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怎么會發現的兇徒?他不是在牢里嗎?難道越獄不成?”
“全城都搜捕不到的兇徒怎么在咱們大理寺?”
“哎呀,你別說了,快嚇死我了!”有膽小的官員驚呼了一聲,“這些人是同咱們呆在一起那么多天了啊,萬一一個不高興了對我等動手怎么辦?”
“這兇徒是假扮官差還是雜役?怪了,這些天也未看到什么新面孔啊!”
一時眾說紛紛,以至于最先開口的喬苒倒被冷落在了一旁。
喬苒笑著搖了搖頭,看向眼前來往的刑部官差。
也不知說了多久,總算有人想起她來了,徐和修將興奮說道的同僚推到一旁,問喬苒:“那兇徒怎么在我等這里?你又怎知這個?”
要知道這些天,喬苒也未做別的什么。若說是甄大人提前泄露也說不通,因為甄大人還未到大理寺,刑部的人就來了,等人一來,連大堂都未進來看一看,直被刑部的人請過去交接了。
這整個過程根本沒有與她接觸的時候。
喬苒道:“兇徒被關在咱們大理寺牢里。”
這話一出,嘩然再起。
“我說怎的全城搜捕了這么久,怎的怎么搜都都搜不到呢!原來是關牢里了。”
人就被關在大理寺牢里,哪個正常人能想到跑衙門大牢里去搜人的。
“不過這還真是個好藏處,這些人腦子倒是好使。若不是白將軍發現了,這些人怕還要繼續往下藏呢!”
“是啊,不過白將軍也被關在牢里,又是怎么發現的?”
說到這里,眾人再次齊齊看向先前說話的喬苒。
喬苒笑了笑,道:“因為人就關在白將軍隔壁,晚上說話被白將軍聽到了。”
就…這樣?
這個答案讓眾人有些失望,原本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可這手段也未免太兒戲了吧!
面面相覷了一刻,有人忍不住喃喃:“那還真是天上送來的餡餅,這下白將軍能戴罪立功了。”
相較于關押在牢里的其他人,白郅鈞本就不是重罪,再加上他所犯之事情有可原,這么一下倒是能提前出來了。
“不過這也太巧了。”另一個官員接話道,“對了,那幾個兇徒怎么會關進咱們大理寺?是犯了什么事嗎?”
自己所管的案子相關的嫌犯他們都是清楚的,印象中似乎沒有關于那幾個兇徒的事情。
喬苒道:“是我。”
她?眾人忙看向她。
對上大家望來的目光,女孩子笑了:“還記得先前回家時遇到賊人搶錢嗎?那時候恰巧遇到了五城兵馬司的人,讓他們幫了忙。后來我想著便把人關大理寺來,等有時間了再行審問。”
這種搶錢的事情相對于動輒殺人放火的大理寺一眾案子來說可以幾乎忽略不計了,自是沒有多少人注意。
案子沒人注意,這犯人自然也無人關心。
如今這么一說,倒是聽的眾人后背一寒,徐和修忙道:“這保不準可不是什么搶錢,是想殺人,后來突然覺得可以進大理寺避一避風頭才順勢束手就擒的。”
這么一說真是直讓人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喬苒點頭,道:“還真是好險。”頓了頓,她又笑看著眾人,拍了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慶幸的模樣,“如此,倒還是我運氣好了。”
運氣好。這三個字由她口中說出來著實有些玩味,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半晌之后,有人干笑了一聲,道:“是啊,喬大人運氣一向很好。”
好到哪個賊人遇到她那還真是天大的不幸了。
鬧了一早上,刑部的官差總算走了,同時帶走的還有那幾個兇徒,聽聞原本連弓弩手都準備好了,防的就是這群兇徒暴起殺人,畢竟這些人在殺人奪命之上都是赫赫有名之輩。只沒想到,大概是太突然了,又或者是大理寺大牢的伙食太好了,從牢里偷偷潛進去的官差幾乎什么都未做,就將牢里的幾個兇徒抓了個全。
沒有任何傷亡,不費吹灰之力就拿走了兇犯,不管是收押有功的大理寺還是捉拿有功的刑部都是皆大歡喜。
當然,最歡喜的應該是借機脫離戴罪之身的白郅鈞了。
“其實大理寺的伙食還是不錯的。”同女孩子邊走邊說的白郅鈞笑著揉了揉后腦勺,被關久了,總有些舒展不開筋骨的感覺。
女孩子笑著挑眉:“那往后常來坐坐?”
