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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最后一環

  他…他…”甄仕遠指著被押解的人,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以至于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好了,甄大人。”女孩子瞟了一眼官差道,“押下去。”說著便示意了一眼張解。

  張解當下會意,拉著甄仕遠向屋堂走去。

  待到掩上屋堂大門,隔絕了外頭的嘈雜聲,喬苒倒了杯茶推到甄仕遠面前,而后又為自己和張解倒了兩杯,這才坐下,開口道:“大人先緩緩,莫要打草驚蛇。”

  甄仕遠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顫抖著雙手舉起茶盞,而后一飲而盡。

  溫涼的茶水讓他心情稍緩,這才指向外頭,問喬苒:“這是怎么回事?”

  徐和明不是死了嗎?這死人怎么又活過來了?闕樓的尸體已經查驗過,并沒有缺失,怎么會…

  如果徐和明沒死,為什么先前一直沒有出現?

  他若是沒死,那整個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殺人的是徐和明?可他作甚要殺那么多人?

  無數的問題充斥著甄仕遠,讓他頭疼欲裂。

  女孩子垂眸看著手里的茶盞,道:“這個人應該不是徐和明。”

  甄仕遠當即喝道:“不是徐和明怎可能生成這副模樣?”

  喬苒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生成一樣又有什么…稀奇。”一貫口齒清晰的女孩子說這句話時難得的遲疑了一下,不過下一刻,她便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甄大人應該聽說過所謂的易容術吧!”

  甄仕遠默了默,道:“我家夫人點妝前后也混不似一個人。”

  就算不是易容術,妝面化的好的人也能將人化成另外一個人。

  本是一句隨口而發,卻沒料到對面的女孩子聞言忽地一頓,而后淡淡道:“甄大人這話千萬莫要在甄夫人面前提及。”會被罰睡書房的。

  或許原本就與一個人有幾分相似,這樣的人通過妝面高手就能化成另外一個人。

  不過這一次的,應該不是長相相似的問題。

  喬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就著茶水將自己的推斷同甄仕遠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原先還在疑惑我的推斷,直到看到了那個徐和明的出現,徹底印證了我的猜測。”

  甄仕遠臉色早已白如金紙:“你這推斷委實是太…”用這種方法制人皮面具,或許聽聞過,可當這一切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時,還是叫人無法接受。

  要知道那可是人…胃里一陣翻騰,晚上吃的燒雞好似要吐出來了。

  “會不會就是徐和明本人做的。”甄仕遠壓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沖動,問道。

  喬苒聞言卻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是不是徐和明做的其實很好驗證,一會兒去看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了。”頓了頓,她卻又道,“其實他衣物、雜物失竊這件事已經足夠驗證此事了。”

  這絕對不是長得像的巧合了。

  甄仕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默了默之后,開口問她:“那什么時候去審問那人?”

  喬苒道:“我已經私下叮囑過剩余的官差了,叫他們將大牢部署好,過后再去審問,免得這人逃了。”

  甄仕遠:“…也好。”

  這安排可謂滴水不漏了。

  屋里再次安靜了下來,一會兒之后,甄仕遠再次開口道:“唐中元和平莊已經把謝承澤的床板運過來了,就放在證物庫房那里,你需要嗎?”

  這么大的證物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女孩子搖了搖頭,笑道:“總該找些事情叫他們做。”

  還真是體貼!甄仕遠翻了翻眼皮,看一旁體貼的張天師又為女孩子倒了杯茶,而后提醒她:“應該部署的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去會會這個徐和明了。”

  如果順利的話,指不定還能問出謝承澤的下落。

  甄仕遠聞言忙道:“本官也要同去。”

  他可是堂堂大理寺卿,這種事怎么能不帶他?

  喬苒笑了笑,自然不會拒絕,一杯茶下肚之后便起身向大理寺大牢走去。

  走至牢門前,官差早已部署嚴密,牢頭見他們前來,忙迎上來,施禮之后,才指著里頭小聲道:“已經安排在最里間的單獨牢房了。”

  喬大人可是吩咐過這個押進來的要立刻審問的,既然如此,自然要將人和其他嫌犯們分隔開來,以免打擾旁人。

  喬苒點了點頭,同張解和甄仕遠走入大牢。

  才一踏進大牢便見頭一間牢房里有人伸手朝她打招呼:“喬大人!”

