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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章 宮道

  雨雖然不見小,可這宮到底是要進的。喬苒同徐和修、謝承澤二人上了馬車,待到皇城門口臨下馬車時,遇到漂泊仿佛傾瀉似的大雨,便是方才過來傳令已經走過一回的公公對上這大雨都生出了幾分退意。

  只是不管懼怕還是不懼怕,都是要去的。公公撐著一把傘下了馬車,迎面而來的水汽吹的他打了個噴嚏,手里抱著三把傘遞了過來。

  其實這么大的雨,有傘也遮不了多少,不過聊勝于無嘛!

  徐和修看著大雨,默默往馬車里鉆了鉆,道:“要不別去吧!承澤!”

  方才跟著喬大人過來真是一時興起,雨下的那么大,這一路已然把他的興頭澆的差不多了。喬大人是不得不去,畢竟被甄大人如此“看重”,“親自點了”過來的,他和承澤就委實沒有必要一定跟著去了。

  正這般想著,承澤起身道了一聲“借過”,他本能的往旁邊閃了閃,而后便見承澤接過公公遞來的傘下了馬車,又將其中一把遞給喬苒,道:“下車吧!”

  女孩子默了默,接過傘跟著走下了馬車。

  徐和修:“…”

  本是想拉著承澤一起退縮的,哪知他突然身先士卒。一個人呆在馬車里這種事他還是做不來的,畢竟他徐和修還是要臉的。不得已,徐和修只得緊隨其后,拿著公公手里最后一把傘下了馬車,一行幾人便這般撐著傘往皇城里走去。

  潑天的大雨被風吹的迎面如水簾一般兜頭澆來,結結實實的澆了徐和修一臉。

  才踏進皇城還未走幾步就被迫吃了一嘴的雨水,徐和修兩眼望天,神情木然:就知道會這樣,早知便是拼著不要臉也不進來。

  此時他們所行的這條宮道上形色匆匆的人不在少數,畢竟這一趟被留宮中有話要說的官員不在少數。是以,即便大雨傾盆,皇城的宮道上卻還是有不少人或來或走的。雨大的人睜不開眼,又皆手里撐著傘,自是看不清楚前路,徐和修悶頭跟在謝承澤和喬苒的身后默默走著。

  雨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大,逆風而行,步履步步艱難,手里的傘也越發沉重,徐和修緊緊攥著手里的傘,搖搖晃晃,沾了雨水的傘柄滑的厲害,總覺得下一刻就會脫手一般。迎面一陣風吹來,本就搖搖晃晃的傘柄驀地一滑,雨傘瞬間便被風卷刮了出去。

  徐和修:“…”

  沒了傘的庇護,當頭而來的雨水瞬間便將他整個人澆透了。只是如今處在宮道正中,進退不得,徐和修只得瞇著睜不開眼的眼睛,喊道:“承澤,傘借我…”

  便在此時,幾道逆向而來的身影形色匆匆與他擦肩而過。他是逆風而行是以寸步難行,對面而來的卻是順風而為,走的飛快。就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其中一人突然下意識的抬了抬傘面,傘面之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一閃而過。

  正說著“傘借我”的徐和修一怔,聽不遠處謝承澤的聲音響起:“你…”

  一個“你”字來不及出聲,眼前一道銀光閃過,徐和修只覺背后忽地一痛,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前摔了下去。

  變故不過一瞬之間,他只看到謝承澤那把遞來的傘被一把兵刃瞬間劈成兩半的同時又有一把傘扔過來擋在了他二人面前。

  “快來人,真真公主逃了!”身后扔了傘的女孩子不待他開口,聲音便突然響了起來,官員宮人行色匆匆的宮道上頃刻間陷入了一片混亂,徐和修摔在地上,背后還被踩了幾腳痛的齜牙咧嘴,丟傘擋兵刃的謝承澤和喬苒一人摔在了一邊,宮道上驚呼聲不斷,遠遠聽著似乎已有皇城禁軍往這里匆匆趕來。

  那位被點破身份的真真公主于大雨中發出了一聲冷笑,扔了傘,她全身上下被雨水澆透,看不清這位金枝玉葉臉上的神情,可不知道為什么,徐和修還是察覺到她往自己這里看了一眼,這一眼決計不是什么好眼色,隔著雨簾都能感覺到幾分被撞破好事的憤恨。

