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女官的孿生姐姐。
一想到這里,喬苒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個和自己長的十分相似的女子,這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事實上她的身邊也確實有一個和她長的幾乎一模一樣,可以被認作孿生姐妹的人原嬌嬌。所以,這個張女官的孿生姐姐說的是原嬌嬌嗎?
喬苒深以為以徐十小姐寫話本子的手法和習慣,很有這個可能,畢竟前兩冊里那位張女官和喬天師影射她和張解就已經足夠明顯了。
不過前兩冊坊間的話本子她是當真沒看出幾分興致來,倒是這第三冊,越看越讓人覺得有趣,叫人欲罷不能。
聽她道這話本子里又出現了一個張女官的孿生姐妹,便是原先并沒有太大興趣的張解都“咦”一聲語氣里多了幾分驚訝之色。
張解看了眼同樣一臉興致盎然的喬苒,思忖道:張女官的孿生姐妹這多半應該指的就是原嬌嬌了,只是不知道這個張女官的孿生姐妹只影射了原嬌嬌一個人還是原嬌嬌同旁人結合起來的一個人物。
女孩子看話本子看卷宗一向是極快的,徐十小姐這第三本話本子論厚度雖然不薄卻也沒有厚到石磚一般。按著女孩子以往翻看的速度,這樣一本話本子這一路早當看完了,可是看女孩子手里話本子翻動的跡象,似乎才翻動了寥寥十幾章的樣子,這一次她看的出人意料的緩慢。
“這話本子是真的好看。”女孩子手搭在書的封皮之上輕輕撫了撫,眼神閃爍。
再好看的話本子,甄仕遠是看不到了,想起前兩日看過的幾章內容甄仕遠有些不是滋味,大理寺律則他是實在不想看,想了想,才從庫房出來的甄仕遠又轉身回了庫房。
好不容易送走了突然前來的上峰,小吏還不待喘口氣便看到自家素日里無事不會隨便前來的上峰突然又回來了。
不是吧!小吏手忙腳亂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口中再次喚了聲“大人”。
哪有這樣的,居然還殺了個回馬槍!小吏一邊腹誹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問甄仕遠:“大人,可還要什么卷宗?”
甄仕遠瞟了他一眼,道:“徐十小姐生前不是寫過那個坊間很是流行的話本子嗎?本官查案遇阻,且看一看可否給本官些許啟發。”
小吏:“…”大人不愧是大人,便連當值時摸魚都能說得這么委婉好聽。
不過,未免大人再殺一個回馬槍,小吏還是連忙應下,轉身便跑去書架上將那兩冊話本子找了出來,交給甄仕遠。
喬大人一走,便再沒有人拉著甄大人商議案子了,以至于甄大人今兒都跑了好幾回庫房了。若是每一日都讓甄大人來那么幾回,這誰受得住?還是趕緊將話本子交給甄大人,打發他回去看話本子來得好。
甄仕遠當然不知道小吏內心所想,只是看這小吏跑前跑后積極的樣子,忍不住點了點頭,心里多了幾分贊賞。
先前倒是不曾發現,這庫房小吏還真是不錯,問他要什么他都能很快便將卷宗找出來交給他,可見這管庫房的小吏對庫房卷宗十分熟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如那丫頭一樣過目不忘的,天賦雖然沒有到家,但好在勤能補拙,這小吏不錯啊!甄仕遠暗自記了下來,來年提拔下頭小吏時別忘了這個,真是不錯。
甄仕遠不知道小吏心中所想,小吏也同樣不知道甄仕遠內心所想。只是一直被甄仕遠這般盯著真真是將這小吏嚇的一個激靈,面上強作鎮定,顫著手將才找到的話本子交到了甄仕遠的手上。
看這小吏找到話本子之后便忙不迭地將話本子交過來,而且還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手不住顫抖時,甄仕遠心中滿意更甚,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吏的肩膀,暗示自己的看重。小吏也因此十分激動,甚至激動到了面上表情失控的地步。
甄仕遠哈哈一笑,這才轉身走了。
待到甄仕遠離開之后,小吏再也忍不住跌坐回椅子里:可真是嚇死他了!甄大人性子也太古怪了,看到他怕成這般居然還笑,怕是也只有喬大人這樣泰山壓頂而不改色的人才忍得了吧!