  喬苒看向朝她打招呼的小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還不睡啊!”

  這些天她在大牢里呆著倒是頗有幾分樂不思蜀的味道,在她身上的蠱毒未除之前,喬苒自然不會放她離開。

  小花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聞言興奮道:“你們大理寺可真是熱鬧,大晚上的還有那么多惡人被抓進來。”

  早知如此,她該早早進來的,既有大理寺生的一表人才的官差們可以過過眼福,說不準這里頭就有她未來的夫婿呢?又有熱鬧可看,整個大理寺的熱鬧瞧著比長安城一天的熱鬧都要多了。

  喬苒笑了笑,目光落到小花對面的大牢里,那對收了錢的“便宜”叔嬸正一副興致缺缺,目光無神的樣子。

  大抵是得獄卒“好心”解釋過了大楚律法,知曉他們要將牢底坐穿了,此時皆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女孩子走過去踢了踢牢門,正坐在石床上發呆的夫妻嚇了一跳,見是她先是一愣,而后忙擠出一個笑容跳下石床奔過來,諂媚的笑道:“喬大人有什么吩咐?”

  喬苒淡淡地瞥了這二人一眼,輕笑道:“想不想少坐幾年牢?”

  兩人聽的目光頓時一亮,忙不迭地點頭。

  女孩子回頭看了眼神情微妙的甄仕遠,咳了一聲,道:“看你們的表現了。”

  那兩人忙道:“不知我二人要如何表現?”

  喬苒道:“那個讓你二人冒充小花叔嬸的人若是出現在你二人面前,你們能認得出來?”

  那兩人聽的一驚,而后不住點頭:“認得認得,化成灰都認得!”雖然沒見過臉,但那身段是見過的,瘦小的很。

  “好。”喬苒說著轉身看向甄仕遠。

  甄仕遠眉心跳了跳,招來獄卒吩咐了幾聲,而后同喬苒和張解一同向里間走去。

  那個“徐和明”眼下就被關在最里間。

  因著人才帶回來,是以除了手腳的鎖鏈之外,還不曾換囚服。此時他人正坐在石床上,見他們過來,頓時起身,淡笑道:“也不知徐某做了什么,要叫幾位大理寺的大人深夜將徐某請至此處。”

  頓了頓,不等他們說話,他便兀自開口了:“我知道眼下城里正在到處尋找謝承澤的下落,可此事同我有什么關系?徐謝兩家沒有仇,你們也翻過我的馬車了,應當知道我馬車里沒有藏人。”

  喬苒聞言只笑了笑,道:“我不是為謝承澤的事抓的你。”

  那個“徐和明”聞言似是有些驚訝:“那是為了什么抓的我?難道我徐氏子弟還能犯下什么大錯以至于讓你大理寺傾巢出動嗎?”

  喬苒的目光落在這人的臉上,忽道:“闕樓。”

  闕樓?那個“徐和明”聞言臉色一僵,不過很快便恢復過來,神情自若道:“原來是為了闕樓的事,此事我倒是可以解釋…”

  話未說完,一陣嘈雜聲伴隨著零亂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

  “聽說你們找到我二堂兄了?”徐和修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出現在了眾人眼前,而后疾步上前,走至大牢前,看向里頭的“徐和明”,先是錯愕,隨后激動不已:“二堂兄你沒死?”

  里頭的“徐和明”臉上露出幾絲笑意,似是有些無奈,卻還是解釋道:“出了些事情。在闕樓出事的當晚我便下山了,只是途中遇襲,近日才好不容易好了一些。”

  甄仕遠聞言忍不住看向喬苒,喬苒攤了攤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她倒想聽聽里面的“徐和明”怎么說。

  那“徐和明”道:“我是同坤至一起遇襲的,不過比坤至命大,并沒有死,受了重傷,早前又失了憶,沒有想起來,直到這兩日才零零散散的記起一些事情。”

  “你既記起自己的身份,就算沒有記全,又為何要出城?”甄仕遠忍不住插話道,而后看了眼情緒激動的徐和修,提醒他,“此人是在官道上被攔截下來的,若不是喬大人和張天師,這人現在應當已經走了。”

  徐和修聞言也愣住了,本能的脫口而出:“二堂兄,你跑什么?”