常來…那就不必了。白郅鈞哈哈一笑,而后搖了搖頭,認真的拒絕道:“不了,”頓了頓,他又似有感慨的長嘆了一聲,“再好的伙食也沒有自由來的重要。”
女孩子笑著沒有說話。
“我也想通了。”白郅鈞看著面前淡笑的女孩子,又道,“白某此生除了岑夫人這一件事,絕不會再有別的事了,你放心便是。”
這是一句承諾,不會再有別的事了。山西路那里要動身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女孩子嗯了一聲,笑了笑,沒有多說。
白郅鈞再次嘆了口氣,才從牢里走了一遭,感慨一時頗深,他道:“總之,此事至此,算是皆大歡喜了。”
女孩子一直淡笑的笑容卻在此時突地一收,目光掠過他看向不遠處的茶棚邊,一個老者正靜靜的坐在那里。
見她望去,老者舉起手里的茶杯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白郅鈞見女孩子神情不對,愣了一愣,轉頭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這是…”他遲疑著開口了。
“陰陽司的原老,姓原,單名一個諸字。”喬苒說著看向老者手中的龜甲,道,“聽聞卜算很是厲害。”
“是嗎?”白郅鈞哈哈一笑,神情卻沒有什么驚喜,只是淡淡道,“我不信這個。”行軍打仗,若是卜個不好的結果來,那不是軍心全失?所以他不信,也不能信。
喬苒嗯了一聲,偏了偏頭,對白郅鈞,道:“我去與原老說幾句話,白將軍能否在此地等著?”她說著一攤手,神情坦然自若,道,“我怕死。”
當然,原老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做什么的,只不過…喬苒摸了摸鼻子,才賣了白郅鈞一個人情,不用白不用嘛!
果然,對此白郅鈞只哈哈笑了兩聲,而后連聲道好,負著手走到一旁,道:“如此,我便在這里等著吧!”
女孩子這才道了聲好,向不遠處的茶棚走去。
茶棚里端坐的老者看著向自己走近的女孩子,神情一時有些復雜。
看著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坐下來,老者開口了:“是你做的嗎?”
“是。”女孩子點了點頭,笑看著他,“原老果然是聰明人。”
老者摩挲著手里的龜甲,看著她:“整件事一直都很古怪,喬正元那樣謹小慎微的人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愛買買,不買滾”若是喬家當年有這樣的硬氣,他們也不敢如此行事。當然,若是有這樣的硬氣,眼下有沒有喬家都說不準。
在他看來,這整個喬家都沒有眼前的女孩子一個來的危險。
“原家不缺錢。”女孩子輕笑著說道,“能用錢解決的事從來不是事不是嗎?”
老者看著她,不置可否:“我知道這件事有古怪,可到最后卻不得不做。”焦、原兩族的交情不能破,焦家一直為了這個交情在做些什么,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又怎么說得過去?所以,明知此事有古怪,這個錢還是給了。
不得不說,女孩子在拿捏人心這一點上可謂分毫不差。
“今日早上的事就是為了讓我確定,是不是?”老者頓了頓,看著她,雙目微微瞇起,“你在警告我們。”
先前是趁他不在城中之時動的手,這一次,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明晃晃的出的手,讓他明知古怪,卻逼得他不得不為。一想到這里,原家老祖宗便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她,道:“你小小年紀,便那么大的氣性嗎?”