想喬大人此去洛陽沒有十天半個月工夫是不會回來的小吏突然生出了一股子難言的傷感之情:也不知道喬大人什么時候回來。
若是順利一些,早些回來就好了。
甄仕遠并不知道自己在小吏心中成了這幅模樣,只是拿著話本子回了屋堂中重新翻開了先前已經看過的這兩冊話本子。
這兩冊話本子中的大體情節他還是記得的,只是要像那丫頭一樣,具體的記得每一字一句連同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他還有些費勁,是以,此時他待要將這兩冊話本子重新翻一遍。
隔日,偷偷在被窩里翻了大半夜話本子的甄仕遠頂著兩只烏黑的眼圈去了大理寺,還未下馬車便看到了在門口等候的官差。甄仕遠翻了翻眼皮,記起昨日是叫他去何太平那里問的事,見這官差一臉神情激動的模樣,他心中稍安,心道多半是有戲了。
果不其然,才走下馬車,那官差便三步并作兩步趕過來,激動道:“大人,找到那兩個人了。我等已將人弄到大人屋中了,眼下正叫人看著,絕對不會叫他們離開屋子半步的。”
甄仕遠點了點頭,走了兩步,腳下卻忽地一滯,回頭看了眼那神情激動邀功的官差,眉頭忍不住擰了起來:不知是不是他年紀大了,想法不大單純,總覺得這官差方才的話有些怪怪的。
什么叫“人已經弄到大人屋中了”?
可甄仕遠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便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繼續向前走去。
那邀功的官差還跟在他的身后,他甄仕遠走一步,這官差恨不能走一步半,對比了一下昨日那個老實本分的庫房小吏,甄仕遠深以為身后這個還要敲打敲打,庫房那個才是緊要提拔的。
兩人這般一前一后的走到屋堂中,才一只腳邁入屋中,甄仕遠便停了下來。他那屋子當真不算小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此時乍一邁步走入屋中,還是有種呼吸一滯的感覺。
放眼望去,一群身著長安府衙黑紅官袍的官差同三個穿常服的男人擠在屋子里,看得人眼前都有些泛黑。
因著這兩日一直對著那幾張畫像,是以,只一眼,甄仕遠便認出了眼前這三個男人就是第一張畫像上外表若文士一般的男子張明和他的書童,以及第二張畫像上的姚晃。
甄仕遠皺了皺眉,對著緊緊跟在他身后的官差道:“還不快將長安府衙的同僚請去外頭喝茶?”
他是大理寺卿,要問話。且不說大理寺審案外人能不能在場,便是他不介意,可被這么一群著黑紅官袍的長安府衙官差圍著,且這些人身上還帶著刀杵在他這里,這感覺同上了公堂被三堂會審了一般。
自己身后這位可真沒有眼色,看來這敲打還要更明顯一些,甄仕遠暗忖著。
被他一提醒的官差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長安府衙的官差請了出去,臨離開前,其中一位長安府衙的官差不忘對甄仕遠道:“大人,我等昨日將畫像貼了出去,今日一大早他們便自己尋上門來了。”
長安府衙還未來得及在這件事上下人手,所以便不邀這個功了。
甄仕遠點了點頭,客氣了一句:“替本官向何大人道一聲謝。”
那官差道了聲“應該的”便跟在官差的身后離開了。
待到幾人離開之后,甄仕遠這才轉頭看向屋中那三個著常服的男人,見那三人齊齊起身,神情拘謹的樣子,他擺了擺手,道:“本官便是隨便問問,你們坐吧!”
三人這才落座。
甄仕遠繞到桌后坐了下來,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三人之后,才緩緩開口:“本官查到你三人,不,是兩人,”甄仕遠說著瞥了眼那個書童,道,“三年前你二人在渭水端午龍舟節上失蹤,如今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不回衙門報道?”
