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請留步!’
聽到這句傳聲,文凈道人本不想搭理,甚至還想吸了這個天仙境老道,給自己壓壓驚。
但此刻,文凈道人也不知那截教三兇到底走沒走,心底著實拿不穩。
不由得,文凈道人又開始懷疑,此時飛來的這名天仙境老道,有可能就是那三兇故意派來,測試她是否敢將剛才之事說出去…
文凈道人閉上雙眼,輕輕吸了口氣,強忍怒火。
王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本身不是趙公明與瓊霄的對手,只能選擇保命為上。
于是,面對趕來‘測試’她的天仙老道,文凈道人露出幾分楚楚可憐的神情…
或許是因太過憋屈,文凈道人心底,一股悲觀郁悶的情緒正不斷醞釀,眼前不斷浮現出,剛被截教三兇碰瓷的情形…
說是三兇,其實名不副實。
畢竟真能兇起來的只有兩個,另外一名假裝路過的小真仙,明顯就是被趙公明和瓊霄隨便拉過來的幫手!
想起這個小真仙,文凈道人更是氣大…
真是什么人都敢在她頭上撒野啊!
對方假裝路過,還拉著她的手臂,假惺惺地喊著:
‘哎呀呀,道友,你這般不行呀!
哎呀呀,把人傷成這樣,這可如何了得?’
這般言語,明明就是在告訴她——我們吃定你了,認栽吧道友!
截教的人心都臟!
這般不起眼的小真仙,心也是臟的!
跟他們截教之人一比,那些天天想著挖道門墻角、暗中算計三教的西方教眾高手,完全就是為了洪荒西部大開發嘔心瀝血、奉獻自身的大善人!
她族內的孩兒們,那就是一朵朵天靈圣水中泡出來的童子童女!
尤其是,文凈道人一想到…
‘本女王大人明明已經認栽了,他們竟然,對本女王什么都不做!’
這才是最可氣的!
三兇只是取走了一堆沒用的寶材、靈石,那瓊霄讓她裹上了此時這身長裙,又數落她帶壞洪荒風氣,影響截教那些純情的男教眾修行。
隨后,讓她立下大道誓言,便這般放她離開了…
這是瞧誰不起呢!?
她文凈道人,難道不值得被你們截教針對?不值得被你們脅迫,干點其他更有意義的事嗎?
她的命,難道只值一堆靈石寶材嗎?
西方教粗話!
鬼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么!
文凈道人越想越是憋悶,真想直接破口大罵,但又想起,她剛剛被迫立下的那道大道誓言…
那誓言…
該是何等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做事滴水不漏的兇靈,才能寫出的大道誓言模板!
截教仙人算計了她這一波,到底在圖什么?
敲山震虎?
還是純粹就是偶然撞到了她,隨便過來欺辱一下,圖個樂子?
樂子…
她文凈道人,洪荒之中算不上頂尖,但也絕對能稱得上是大神通者的一號人物,就這般,成了截教兇人的樂子…
這么多年了,她文凈道人算計了數不清的生靈,見過她、知道她名號之人,基本都已死了。
然而,今日遇到了真正的算計高手,方才知道,差距竟然會這么大…
要么說,人家怎么能拜截教圣人為師,而自己,卻只是西方教圣人手中的一把血刃…
念及于此,文凈道人自嘲的一笑,突然有些心灰意懶。
斗不過,必然輸,還要繼續跟道門作對嗎?
自己一直為西方教東奔西走,得來的只是一些些香火功德…
她真的在乎那些被西方教扣住的族人嗎?
捫心自問,并不見得。
上次那些族人被龍族滅殺,自己也沒怎么心疼,就是感覺自己被那群傻龍龍算計,心底氣憤罷了。
可若是沒了那些族人,她在這天地間,也就沒了什么存在之感,就如一縷,從遠古飄蕩而來的孤魂。
三教、西方、天道、大勢、功德、大教之爭…
呵呵…
說到底,這些與她文凈道人,到底何關?
