絕無二心!
咳,說點正事。
長壽,我大師姐聽聞,江師叔在外有不少好友…
你說,這些人里面,會不會有人…嗯,就是…這般說也不太好。
我們做弟子的,就是有些擔心,會不會突然蹦出幾個,與師父爭風吃醋之人。
那樣必會影響師父他修道的心境,師父渡劫在即,這般情形,最好還是能避就避。”
李長壽正色道:“此事稍后我會問師祖,師伯不必擔心。”
酒烏忙道:“那就勞煩長壽師侄了。”
“這也只是小事,”李長壽傳聲道,“師伯,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但講無妨。”
李長壽在懷中拿出一卷書簡,直接塞到了酒烏懷中,低聲道:
“這是給忘情師伯祖的一些小建議。
我師祖終歸是面薄,此事還是男方主動些較好。”
酒烏眼前一亮,不著痕跡地,將書簡收入袖子中縫著的儲物寶囊。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會心一笑。
“你們兩個在那嘀咕什么呢?”
酒施在后面招呼一聲,“烏烏過來了,看看這幅畫如何?
我想用靈石換走,拿回去裝點在咱們房中哩。”
酒烏答應一聲,立刻溜了回去。
李長壽卻是朗聲道:
“此地畫作,都是弟子平日里無聊時練筆之作,師伯、師叔若看上,自取便是。”
忘情上人的七弟子酒齊,在旁笑道:“這般水準還只是練筆之作,師侄你可有大成的畫作?拿出來給咱們開開眼界。”
李長壽頓時含笑搖頭。
一旁酒烏笑道:“七師弟,這個不要多問,長壽師侄的大成畫作,你可千萬看不得!”
酒齊頓時來了興致,追著酒烏一陣問詢。
李長壽在旁倒是并未多說什么。
其實,酒烏師伯所知的大成畫作,不過是《百美老后圖》與《百美老了圖》,那不過算是小成之作。
他現在,還有勁兒更大的!
毫無征兆的,李長壽心底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喊…
‘海神在嗎…海神…道友…可能聽到啊…’
這喊聲斷斷續續,‘信號’十分微弱。
李長壽左手縮在袖子中,立刻掐指推算,一份神念循聲而去,落在自己被呼喊的某座神像上。
剛到這座神像,李長壽也是一怔。
這并非是‘正版海神像’。
此地是一處沿海的漁村,供奉了一座泥像,泥像上寫了兩個大字——海神…
但這里,也算自己收斂香火功德之地,這泥像也與自己有了關聯。
這般簡單的泥像,并不算入他此時兩萬三千六百多座神像之列。
但轉念一想,能在這種地方直接驚動他這個海神本尊,還將喊聲傳入了自己心底…
呼喊之人,非同小可。
李長壽用神念注視著泥像前,這位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的道者,仔細打量了對方一陣。
此人身形高高瘦瘦,一身寬松的淡黃道袍,束著常見的道簪、兩只手掌如蒲扇一般,總體氣質,給人一種逍遙飄逸之感。
他面容清奇,額頭寬且長,雙目修長,倒是與自家二教主敖乙的眼形有些相似…
且,此人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威壓,又有少許返璞歸真之玄妙道韻…
從修為而言,絕對是個高手。
這老道又拱手喊了句:“海神,海神您可能聽到嗎?是海神來了嗎?”
一旁有個挎著竹籃的凡人大嬸湊巧路過,忍不住提醒道:
“你這老頭真奇怪,怎么對著海神像亂喊哩?
我們這里只是請回來的小神像,你要是真想拜海神,去城里的大廟才中!”
“哎,多謝提醒,多謝提醒。”
這老道擦了擦額頭汗水,轉身就直接駕云,朝著最近的大城而去。
這路過的大嬸禁不住嚇了一跳,手腕上的竹籃落在地上,摔出了一地…
老咸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