  她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么卻在此時被身邊的人拉了一下,意識到什么一般的真真公主冷哼了一聲便立時轉過身大步向皇城門口走去。

  這反應委實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方才那一句“快來人,真真公主逃了!”之下她扔傘冷笑的舉動顯然已經坐實她真真公主的身份了,只是面對這般蜂擁而來的的皇城禁軍,真真公主的反應顯然有些古怪。

  她這般不管不顧,毫不畏懼的態度,難道是篤定皇城禁軍不能拿自己如何?喬苒看著真真公主大步離去的背影,雙唇微微抿起。

  可眼下卻不是什么人都能鎮定下來的,徐和修愣了一愣,面對如此毫不猶豫就大步離開的真真公主,他幾乎是想也不想便爬起來想要撲上去。

  壓在心里許久的念頭瞬間涌上心頭:不能讓她走!她若一走,十妹妹的仇怎么辦?當真讓她逃了,天涯海角要去何處尋這個人?這個仇又要到何年何月方才報得?

  阻她離去的念頭在這一刻徹底占據了徐和修的心,他憤怒的撲了上去,而后便被身后一陣涌上來的大力又一次撲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撲倒似乎磕破了皮,鼻間一片火辣辣的疼。徐和修沒有在意,想要起身,卻被身上的大力按壓的動彈不得。

  “你做什么?”他憤怒的質問按壓在他身后的謝承澤道,“她要跑了!你便要眼看著害死十妹妹的兇手就這般跑了不成?”

  她若是跑了,十妹妹的仇怎么辦?徐和修喉中哽咽堅持著想要爬起來。

  “承澤,你還當我是朋友便莫要攔著我,我只有一個十妹妹…”

  “別鬧!”喬苒走到徐和修身邊蹲下,扳著他的臉正視前方,“看前面!”

  皇城地面鋪就的踏上百年也不會損毀的石板此刻卻大片大片的碎裂開來,石子碎粒混合著泥沙飛濺,一位恰巧經過,本就被雨水淋的半濕的官員徹底被這一片泥沙雨淋成了落湯雞。

  “你大爺的!”憤怒的官員吃了一嘴的泥沙當即怒罵了一聲,而后整個人便被高高揚起,又重重跌落在了地上,伴隨著一聲短促的尖叫聲沒了聲息,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雨聲嘈雜,原本混合其中的人聲卻在瞬間消失不見了。。

  將人一掌高高拍起,而后又重重跌落在地,這豈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當然,更令人吃驚的是拍下這一掌的人。

  不是預想中的真真公主身邊的護衛,而是…

  碎裂成塊的石板中心站著一個人,她一手揚著,此時還未收回來,看著自己拍出的一掌,她神情復雜,似有些不安,可更多的是一種別樣的暢快之感。

  一掌將人擊飛數丈之遠,一腳塌碎皇城百年青石板路,皇城宮道上步履匆匆的眾人仿佛瞬間忘卻了所有的動作和語言,吃驚的看向做下這一切的人——那個素日里豢養男寵聲名狼藉心狠手辣的公主竟然…

  她會武?這怎么可能?背上的謝承澤松開了按壓的手,蹲在一旁的喬苒也沒有再出言阻止,徐和修卻沒有起身,只是不敢置信的看向出手的人。

  這真真公主…是從何處學來的如此厲害的功夫?為何此前從未聽聞?

  “公主!”便在此時,護衛一聲催促,真真公主冷笑了一聲,卻沒有動身,而是揚了揚下巴,活動了一下肩頸,看向此時已趕至近前的禁軍,發出了一聲冷哼。

  “怎么說也算是半個同僚,我下手會輕些的。”真真公主說著忽地抬手,數支巴掌大小的短羽箭便“嗖”地一下飛了出來。

  “她袖中安了弩箭!”謝承澤見狀,揚聲高呼。

  眾人聞言紛紛趴地躲避。

  皇城之內弩箭橫飛,總有來不及躲避的官員宮人誤中箭倒地生死不知。

  喬苒趴在地上靜靜的看著在雨中放弩箭的真真公主,即便隔著濃厚的雨簾也能看到在那里甩袖箭的真真公主倨傲、得意又帶了些許張狂的笑容。

  直到有禁軍冒著箭雨沖上前來,真真公主才冷哼了一聲,甩下袖中兩只不剩一點羽箭的箭弩跟著護衛離開了。

  禁軍自然不可能就此目送她離去,自是跟上追了過去。

  時不時還能聽到前方慘叫聲,兵刃交擊聲傳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嘈雜聲越來越小,終是再也聽不到了。