笑一聲萬載空忙,嘆一句大道無常。
不如就去混沌海中,避開圣人搜查,找個密地躲起來修行吧。
若是運氣好,找到一兩個實力不強的混沌生靈部族,或是流落在混沌海中、有生靈存在的洪荒碎片,自己依然還能做個女王大人…
于是,李長壽只見:
本應無比兇惡的蚊道人,突然露出幾分頹然、蕭瑟的笑容,在那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眼中滿是感慨。
就聽,這個蚊道人開口,用一種平平淡淡的口吻,對數百里外的老道傳聲道:
“道友不用過來了。
你們的大道誓言已經那般完備,還擔心貧道日后報復不成?”
果然!
李長壽心底苦笑,這蚊道人,真是被趙大爺和瓊霄仙子給碰了!
趙大爺和瓊霄仙子沒直接打殺了她,應該是不知她跟腳…
此刻看去,這蚊道人倒也是個美人。
可惜…
在李長壽眼中,這蚊道人就算美比三界第一、史上前五的月中姮娥,那也只是六條腿的洪荒狠人!
繼續接近蚊道人,李長壽還沒來得及開口回話,文凈道人又傳聲過來,情緒略微有些激動:
“道友,夠了吧!
貧道可是不要面皮的嗎?你們未免欺人太甚!
是,貧道惹不起你們,貧道躲還不行嗎?
貧道這就離開洪荒,你們可滿意了!”
李長壽:…
不就被碰了一下瓷,怎么突然就開始厭世了?
他與蚊道人,也算隔空交手了幾次,一度將蚊道人視為最為棘手的隱患,防蚊工作成為了他外出首要考慮之事。
互為對手,李長壽根據蚊道人幾次行事的風格,也多少算了解一點蚊道人的手段。
此時雖然不能排除,蚊道人是在故意做戲的可能;
但從圣人老爺給的指示逆向推理,這蚊道人很可能因為被碰瓷,莫名其妙就心灰意冷,真的想離開洪荒,避開三界…
這怎么能行?!
太清圣人老爺的意思,是讓蚊道人保持原本的狀態,無論蚊道人算計道門也好、謀算龍族也罷,都不能影響到,她毀西方教十二品金蓮之事!
趙大爺到底對這只蚊子做了什么?
李長壽心念流轉,雖是匆忙而來,但心底已經出現了幾個方案選項…
甲:順勢激起蚊道人怒火,燃起她對截教仙恨意,從而讓她振奮精神,繼續在洪荒暗地里搞事。
乙:與蚊道人進行一場中二且熱血的談話,點破蚊道人的身份,言說自己對她這個對手很重視,給蚊道人鼓勵,抵消這次被碰瓷的打擊。
丙:把蚊道人忽悠進道門。
丁:傳授蚊道人反忽悠大法,讓蚊道人去反擊趙大爺團伙。
只是瞬間,李長壽心底就有了決斷。
甲選項太危險,發瘋的蚊道人如果去三教源流大會搞一波,危險系數實在太高,不穩妥。
乙選項有可能搞出‘紅顏知己蚊道人’路線,容易惹出因果,更容易讓人看好戲,污蔑他李長壽是個腿控,不穩妥。
他明明是全!
咳,咳咳,說正事…
丙,圣人老爺應該不會接納她,蚊道人為西方教做了不知道多少暗中算計,三清老爺沒必要接納這般兇人儈子手,不穩妥。
丁嘛,雖然相對來說比較優異,但始終留下了許多隱患,萬一搞不好,他李長壽就會被拉入西方教、截教三位圣人老爺的黑名單…
相隔還有百丈,文凈道人已是要轉身離開,李長壽心底迅速有了決斷。
他選…
第五套方案!
‘玉帝陛下,情勢所迫,圣人有旨,只能讓您做一次接盤俠了!’
“道友請留步、請留步啊!”
