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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人不能任性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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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的宮道上已經積了不少雪,他們來時也是一步一歇,走的并不快,而離去的身影卻與他們截然不同,健步如飛,不過轉眼,人影便越來越小,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又是遇到什么事了嗎?”冉聞看著甄仕遠的背影,驚訝到忍不住挑眉,“大理寺這是…遇到新的案子了?”

  長安遇到十年不遇的大雪,就連一向勤勉的陛下早朝都開始幾日一開了,各部衙門也是如此,這其中,唯有兩個衙門例外:長安府衙和大理寺。

  府衙不必說,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是大雪天有人的雞鴨被偷了這等事都有人會去敲府衙的大門,一年到頭,長安府衙就沒有歇著的時候。所以,何太平這個府尹除了他,也鮮少有人堅持的下去。

  大理寺的話前些時候確實是同別的衙門一樣,不過自從驪山斷橋的事情發生之后,大理寺衙門也熱鬧了起來。

  只是再熱鬧一個小廝的死還不至于讓甄仕遠跑過來見陛下吧!

  “難道是別的事?”冉聞擰了擰眉心,腦中閃過一道人影,脫口而出,“莫非是山西路的事情?”

  這話一出,幾個官員便不由自主的向他望來,其中一人忍不住出聲安慰他道:“吏部痛失良才,你莫要自責。”

  這件事又不是冉聞的錯,辦差的事情本就不好說,辦得好封官進爵,辦的不好犯錯挨罵甚至丟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趙大人的事聽聞已經查到了兇手…”山西路的消息并沒有隱瞞,兇手伏法,對于古將軍和趙大人的親眷都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不過查兇手卻陰差陽錯另外牽扯出了一件案子,”有個官員頓了頓,忍不住捻須,“說起來,大理寺還真不止驪山斷橋這一個案子。”

  趙大人身邊的小廝被人買通對趙大人下了毒,雖然,這并非趙大人真正的死因,離毒發還早得很,但此事既然查出來,便一定要查個明白的。

  “聽說這是那位喬大人一到山西路便查出來的事,”一位白眉官員忍不住輕哂,笑著向幾人擠了擠眼,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運氣。”

  眾人哈哈一笑,也在笑聲中越過了守宮門的禁衛軍,走出了皇城。

  一門之隔,身上那道無形的桎梏仿佛瞬間消失了一般,幾位官員言語間也愈發隨意了起來。

  “休說什么好運氣了,這要真是運氣,那我等滿朝文武兢兢業業做事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冉聞搖頭輕哂,“有這么個手下在手里,甄仕遠不可謂不得意。”

  輕視女子這種事最是要不得的,陛下,大天師還有…那位喬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趙大人身邊那位小廝供出的據說是謝家小輩身邊的人,兩人在思辨館起過沖突,”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的裴相爺淡笑著出聲了,“該為此事頭疼的是謝家而不是我們。”

  閑著無事,人總是愛看熱鬧的,這是天性使然啊!

  便是朝堂上的官員們在天性的事情上也免不了如此,一陣輕笑之后,裴相爺再次將目光落到了冉聞的身上:“冉聞,黎兆那后生還沒有什么消息嗎?”

  突然提起黎兆…冉聞與裴相爺目光一記交錯,垂眸道:“還沒有,不過,我想吉人自有天相,這么久不見人影,應該是一件好事。”

  裴相爺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轉頭又對身邊幾位還未收了笑意的官員道:“約束好族中小輩,莫讓小輩影響了家族前程。”

  聲音依舊平淡,只是臉上的神情卻多了幾分罕見的嚴肅。

  幾位官員看的心神一顫,忙低聲應是。

  相爺是在敲打他們吧!這長安城難不成又有哪家小輩犯了渾事連累家族嗎?

