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這里冰放的太多了,他突然覺得有些冷。
“愣著干什么?”那個叫周梁的官差見他又發呆了,忍不住推了推他,道,“快些,驗尸了!”
這個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雖說往日里他也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可一旦開始驗尸就像變了個人一般,有時候不讓他動,他甚至還會爭辯上幾句。
這樣放在常人身上有些古怪的怪癖放在他這類人的身上便很是正常了,鉆研一術,技近于道,自然也不會執著于旁事。
周梁忍不住看向一旁皺眉看著驗尸的周棟,萬望到時候,這個封仵作不要再犯了毛病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表皮的傷已經粗略查看了一番了,不過對于先前給到的驗尸結果,封仵作沒有說別的話,只是問蒙著口鼻的周棟:“周大人,可要剖開來看一看?”
這也是他們等了那么久所要做的事情。
周棟點了點頭。
封仵作取出自己尋人打造出的刀從頸部開始下刀慢慢切開。
“脾臟受損。”他低頭看向眼前已經有些腐爛的血肉,道,“這樣的程度是可能致人殞命。”
“后腦勺的傷也有可能。”一旁的周梁看了眼默然不語的周棟,道,“脾臟受損也不會立刻就死。”
后腦那一下卻可能是一擊致命,也就是說,即便王泊林脾臟受損,必死無疑了,可若是那后腦的一下讓王泊林立刻就死了,那么殺人兇手已經顯而易見了。
正在解剖的封仵作手再次一頓。
“又怎么了?”周梁問他。
今天這個仵作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停手。
“我在看。”封仵作連頭也沒抬,大半張臉隱在蒙住口鼻的布后,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正在驗尸的封仵作忽地抬起頭來,對他二人道:“我最小的刀落在大理寺了,可否請人將我的刀送過來?”
沒帶刀?周梁臉色微變,連忙看向一旁封仵作一字展開放在白布上的剖尸刀,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后,他抬頭對周棟道:“是少了一把。”
這些天封仵作被叫來驗尸既是觀察他的驗尸手段,也是觀察他這個人,包括這個人的習性,驗尸的工具之流。
所以,這個封仵作到底有幾把刀,他們一早便弄清楚了。
今日刀確實少了一把。
“最小的那一把。”封仵作比劃了一下,指著王泊林的尸首,道,“大的刀掌握不好分寸的。”
“你不知道今日來的目的?”一直不曾出聲的周棟就在此時忽地開口了,即便臉被遮了大半,可露在外頭的眼睛中卻是濃濃的審視之意,“平日里不忘,今日卻忘了?”
這個封仵作今日的舉動委實可疑,當然之前可以將之歸于緊張惶惶,畢竟這些時日他們所做的事確實令人害怕,不過一個仵作居然連解剖尸體的刀都忘記帶了,這就很可疑了。
“因為這些天驗尸從來沒有動用過那把刀。”封仵作解釋著著看了眼周梁,道,“他可以證明的。”
被點到名的周梁怔了一怔,似乎認真想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是這樣沒錯。”
“每一次回去,我都會將刀放入熱水中燉煮晾干,而后再用。”封仵作說道,“這一次你們終于同我說可以驗尸了,我緊張不已,昨日晚上還練了手,怕出了岔子,你們去大理寺后衙一看便知。”
周梁聽了朝外頭招了招手,不多時一個官差走了進來,道:“確有此事,去找他時,他還在驗尸。”
“最小那把刀應該就在一旁。”封仵作道,“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請大理寺的人過來送一趟的。”
這樣嗎?周棟思索了片刻,便微微頷首,道:“那就讓大理寺的人跑一趟吧!”
“就請那個沒什么事做的喬大人好了。”封仵作忽地出聲道。
正要出去的周梁腳步一頓,回頭望來:“你說哪個?”居然特地指名了人,莫不會這姓封的還有別的打算吧!
周梁眼神變得微妙了起來。
“喬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了這三個字,封仵作仿佛輕松了不少,他道,“還請她帶些皂角和蒼術過來,我也要用的。”
“喬大人…”周棟閉了閉眼,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他當然知道這個喬大人是誰。那個女孩子啊!頓了一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點了點頭,對周梁道:“那就如他所愿吧!”
據說此女“運氣絕佳”,周棟忽地一哂,讓甄仕遠、蔣方敢將身家性命托付之上的“運氣”,他也好奇的很。
“封仵作請我送刀?”看著眼前兩個刑部的官差,喬苒頓了片刻,笑著起身,道,“自是可以,左右我現在也沒什么事。”
只是沒想到封仵作居然忘了帶刀,看來這只會驗尸的仵作還挺有趣的。喬苒笑著去了后衙,至于刑部兩個跟著的官差,她也未說什么稍等之類的話,有些時候,還是光明正大一些比較好。
在后衙找到了封仵作落下的刀,又帶上了皂角和蒼術,喬苒將這些東西放在籃子里遞給這兩個官差看。
兩個官差伸手翻了翻之后,才點頭道:“喬大人,請。”
刑部的大牢里的驗尸并沒有因為少了一把刀而完全停止。
“雖然沒有見過活著的王泊林,不過他活著之時應當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封仵作道,“這樣一個人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可以說若是好好的,不會一推即倒。”
他此時已走到桌邊,少了一柄刀,驗尸暫停,不過他要來了紙筆,開始根據金陵府衙仵作的驗尸結果繪制這具尸體在剛死時的狀況。
“他當時的傷很嚴重,幾乎遍布全身各處。”封仵作低頭描繪著,“不過他當時受的都是拳傷,肩胛一指寬處,腹部也挨過數次擊打,除了黎大小姐那一抓之外,其余傷口可說都是拳、掌所致,傷他的應該是個男子…”
“那也未必,女子就不能用拳,用掌?”周棟突地打斷了他的話,而后看向外頭走進來的女孩子,道,“喬大人來了。”
即便已經蒙住了口鼻,可那雙靈動的眼睛還是讓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女孩子的聲音隱在布后聽起來有些悶悶地,她將手里的籃子交給封仵作,道:“東西帶來了。”
“好。”封仵作坐在桌后沒有起身,而是朝她招了招手,讓她自己拿著東西過來。
喬苒抱著籃子走了過去,正要放下手里的籃子,卻聽封仵作忽地驚呼一聲:“喂,你可小心點,不要弄臟了我的畫!”
喬苒被他這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本能的低了低頭,而后…目光掃過他放在桌上的畫。
這畫的是王泊林嗎?這封仵作的畫功還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