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姐。”黎兆站在廊下喚了她一聲。
青竹傘面微抬,女孩子笑著朝他點了點頭,道:“黎三公子。”
他倒是想問問她最近可好之類的話,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說廢話的時候。
不過稍一猶豫,女孩子已經開口了:“關于黎大小姐的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她斂了笑容,神情有些凝重。
事情看起來不太妙,黎兆心忖,卻抬手,道:“里面請。”
女孩子點頭走到他面前的廊下收了傘,將傘倒放在墻角。
這里面當然不是黎老太爺休息的里面,他帶她徑自去了一旁的屋子,倒了茶,將茶水推到了她的面前。
“事情的真相我查的差不多了,”女孩子接過茶杯道了聲謝之后,開口道,“但事情不太妙。”
“是王泊林身份的關系嗎?”黎兆道。
整件事怎么看都不像一件尋常普通的案子,他當然知道事情不簡單。
“嗯,他可能是刑部或者陛下手里的暗樁。”女孩子說道。
黎兆神色一凝:只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他無意于去管王泊林做了什么,只知道王泊林暗樁這個身份,足以決定很多事了。
看著黎兆肅然的臉色,喬苒知道自己不用再說了,他已經明白了。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不消說全,只一句就夠了,而這件事顯然已經不是光憑他們就可以左右的事了。
屋內安靜了下來,喬苒沒有說話,只小口小口的抿著茶,待到茶杯里的水見底之后,她放下了茶杯,對面的黎兆也在此時緩緩站了起來,苦笑了一聲,道:“喬小姐,我送你。”
喬苒點了點頭,起身對他道:“黎三公子,若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請大理寺的人傳話。”
她這句話是真心所言,但此時卻當真成了一句客氣話。
這個事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
黎兆再次苦笑了一聲,朝她道了聲“好”。
這時候再說什么也是無用的,喬苒轉身離開,只是才走了兩步忽聽身后的黎兆喊了她一聲“喬小姐”。
女孩子回頭笑望了過來。
他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情肅重,指著門外的傘道:“莫忘了帶傘。”
喬苒點了點頭,拿起倒放在墻角的傘,撐著走入了雨簾。
即便隔著蒙蒙的雨霧,依稀能看到傘面下那道泠泠清雅的背影漸漸遠去,他站在門口,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
深吸了一口氣,他轉身走入一旁的屋子。
“怎么樣了?”黎老太爺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便開口問道,“那個姓喬的丫頭可帶來什么好消息了?”
黎兆沉默了一刻,道:“沒有。”
“沒有啊!”黎老太爺聞言沉沉的嘆了一聲,屋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再一次開口了,只是這一次出聲語氣中卻有明顯的怒意:“素問,呵!我當真沒想到給她取了這么個名字竟當真一語成讖。”顯然十分痛恨黎素問的舉動。
黎兆再一次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后,才道:“人總是比死物值錢的。”
“這不是尋常的死物。”黎老太爺怒道,“這是我家傳的至寶。”
他們手里握著一把鑰匙,而有人需要這把鑰匙,需要這把鑰匙的人早在事情發生之初就來過一回了。
這個交易于黎家而言不利。
祖父不想輕易交出這把鑰匙是因為他想用這把鑰匙恢復黎家昔年杏林世家的榮光。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執著了一輩子,這想法早已成了執念,輕易無法撼動。
而他不想輕易交出去是因為這把鑰匙能打開《素問經》的秘密,他不知道《素問經》里有什么秘密,但是這秘密看起來對那位原小姐如此重要,如果她得了的話,會不會對喬小姐做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有種預感,這個秘密會對喬小姐不利。可若不交出去,大姐這一次怕是就…
“這世間之事往往難以兩全。”黎老太爺在一旁感慨著。
就在此時,有吏部的官差在門外喊道:“黎大人,冉大人來了。”
今日還真是熱鬧,人一個接著一個來,黎老太爺嗯了一聲,閉上眼睛,道:“你去吧!”
黎兆看了眼屋內的黎老太爺,向外走去。
外頭的雨聲攪的人心煩意亂,黎老太爺翻了個身,這一去,怕是沒有個把時辰,三郎不會回來的。
只是這一次,不到半個時辰,黎兆就回來了。
他進門之后的第一句話便是:“這世間之事…有時候還是可以兩全的。”他道。
這一去回來居然帶了這么個好消息,半躺在床上的黎老太爺當即眼睛一亮,只是當他看向對面出聲的黎兆時,卻不見他臉上有半點喜色。
怎么回事?
幾聲滾雷下來,天地間再次拉起了一片雨幕。
“這是怎么回事?”有人道,“都快入冬了雨水還這么多。”
站在窗邊的喬苒被雨水濺了一臉,連忙伸手將窗戶關了起來,而后走回桌邊繼續低頭打量著桌上那只精巧的司南。
“解之送你的?”抱著一份卷宗的徐和修經過時忍不住湊上來看了看,在看到司南上陰陽司的篆印時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他到底會不會啊!”他道,“竟送這么個東西。”
真是討好女孩子都不會,送首飾、花什么的都比送這個東西好啊!除了陰陽司的人,誰喜歡看這個東西。
“我覺得挺有趣的。”喬苒目光沒有離開這只司南,摸著上頭刻的四方印記,道,“我從來沒見過呢!”
尤其是像這么精巧的,除了博物館里,她還當真沒見到過。
不過這樣的大實話卻被徐和修誤會成她在替張解說話,不由哼道:“解之這也太過分了,就算沒了情敵,可也不能如此不在意的亂送東西。”是以為人不會跑了不成?可別忘了,就是大理寺里,還有人惦記著喬小姐呢,那個…上次那個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叫趙彤的,若不是他盯得緊,敲打他,那個家伙早跑上來對喬小姐大獻殷勤了。
“他沒有亂送,我很喜歡這個。”喬苒笑著再次解釋了一句,而后好奇的問她,“什么情敵?”
徐和修臉色一僵,想了想,不由認真打量了一番她臉上的神色,見她好奇之色不似作假,這才出聲道:“吏部那個黎兆啊!”
這喬小姐辦案手段如此厲害,難道偏偏于這種事上不開竅?
喬苒默然了一刻,道:“那叫什么情敵。”
徐和修聽的一驚:“你都知道?”還以為她不知道解之對她有意呢!
“我又不是傻子。”喬苒翻了個白眼,繼續低頭看向桌上的司南,頓了一頓,她又問仍在發呆的徐和修,道,“你方才說沒了情敵是什么意思?”
徐和修哦了一聲,回神道:“外頭在傳那個黎大人同原家那位小姐定下婚約了。”
窗外一記悶雷滾過。
真是平地驚雷啊,喬苒下意識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她真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