  那“徐和明”苦笑了一聲,道:“自然是聽說闕樓的事情了。大家都死了,只我一個活口,到時候家族必會為我遭受不少麻煩,為了不牽連家里,我這才想著出去躲避一段時日,待風聲過了再回來。”

  喬苒聽的一陣蹙眉,同張解對視了一眼。

  這解釋…居然還叫他說通了。

  果不其然,徐和修聽罷,臉上浮現出幾分悲戚之色,而后鄭重道:“二堂兄你放心,族里不會不管你的。我徐家并非怕事之族,此事不是你做的,著實不必逃避。”

  喬苒沒有說話,只揉了揉眉心。

  徐和修重情重義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此時,可不是讓他插手的時候,是以她朝張解點了點頭,而后淡淡道:“是嗎?”

  這一句雖說語氣淡淡的,其中卻不乏嘲諷。

  如此明顯的嘲諷聽的徐和修立時生出了幾絲不滿:“喬大人,你還未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將我二堂兄當做嫌疑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女孩子搖了搖頭,見獄卒打開了牢門,張解走入大牢之中,才出聲道:“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

  說話間,只聽大牢里傳來一聲驚呼,女孩子看著手腳被縛,一個不察被張解單膝跪壓制住壓在石床上無法動彈的“徐和明”,道:“你且看看這人是不是你二堂兄?”

  這話一出,徐和修立時臉色大變,想也不想便沖入了大牢,而后走到“徐和明”身邊蹲了下來,看了片刻之后,轉向喬苒,憤怒道:“喬大人,我自己的二堂兄我會不認得?”

  甄仕遠也在此時走了進來,甚至還上手在“徐和明”臉周摸了一圈,隨即神色轉為凝重,對喬苒道:“不像是假的啊!”

  這個難道是真的徐和明?事情如果如徐和明所說,她的推斷就不成立了。

  女孩子聞言抿了抿唇,也上手在徐和明臉周摸了一圈,沒有摸到任何縫隙,她臉色一白,抬頭看向張解。

  張解正若有所思,對上女孩子發白的臉色,卻忽地笑了,道:“此事沒你們想象的那么容易,叫人去取一盆鹽水來。”

  這話才出,那個“徐和明”便臉色大變,不等他有所反應,張解忽地用空著的那只手拍向他的下巴,而后便見一顆牙帶著幾絲血從口中飛了出來。

  看著牙齒裹挾的那個對在場三人來說都毫不陌生的異物,徐和修臉色微變:“牙齒藏毒?二堂兄你…”

  他再怎么頭腦發熱,情緒激動,卻也知曉普通人哪個會在牙齒里藏毒?如他二堂兄這等寄情詩書的或許會吃飽了沒事干找些花哨的事來做,可在牙齒里藏毒這種事卻是絕對不會做的。

  也直到此時,他突然開始懷疑起了自己先前的判斷,忍不住上手再次摸了摸“徐和明”的臉,轉而疑惑道:“是我二堂兄的臉啊,這顆眼下的痣都一模一樣,這人怎么會同我二堂兄長的一個樣?”

  本是一句震驚的疑問,甄仕遠卻突地捂嘴轉向一旁:長的一個樣怕是因為…

  好在此時官差已經端著鹽水進來了。

  張解也不多話,讓官差幫忙就將那人的臉往鹽水里蘸。

  一聲尖叫響起,甄仕遠轉向喬苒。

  喬苒攤手,指了指一旁的驚恐的徐和修,道:“不是我。”

  眼見面前的“徐和明”從臉周開始如蛻皮一般,那張臉上的皮簌簌往下落。

  這情形委實是…叫人想起了民間鬼故事里拿人皮做臉的妖怪,甄仕遠再也忍不住去角落里干嘔了起來。

  那張人皮很快便被剝離了開來,飄浮在鹽水之上,端著鹽水的官差手不住地發抖。

  大理寺的官差果然是個見多識廣的“行當”,這種事正常人一輩子怕是也見不到吧!他們堂堂七尺男兒興許也要回去做噩夢了。

  人皮下的臉并不是想象中的可怖,一張清秀溫婉的臉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喬苒的目光落到了她的頸間,那里生了兩顆痣。

  至此,她推斷的最后一環被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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