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元會跑去幫忙,自然是因為碰上了熟人大理寺的官差。
喬苒沒有說什么,只是匆匆喝了兩口粥,便也理了理身上的官袍走了出去。
出事的地方就在他們所居之地的巷子口不遠處。
喬苒走到巷子口便驚到了:昨晚還平整寬敞的地面睡一覺的功夫卻已是碎紋遍布,如蛛網一般延伸開來。打著哈欠還有幾分倦色的大理寺官差、五城兵馬司官差同長安府衙官差都在。
喬苒抬頭,一眼便瞧到了甄仕遠那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馬車,便走了過去。
同她一般居住在這附近聞訊過來的官員亦或者官差已有不少了,正圍著甄仕遠和何太平詢問。
“發生什么事了?”
“是打架了嗎?”
“這得打成什么樣子才能弄成這個樣子?”
甄仕遠臉色難看十分難看:“那就問問淮王府和汾王府昨日做了什么?當街斗毆,嗯,故意挑了夜里,行人稀少之時…我是不是要稟報陛下,贊揚他們這等為百姓思慮的行為?”
何太平臉色也不好看,待甄仕遠抱怨了一通之后,抬腳拿腳尖劃拉了一下碎紋遍布的地面,道:“府衙可沒錢修地。”
比起甄仕遠的抱怨,他的關注點顯然不在于此。毀了京城的大道,自然要讓淮王府和汾王府出錢修路了。
喬苒擠在人群里,沒有開口問話,畢竟從同僚商論的言語中也能聽出個大概了。
因為兩位郡主的事,淮王府和汾王府為了爭顏面當真帶了人半夜里動手了,至于誰勝誰負不清楚,有沒有死傷也不知道,畢竟都自己領回去了,只知曉留下了這么一堆爛攤子。
這種瑣碎的麻煩事自然還輪不到她來管的地步,喬苒笑著搖了搖頭,走出人群,正準備順路去大理寺衙門報到,目光一瞥,卻看到了街邊餛飩攤上的人——白郅鈞。
真巧。
既然見了,不打個招呼再走自然不好。喬苒走過去,朝白郅鈞施了一禮,道:“白將軍。”
白郅鈞朝她打了個招呼,笑問她:“你要不要來一碗?”
喬苒搖頭,笑道:“吃過了。”
寒暄就此可以打住了,白郅鈞笑了笑,正想說兩句客套話結束這樣的問候,面前的女孩子卻突然指著遍布碎紋的地面,問他:“白將軍,以你所見,這淮王府和汾王府的內斗能斗成這樣嗎?”
就算兩府的人用上了刀槍劍戟這等兵器動手,尋常情況下,也是不可能將京城大街碎成這樣的。
白郅鈞的笑容驀地一收,眼里笑容斂去,看向女孩子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訝然和深思。
女孩子坦然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如果當日百勝樓里一見,女孩子展現的是沉穩和識趣的話,今日展現在他面前的就是另一面了。
也是,能短短數月之內屢破奇案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不是洞察力驚人之輩?
白郅鈞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隨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笑了:“這大街地面碎裂是因為弩機,不過這弩機與淮王府和汾王府無關。”
“是有人追殺將軍用的弩機嗎?”女孩子目光落到了他有些臟亂的灰袍之上,以及遍布血絲的眼睛,顯然他一整晚都不曾入睡,她問道,“事情就發生在淮王府和汾王府內斗之后?”
白郅鈞點頭,神情肅然:“是啊,這是第四次了。”
若是前三次的話尚且是落個匾,倒個攤子這等只欲傷他而非置他于死地的動作,那么這一次,就當真是有置他于死地的想法了。
白郅鈞輕哂。
喬苒看著他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突地摸了摸鼻子,道:“將軍受傷了吧!”
這話一出,白郅鈞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隨即便舉起了袖子,道:“不是我的血,是偷襲我之人的。”
喬苒奇道:“將軍沒有抓住他嗎?”
白郅鈞搖頭,笑了:“這種事沒那么簡單。”不是說躲過偷襲就一定能抓住兇手的,意外叢生,難以一言定之。
喬苒點了點頭,此時身后傳來一陣嘈雜聲,她轉身見淮王府、汾王府的管事也匆匆趕來了。
“這不是我們弄的!”兩人異口同聲的否認叫何太平坐不住了,唯恐人跑了,連忙讓手下將人拿下,而后厲聲喝道,“你們可知這修京城大街要多少銀子?不是你們說一句沒有便沒有的!”
眼看就要鬧起來了,白郅鈞朝喬苒笑了笑,放下一角銀子走了過去,分開了爭執的眾人,道:“不是他們,是我。”
有人站出來認那是最好不過了,兩府管事松了口氣,再次爭論起來。這等雞毛蒜皮的事最是讓人頭疼,喬苒看了片刻收回了目光。
恰巧此時餛飩攤主過來收碗了,見這么大一角銀子不由一怔,奇道:“一碗也就十個大錢,不用那么多啊!”
眼前這個餛飩攤主就是先前因為白郅鈞的事險些被波及到的餛飩攤主。
熱血、義氣,就她所見,外人對眼前這位白將軍的評論倒是半點不虛。
這樣的人會關照柴將軍的遺孤倒是一點不奇怪,如果這個白將軍與柴將軍有交集的話。
喬苒擰了擰眉頭,在餛飩攤上坐了下來,要了一碗餛飩,看著不遠處的互相推諉和爭吵。雖然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卻也能從淮王府、汾王府管事激動的神情舉止中看出幾分端倪。
白郅鈞想將事情盡數攬下,何太平和甄仕遠不愿意了。畢竟比起白郅鈞,他們更屬意讓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淮王府和汾王府來出這個錢。
那廂看出何太平和甄仕遠用意的白郅鈞沒有再堅持,只抱著雙臂一副無奈的樣子,她看了片刻,目光落到了街道上。
街道上蛛網密布,碎的不成樣子,據白郅鈞所言是弩機所為。可弩機這等事物可不是尋常可見的,城中皇城里禁軍手中定然是有的。不過除了禁軍之外,這城內的衙門,不管是五城兵馬司還是府衙又或者大理寺等等都不可能有弩機這等事物。
如此的話,便是城外云麾、歸德兩大軍營中可能有這等事物,但大營中弩機這等事物都是有定數的,不是說能拿來就拿來的。
所以,這是憑空出現的弩機?
有憑空出現的,就有憑空消失的,譬如…錢財,很多很多的錢財。
就她所接觸到的,最開始蘇城查的貪污案沒有核對入庫的錢財,房值周阿芙蓉案中沒找到的銀錢還有先前幫蔣方洗脫嫌疑時,冉聞特意討來送給她的兩枚假銅板。
有那么多錢財的話確實能做很多事了,對此,陛下…應該也是知曉的,她的應對則是重用武將以及召回白將軍。
喬苒連忙低頭吞了一口餛飩:好像一不小心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