  這他們并不知道,不過相爺知道的消息總是要多過他們的,而約束小輩這件事從來不會錯的,孩子犯了混,做大人的也是要挨罰的。

  看到幾位官員臉上的神情,裴相爺淡笑著收了目光,負著手向前走去。

  所以,還是如他裴家這樣,把小輩留在金陵不是最好?免得到了長安迷了眼之后犯出什么混事。

  一路走得急,甄仕遠連傘都未撐便急急趕來了,風雪天的,不撐傘而行反而走的更快。一路直行無阻,直等走到御書房門前被宮婢攔住了去路,他才記起這一茬,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袍,這一路而來,早積了不少雪了。

  不過,他并未感覺到。

  身上積雪與被雨水打濕的感覺也是不同的,雖然是同一樣東西,不過環境不同,一個變成了雨,一個變成了雪。

  雨、雪之景各有千秋,全憑個人喜好,只是論麻煩,似乎還是雨要麻煩一些,就如冒雨而來待走到宮門前就不是抖落一身的雪便能被放進去的,而是要換身衣裳,重新整理儀容方才能夠進去面見圣上。

  那丫頭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和話要說,此時甄仕遠卻不知為什么,突然記起了這一茬。他當時的反應是她在借景喻人,雨雪自比她和原嬌嬌,但后來想想卻又覺得不像。

  她和原嬌嬌又豈是生長環境的不同,除了略有幾分相似的相貌,可以說沒一處想象的。

  搖了搖頭,走入御書房。

  女帝正坐在桌后批閱奏章。

  天子的位子令無數人艷羨,可待到坐上之后,便知道想要坐穩并不是一件易事。

  “臣參見陛下。”甄仕遠俯身施禮。

  “起來吧!”正批閱奏章的女帝放下手里的筆,抬頭朝他望來,還不等他開口,便出聲了,“你來莫不是為了山西路送來的那個案子?”

  甄仕遠釋然的松了口氣:他便知道,這件事沒有理由只他收到消息,陛下卻收不到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是。”甄仕遠低頭應道,“送上山西路的那個人證死在周口驛站了。”

  “朕已知曉。”女帝直了直身,額頭垂簾微晃,隔著垂簾看向站在下首滿臉肅然之色的甄仕遠,“此事事關重大,便是你不來,此事也是要交給你處理的。”

  甄仕遠再次應是。

  事關謝氏,這如何不令人心驚?

  先前還愁著無事可做,這下倒是案子接連不斷了。

  “臣擬派手下前往周口驛站調查此人的死因。”甄仕遠道,“人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確實死的太過蹊蹺,死在送押途中,女帝微微頷首,頓了頓,又道:“至于涉案的謝家兒郎,也可以去拿人了。證據充分、嫌疑重大,謝太尉不會為難于你。”

  事關的謝家兒郎叫謝奕,嫡系長子,不過對謝家而言那又如何?如這樣百年不倒的門閥,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女帝垂眸默然。

  天子,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做個任性的天子當然好,不過江山危矣,而要將江山坐穩,只有做個不任性的天子。

  天子都不能任性,有人卻可以。

  醒來的麻臉看到眼前四面空空如也的石壁與石床還有那根根分明的牢門時,頓時有種昏死過去的沖動。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嗎?

  不就是為了一錠銀子帶人游城嗎?結果誰料帶到了外面居然會被帶的客人給威脅了。不是都說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虎落平陽被犬欺嗎?他這個地頭蛇,他這個犬怎么反而成了被欺凌的那個了?

  記憶里最后的印象還是在城外,天地枯黃,那個“溫柔美麗”忽地一抬手,他腦后一痛,便陷入了黑暗。

  想來那個抬手便是指令了。

  麻臉抹了抹臉上還未醞釀出來的眼淚,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本能伸手摸向自己的袖子,這一摸,頓時臉色大變:“我的銀子呢?”

  沾了那么倒霉的事為了什么?還不是銀子?結果銀子呢?

  將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后,確認銀子已經沒了之后,麻臉嘴角忍不住抽了起來:打了人還要將銀子偷走,還有這樣的人嗎?

  人不能任性成這樣吧!還有沒有天理了?

  “來人啊!”

  “來人…”

  安靜的大牢里突然響起的喊聲立時引來了官差的注意,兩個端著食盒的官差走了過來,抬腳,踹了踹牢門,怒道:“叫什么叫?沒看到把旁的犯人嚇到了?”