李長壽頂著老神仙皮,舉著拂塵不斷呼喊。
文凈道人面露不耐,扭頭瞪著后面飛來的這道身影,當真想出手,卻又心存忌憚。
文凈道人又仔細一瞧,發現飛來的這老道只是一道化身…
而且,對這老道,她隱隱有幾分熟悉之感。
李長壽沖到了文凈道人身前,對文凈道人微微一笑,溫聲道:
“道友可聽說過南海海神教?”
海神教?
文凈道人鳳眼略微一瞇,淡然道:“你非截教之人?”
“道友,貧道怎么會是截教之人?”
李長壽的紙道人一甩拂塵,露出幾分沒什么深度的笑容,離著文凈道人又近了兩丈。
“道友你可不要誤會,我們海神教背后是人教,二教主雖然是截教弟子,但我們跟截教只有一點點業務往來。”
文凈道人心底念頭轉過萬千,淡然道:“道友可知,貧道是何人?”
“恕貧道眼拙,道友勿怪。”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振了振衣袖,清清嗓子,正色道:
“實不相瞞,貧道乃南海之海神,有香火神廟過萬,與遠古龍族交好。
今日見道友這般卓然出眾之姿、與眾不同之韻,便覺…
道友與我海神教有緣。
道友可否聽我說一說海神教之教義,和貧道去這俗世的街頭走一走,談一談?”
文凈道人頓時有些不解,注視著面前這老道,依然沒放下戒備。
她當初找了那么久的南海海神,竟然主動現身,在此地將她阻攔下…
今天怎么,這么多奇事、怪事?
“貧道與道友本應無交集才對,”文凈道人淡然道,“貧道只是洪荒修行無名客,也不想與貴教有哪般緣法。”
“哎,道友如此一說,未免就太見外了。”
李長壽笑了笑,知道自己此刻必須讓文凈道人留下,讓她聽自己繼續言說,才是忽悠她的基本條件。
心底一發狠,李長壽悠然道:“道友與我南海海神教的瓜葛,還少嗎?”
文凈道人心底頓時大為警惕,注視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道,“道友這是何意?貧道有些聽不懂呢。”
見文凈道人依然不動聲色,李長壽繼續加大‘火力’輸出。
“哦?道友聽不懂嗎?”
李長壽瞇眼笑著,“那要不要貧道稍微提醒道友一下?
向前數一數,道友策動幾家香火神教,砸我幾座神像,這件小事,道友莫非忘了?”
文凈道人鳳目之中略帶冷意,盯著眼前這具化身。
這一刻,她已經聯想到了許多,卻只是道:“道友你這般胡亂怪罪,莫非是欺我純善?”
純善…
臉皮夠厚,果然不好對付。
李長壽收斂笑意,與文凈道人對視,淡然道:
“道友,話若都說開,就有些不美了。
我并未對那幾位好友說起你之跟腳,就是想讓他們不要打殺了你,又特意在此地等你,與你指條明路。
若道友如此,那我就將那二十四顆珠子與大剪刀請來,讓他們再吐一回血了。”
文凈道人瞬間后退半步,渾身上下寫滿了警惕,“尊駕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長壽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道友,借一步說話吧。”
文凈道人眉頭輕皺,卻是緩緩點頭,冷笑了聲:“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名堂!”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李長壽甩了甩拂塵,駕云飛往海岸的方向。
李長壽此時用紙道人扮作的這老神仙,駕云前又喃喃一句:
“這幾天,南海這邊大黑蚊子突然多了些,道友不如布置一道遮掩咱們行蹤的屏障。
道友這般純善,又生的花容月貌,若是被蚊子叮一口,那就不好了。”
大黑…
文凈道人終于變了面色,那雙鳳眼瞪著眼前這天仙老道的背影,指尖已經涌出了寒光。
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今日,已是完完全全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眼前這只是對方的化身,那趙公明和瓊霄隨時可能會現身…
她,被對方,拿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