“此事就沒有和解的可能?”雖然已經能猜出一些她的態度來了,但他還是想親自見一見她,親口問一問。
“我想過我們相安無事的。”女孩子看著他,認真的說道,“不過原二爺隨即就對我動了手,這告訴我,你們不會放過我,即便我什么都沒做錯。”
整件事,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做錯什么。
“他已經死了。”原家老祖宗看著她,摩挲著手里的龜甲,“相安無事也并非不可能。”
這話一出,女孩子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話…你們信?”她歪著腦袋笑看著原家老祖宗。
這樣淺笑盈盈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天真可愛,不過原家老祖宗可不會真的以為眼前這個女孩子同她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天真。
畢竟,偌大的原家在她的算計之下吃過的虧可不止這一次了。
“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原家老祖宗看著眼前的女孩子,目光微閃,“嬌嬌行的是符醫,你走你的大理寺,你們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我也以為可以如此,”女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看著他,“可惜原嬌嬌本事不濟,你們急了,所以要對我下手。”
原家老祖宗動了動唇,原本想說什么,卻并沒有開口。
“原老來找我也不是真的想要同我和解吧!”女孩子說著站了起來,看了眼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白郅鈞,“你只是想確認這件事我清楚多少。”
原家老祖宗抬眸看了她一眼。
眼下他知道了,整件事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女孩子笑了兩聲,又道:“還想確認一番我這個人有多危險。”
原家老祖宗沉默了片刻,開口:“原家過往做的事我不否認,但我當真不想你同我們走到這個地步。況且你我在這里相爭,誰也討不到什么好處去。”
撕開了偽善的臉皮,這才是原家的真正目的。
喬苒笑看著眼前的原家老祖宗,道:“原老說的不錯。”
女孩子的應和并沒有讓原家老祖宗露出半分滿意的神色來,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地轉了轉手里的龜甲,道:“我算過你的生辰八字。”
喬苒挑眉,笑看著他:“怎么樣?可是大富大貴之人?”
原家老祖宗神情木然:“幼年早夭,紅顏薄命,你活不到十四歲。”頓了頓,他又道,“你十三歲那年會遇生死劫,年初我聽聞你曾投繯險些咽了氣。”
喬苒臉色未變:“所以,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也是她自始至終無法與原家和解的原因,不管怎么說,原主的遭遇歸咎到底都是由原家造成的。
畢竟,在原家眾人眼中,原主的命根本就不是命,被人如此蹉跎,又有幾人抗的過去?
“所以,眼下我看不清你的命格了。”原家老祖宗說著轉著手里的龜甲,看著女孩子的相貌,“如你這等過了生死劫的人,這世上已沒有什么人能為你行卜算之事。你前途迷茫不定。”
“這不是更好?”女孩子聞言卻笑了起來,對這等情況,她似乎很滿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語氣依舊柔和,只是說的話卻讓人心底一驚。
“我也不需要你的一步一算,原嬌嬌有你如此相助,事情不還是辦不好?”女孩子說著微微瞇了瞇眼,“可見這世事無常。”
原家老祖宗沒有再說話,只瞥了她一眼之后,起身走了。
至此,真沒什么好說的了。
女孩子也未喊出什么留步的話,笑著離開了茶棚。
“說完了嗎?”白郅鈞看著走過來的女孩子,道,“我瞧著你們說話似乎不太友好。”
“還好,”女孩子笑著說道,“不曾動手。”
“有殺氣。”白郅鈞看向原家老祖宗離去的背影,道,“我感覺到好幾次的殺氣。”當然對于女孩子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或許感覺不到其中具體的異樣,但至少那位原老對她動過殺意這種事還是要告訴她的。
畢竟這是極其危險的。
“我知道。”女孩子聞言倒是朝他鄭重的施了一禮,而后道謝,“今日多謝白將軍了。”
“不必客氣。”白郅鈞說著朝她抬了抬手,轉身欲走,不過大抵是不大放心,是以離開時還是留了句話,“若是有什么危險,可以隨時來找白某。”
喬苒嗯了一聲,笑著再次道了聲謝。
談的并不愉快,這不奇怪,兩方本就不是能談攏的。
不過眼下至少讓對方知道她的危險,敲山震虎,短時間之內,對方應該不會再動手了。至少,在去山西路之前不會再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