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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大寶寶

  其實去年的端午節,他也過得驚心——那天傍晚,他還在養心殿呢,就有太監來悄悄地傳了喪報。

  先朝廢太子、禛的異母兄、康熙的皇后赫舍里氏所嫡生的皇子——允礽,在雍正二年的端陽節,靜靜地死在了紫禁城、咸安宮的暮色里。

  廢太子這一生,歷經榮辱起伏,最終卻以幽死禁宮收場,至死亦不瞑目,直直望向乾清宮的方向。

  而他身邊,只有一個侍候了他一輩子的老太監跪泣不已。

  禛想到去年這些事,就覺得日子當真過得是快,一年一年的…看上去是長,可一轉眼也就過了一半了。

  他收回思緒,面帶笑意,拍了拍吉靈的手背,溫言問她:“怎么,你也想玩那金弓射粽的游戲?”。

  吉靈松開他袖子,笑嘻嘻道:“倒也不是,就是我聽碧雪說往年宮里過端午的事情,很是熱鬧,所以問問。”。

  “哦?”,禛饒有興致地一瞇眼,對吉靈道:“你院里的奴才,還跟你說這個?”

  碧雪聽著這話音似乎不對味,心里打鼓,慌得趕緊就跪下了:“皇上恕罪!是奴才逾矩了!奴才多嘴!”。

  吉靈本來沒覺得有什么,見碧雪這么一跪,也給她傳染得莫名緊張了,便站起來護著碧雪道:“皇上,都怪我!是我非要問碧雪,她被我催著沒辦法,才說的啊!”。

  禛伸手壓著讓吉靈坐下。

  他不過隨口一問,并沒當回事兒,這時候從面前碟子里,夾了一筷子米酒燉鹿筋送進口中。

  那鹿筋用的是梅花鹿筋、配以白蘿卜、白菜、枸杞、山雞、老雞濃湯。

  鹿筋彈性十足,被蘿卜在大瓦罐里煨了三個時辰之后,味道清鮮,無任何腥膻之氣。

  湯則是用野山雞和老母雞一同燉煮的,老母雞湯溫補,野山雞湯鮮美,內另有菌菇,菖蒲葉、枸杞,不膩不肥,還別有一種野味香。

  禛還是雍親王的時候,每次木蘭圍場回來,侍衛們提著他打下的野味,便要立即送去親王府的膳房制作這道菜。

  如今登基成了皇上,滿宮里做這道菜最拿手的卻不在養心殿御膳房,而是景運門膳房。

  這菜也是從景運門膳房提來的。

  膳桌上另還有米酒醉湖蝦、金絲懷柔板栗等等。

  因著景陽宮貴人愛甜,景運門膳房孝敬的點心則是茶食刀切一品、杏仁佛手一品、香酥蘋果炸一盒、合意餅雙碟,此外還有描金攢盒裝著的紅薯蜜餞八品,是零嘴小吃。

  吉靈有點懵,她到現在都還不大清楚景運門膳房在哪兒呢!人家怎么就把她口味摸得清清楚楚?

  碧雪還跪著,吉靈瞧瞧禛臉色,就跟她打手勢,催促道:“起來吧。”。

  碧雪想起來,才發覺手足竟然酸軟。

  七喜招呼了小芬子,上來半扶半抱地,硬把人給拽起來了。

  用完了晚膳,禛和吉靈兩個人就到里屋里去了。

  方才四爺一進門就坐下在膳桌旁,所以吉靈沒注意,這時候他長身立著,吉靈便一眼瞧見了那只自己親手制作的,黛青色的小荷包。

  正搖搖晃晃地掛在禛腰間…

  他竟然不嫌棄,還把這只荷包掛身上了!

  吉靈又是感動,又有點微妙的難堪——早知道皇上會看重自己的荷包,還特地挑出來掛在身上了,她哪怕是熬幾個大夜,也一定要把這荷包做得精致些啊!

  這下可好!這針線功夫如此蹩腳的荷包,明晃晃地掛在禛身上,簡直是一面行走的活招牌…

  當時繡那彎月亮,她硬是沒讓奴才們幫忙,就只準許七喜替自己穿了銀絲線。

  七喜一邊瞇著眼穿線,一邊吭哧吭哧地笑。

  吉靈還記得,自己繡完那只月亮,美滋滋地高聲喊七喜和碧雪進來看。

  兩個姑娘一掀簾子進來了,結果七喜以為她繡的是鐮刀,民間干農活的那種。

  碧雪的想象力比較貼近端午主題,也更豐富一點,認為主子繡的是牛角形狀的粽子。

  兩個人還爭論了幾句。

  吉靈當時就想掀桌子,不做了!

  最后她還是苦唧唧地在紗燈下補了一個時辰的針腳,硬是就靠著自己一個人,才繡出月亮樣子來。

  “我為了繡這個荷包,手都扎破了!”,她眉毛眼睛都皺到了一起,抬著手伸到禛面前,給他看,是撒嬌的語氣。

  禛還真的握住她手,在紗燈下仔細地看了看:“哪有?”。

  吉靈自己縮回手,瞧了一眼,道:“皇上來得遲了,傷口都愈合了!”。

  禛也笑,順手就把那荷包拎起來給她看,有意逗她:“這真是你自己做的?朕瞧著不大像!”。

  吉靈一聽話音,就快蹦起來了:“怎么不像!我熬了好幾個大夜了,皇上您瞧,我這左眼的外眼角到現在還是通紅通紅的呢!”。

  她一邊說,一邊扒著左邊眼睛,可憐兮兮地湊到禛面前,證明給他看。

  禛在燈下看得分明,見她眼角果然有幾根血絲,但并不嚴重——哪里像她說的那么夸張,“通紅通紅”的呢?

  他順手攏住了她,像抱一個大寶寶一樣,將她整個人向自己懷里提了提。又低下頭,輕輕貼著她額頭吻了一口,溫言道:“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吉靈臉上高興起來,手也不扒著眼睛了,貼著禛坐著,不吱聲了。

  禛伸手用拇指捻了捻她的下巴,玉扳指輕輕摩挲過吉靈的肌膚,一陣子沒見,她吃的下巴都越發滾圓了起來,這樣仔細一瞧,簡直快有了雙下巴哩!

  吉靈也瞧著他,忽然便將下巴的重量,整個兒壓在了禛的手掌心里。

  這番燈燭下溫存地說了好一會兒話,眼見著吉靈哈欠連連,禛便喊奴才送熱水進來。

  兩人洗漱了歇下來,時辰便也不早了,因著端午將至,前朝之事最近又有了了斷,禛難得地沒帶折子來看。

  七喜輕手輕腳放下了簾子,屈膝退出去,將里屋的門掩上。

  黑暗中,吉靈忽然“噗嗤”一笑。

  禛本是閉了眼,將要睡覺的,這時候聽見她聲音,便睜開眼轉頭去看她,就看她半個腦袋縮在被窩里,賊兮兮地不知道在笑什么。

  禛含笑問她:“你笑什么?”。

  他說完,伸展手臂,擁她入懷,拍了拍她的背,哄娃娃一樣斥道:“好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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