  沒看到把旁的犯人都嚇到?麻臉本能的看了看兩面空空如也的石壁:這能看到就怪了。

  不過,眼見那兩個跑來訓斥他的官差呵斥完之后就要離開,他忙喊道:“差爺,差爺,作甚抓我?我又沒犯法…”

  “喬大人說你偷她銀錢,銀錢已經在你身上找到了。”官差說著瞥了他一眼,道,“偷竊自是要關進來的。還有,你偷的不是一般人的銀錢,是朝廷命官的,自然罪加一等。好好在里頭呆著,不要啰嗦。”

  說罷這些,轉身就要走,麻臉忙叫道:“等等,那銀錢是我掙的啊,是溫柔,哦,是喬大人讓我帶她游城…”

  “莫要撒謊,官府已經去證實過了,你先時帶人游城的價錢是十個銅板,那枚銀錠足足十兩,這能是你掙得?”官差說話間還不忘低頭吃一口飯,又抬頭不耐煩道,“好好在里頭呆著,爭取早些出獄,再啰嗦,告你個在獄中尋釁滋事的罪名,你這一兩年便不要想出來了。”

  要關一兩年?這怎么行?

  麻臉嚇了一跳,當即驚呼道:“我當真沒有投錢,是喬大人自己給我的。”

  “照你這么說,喬大人還能誣陷你不成?”官差哂笑,顯然不信。

  麻臉急了:“便是如此啊,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喬大人,除了丑點。”難道還能是因為丑嚇到人了不成?

  騙人吧!那個“溫柔美麗”那么大的膽子,能是被嚇到的主么?

  “不要亂說話,喬大人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見這麻臉越說越亂七八糟的,兩個官差忍不住凝眉打斷了他的話,訓斥道,“人家是大理寺派來的官員,一個精通查案的官員怎會誣陷你?”

  就是越精通查案越會栽贓嫁禍啊!麻臉心道,這話卻只想想沒有說。

  官差臉上不耐煩之色盡顯,不能再麻煩他們下去了。在山西路混了那么久,他也是有眼色的人。

  事已至此,哪還能不明白是被那個“溫柔美麗”設計了?只是“溫柔美麗”要設計他做什么,他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溫柔美麗”還是個大理寺的官員…麻臉吞了口唾沫,對著轉身欲走的官差干巴巴的擠出了一個笑臉。

  這在木欄里擠的變形的笑臉看的官差嘴角一抽:突然覺得嘴里的飯都不香了,沒了胃口。

  “好好呆著,少做那怪臉。”官差哼道。

  麻臉連忙往后仰了仰,笑著連連應是,頓了頓又道:“差爺,我便說最后一句話,您二位幫我帶個話給喬大人,就說我知道錯了,想給她道個歉,看她什么時候過來一趟。”

  他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說穿了還是要見到“溫柔美麗”才能解決的。

  一言不合就將人關起來啊!

  這么任性的大人可還真不多見。麻臉訕訕的回石床坐了下來。

  官差已經走了,他抬頭四顧了一番,兩面都是石壁,能看得到左右牢友才怪了,不過對面那個大牢的倒是能看到。

  雖然人背對著他坐在石床上,不過看身形十分高大挺拔的樣子,像是個練家子。

  “喂,”麻臉走下石床,扒在牢門上喊著對面的“鄰居”,道:“大兄弟,我想問問什么時候放飯啊!”

  方才那兩個官差已經吃飯了,卻不知道他們這些犯人什么時候能吃飯。

  他發現,這大概是關進來唯一的好處了,至少不用擔心有了上頓沒有下頓了,牢飯也是飯嘛!

  眼下唯一要操心的就是這牢飯什么時候放過來了。

  對面的“鄰居”身形一動,清脆的鐵鏈聲響了起來。

  這聲音聽的麻臉一陣心驚肉跳:什么樣的犯人關在大牢里還要上鐵鏈的?莫不是什么罪大惡極,殺人如麻的兇徒吧!

  這天殺的“溫柔美麗”也太過分了,怎將他這樣一個無辜人關進來同這樣的兇徒做鄰居?

  膽顫心驚間,對面的“鄰居”已經走下了石床,向這邊走來。

  牢中昏暗,只墻上的火把帶來一些微弱的燈光,是以,直到“鄰居”走到牢門前,他才看清“鄰居”的臉。

  散亂的頭發中,一雙犀利的眼望了過來。

  這一眼,看的麻臉雙腿一軟,當即便跌倒在了地上。

  我的乖乖,居然是秦大人!

  山西路的將衛官,統領山西路兵馬的人物。

  在他這樣的小人物眼里,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他道怎么好些天沒見到這些大人了呢!沒想到這“溫柔美麗”居然任性到這個地步,連秦大人都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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