  “和修,起來吧!”謝承澤伸手將徐和修攙扶了起來,看向一旁大半日沒有動一動的喬苒,道,“喬大人,我們該走了。”

  抓賊人這種事本不是他們該做的,即便這個賊人是他們做夢都想抓的真真公主。

  喬苒沒有出聲,看向倒地不起的官員和宮人,又見遠處一些宮人抬著擔架奔了過來,默了默,從地上爬了起來。

  眼下的他們委實狼狽的有些可笑,可誰也沒有心思發笑。

  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不知多少官員、宮人還有禁軍要受傷。

  “她怎會…”徐和修喃喃,即便已經看不到真真公主一行離去的背影了,他仍然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有些不敢置信。

  “看來當初綠意的懷疑是真的。”喬苒淡淡的說了一句,接過謝承澤遞來的傘,道了聲謝。

  方才混亂之下,最先察覺真真公主有殺意的是謝承澤,他及時扔的那把傘也算救了徐和修一命。若是叫徐和修不管不顧沖上去,以真真公主的性子,怕是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謝承澤道,“先見了甄大人再說。”

  這一幕早已驚動了被“留”在宮里的一眾官員。

  看著眼前棋盤上下的一塌糊涂的棋子,甄仕遠手下一抖,一個不留意潑翻了手邊的棋罐,棋罐里的白子落了一地。

  不過此時卻沒有人在意他的失態,畢竟此話一出,殿中原本和樂下棋、喝茶、閑聊的官員瞬間失態的可不在少數。

  先前大天師的舉止便已讓不少留在這里的朝臣猜測大天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沒想到真真公主居然還是逃了。更令人大驚的是她居然會武,她從何處習得的武?

  要知道,真真公主在皇城宮道上那一擊可不是尋常簡單的強身健體便能做到的,沒想到她居然會內家功夫,更沒想到她功夫居然還不低!

  算了算真真公主大鬧宮道的時間,又算了算那傳消息的公公走一趟大理寺一個來回的時間,甄仕遠臉色慘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遭了!”

  算算時間,怕是那時候那丫頭便恰巧撞上真真公主那一行人,撕開偽裝的真真公主怕是會借機“順手”對那丫頭下死手。

  “那位喬大人聰明得很,不會有事的。”冉聞將落了一地的白子撿回棋罐里,塞回甄仕遠手中,而后背著手踱步向外走去,“去看看那些正巧遇上這一出大鬧宮道的證人們再說吧!”

  回過神來的甄仕遠連忙拿著棋罐跟了上去。

  被特意收拾出來的宮殿里人聲嘈雜,除了傷勢較輕不算致命躺在擔架上呻吟的官員、宮人以及禁軍之外,還不斷有換了裳不曾受傷從房中走出來的官員們,他們一邊走動一邊還回憶著方才那一幕。

  “太驚人了,誰能想到那真真公主居然會有這樣的手段?我瞧著那位小李大人便是被真真公主一巴掌拍的整個人都飛起來了,太醫署那里不知道還有沒有的救。”

  此時宮中太醫署人手緊缺,除卻看著陛下的,其余太醫都被喚了過來,重傷的官員、禁軍、工人們此時正亟待救治。

  “還有那宮道石板路,那可是踏上百年都踏不壞的石板啊,她一用力,腳下的石板便一下子裂開了,那力道要是踏在人身上,嘖嘖嘖…”

  甄仕遠環視了一圈,正準備上前抓個人問一問,身旁的冉聞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一旁角落里坐著的三個人,道:“在那里。”

  三個人此時正背對著眾人而坐,是以在擠擠攘攘的人群中并不起眼。正中一個穿著一套不合身的男賞,頭上如男子一般挽了個發髻,從背影看倒是格外“瘦小”,不過細一看才發現,格外“瘦小”的緣故是因為穿男裳的本來就是個女子而已。

  三人背對著他,此時正在說話。

  “方才真真公主說了一句話,不知你們可有印象?”女孩子手里捧了一碗姜茶,聲音中突然多出了幾分倨傲之氣,“怎么說也算是半個同僚,我下手會輕些的。”

  甄仕遠聽到這里,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你們說真真公主這話是什么意思?”女孩子捧著姜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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