書童是跟著主子的,而且只牽涉到了這一次冰燈陣的事情,暫且不必算在里頭。
這話一出,那位工部的張明和禮部的姚晃二人互相看了看,到最后還是那位帶著書童的張明先開口了。
“回大人的話,實不相瞞,我失憶了。”
失憶…甄仕遠抽了抽嘴角:這說法似乎一時半會兒還當真挑不出什么問題來,失憶這種事難道還能敲開他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不成?
甄仕遠心里半信半疑,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淡淡道:“你且說說看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名喚張明的工部小吏這才苦笑了一聲,講述了起來:“三年前渭水端午龍舟節木塔坍塌,我意外落水之后便失去了意識,待到再次醒來時便什么都不記得了。”他說到這里看了眼對面的書童,再次道,“我怎么都記不起自己的過往,這三年間又同救我的那家人家寡居的女兒生了情愫,結為夫婦…”
這也算是解釋了他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個書童的緣故,救他的人家中薄有家產,這三年他娶妻生子,日子過得不算糟。可這不算糟的日子如今要到頭了。
他在城中早已娶妻生子,孩子都快及冠了,自家夫人在家中日日以淚洗面等候他的消息,他卻在咸陽另娶他人為妻,他如今是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兩位夫人了。
“救我的那家人住在長安轄下的咸陽,這三年我鮮少來長安,也不曾遇到過相識之人,直到昨日,有相識的街坊進城看到了尋人令,特地告訴了我,我一陣劇烈的頭痛之后回想起了這一切,是以今日一大早便趕去府衙了。”張明解釋一番,至于自己身上那些糟心事便暫且略過了。他自己家中之事便不在這里提及了。
甄仕遠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只接著問他:“元宵節那日你闖了燈陣。”
不是疑問,是肯定,此人若是開口否認,那定有問題。
張明聞言只略略一愣,便點頭道:“不錯,元宵燈會那一日我帶著書童進城了,看到陰陽司搭建的冰燈陣…大人有所不知,早年我在工部時就對這些同機關相關的事物頗感興趣,是以耐不住好奇便試了一試,只是,”張明說著臉上閃過一絲羞愧之色,他道,“這冰燈陣委實太過厲害,以至于我并未成功破陣又折了回來。”
甄仕遠再次點了點頭,垂下眼瞼,斂去了眼底的情緒,片刻之后,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姚晃,問道:“你呢?這三年為何不回禮部衙門報到?”
姚晃苦笑了一聲,道:“大人,實不相瞞,我失憶了。”
他也失憶了?甄仕遠抬起眼皮,看向姚晃。
姚晃無奈道:“方才聽了張兄的話,我便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必會引來質疑,但此事是真的,我也失憶了。”
甄仕遠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才再次開口問他:“他被人救起娶妻生子,你呢?”
姚晃道:“我被人救起,救我的是個開食肆鋪的掌柜,一開始他缺人手,我便賣苦力與他,幫他搭房子好換碗飯吃,可惜我人雖胖,力氣卻不怎么樣,倒是當年六藝算科學的不錯,字也寫的可以,便幫著管賬了。”
好歹也是禮部的小吏,正兒八經科舉出身,雖說失憶了,可本事沒丟,混個幫忙算賬、寫字的賬房還是沒問題的。
甄仕遠皺了皺眉,問姚晃:“救你那食肆鋪在哪里?”
姚晃臉上閃過一絲古怪之色,頓了頓之后,還是道:“咸陽。”
長安附近的城鎮也就那么幾個,都在咸陽其實也不算大的問題,只是在此前聽了他二人一樣落水失憶的經歷之后,再加上相同的咸陽,總覺得事情愈發古怪了。
當然,事情的古怪可不止這一件,甄仕遠掀了掀眼皮再次開口了:“渭水端午龍舟節,你二人失蹤時聽聞身上俱穿著官袍。一家是有書童的薄有家產之家,另一家是開食肆鋪的掌柜,按說不至于目不識丁,無所見識到不知你二人官員身份的地步吧!既然如此,便是你二人失憶了,救了兩個朝廷命官,這兩家人為何不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