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子沉默了片刻,說道,“我還真不知道。”
頓了一頓,她又道:“他們為什么要問我?”
“自然是知道整件事你才是最清楚的那個。”張解笑了笑,卻不見失望,“卻不知曉這個你也不知道。”
“從武安郡王府小世子被害一事之后,我便不知道了。”喬苒說著搖了搖頭,而后又道,“不過,我覺得你與其問武安郡王能不能被定罪不如問有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馮側妃有罪更好。”
張解看著她:“愿聞其詳。”
“眾所周知,馮側妃在此前曾三番兩次派人對小世子下手,所以馮側妃有害人的動機不假。”喬苒說道。
“可先前那些事,那些查明與馮側妃有關,馮側妃本人也未辯解的事,不管是王妃還是周家都將事情揭了過去。”
“這一次,周世林狀告武安郡王與馮側妃的是小世子體內的毒,也是這件事讓周世林和王妃徹底憤怒了,但在我看來這是犯了天大的錯。”
張解笑看著她。
他沒開口打斷,喬苒便繼續說了下去。
“其他事有馮側妃的親口承認,甚至相信周家總有辦法找到一兩個奴仆做人證來證明馮側妃曾經親口承認暗害小世子一事,但這些已經過去且被承認過的事并沒有造成小世子的死,揪住這一點的話,能不能讓馮側妃或者武安郡王為此償命這還要看徐和修和謝承澤的本事。”
“所以,你覺得此事和修和承澤應當在過去的事上做文章,而不是盯住如今這件事?”
喬苒點頭:“我查看過大楚律法,雖說不算完善,但人證物證缺一不可,尤其是這樣涉及宗室的大案。”
張解點頭,道:“律法總是在不斷完善的。”當然有缺陷也是正常的。
“先說人證,周家的人證是原小姐,且不說原小姐是否愿意出面,就算愿意出面,原小姐的人證證明的是小世子一直在被人暗害,可這人證并不能證明暗害小世子的就是馮側妃或者武安郡王。”
這話…深究起來自然是有道理的。
“這人證本身便不足以為完整的人證。再說物證,原小姐治人的手法你我皆知同尋常大夫與符醫不同,她既不能說出小世子是被下了毒還是別的什么,又不能說清楚小世子的病因,況且原小姐治人之后,小世子是吐了毒血還是旁的什么,這些東西,憤怒之中的周家未必保留了下來,也就是說物證極有可能也已經沒有了。”
“人證物證缺乏,若是武安郡王和馮側妃能言善辯一些,此事恐怕不說武安郡王,就是馮側妃也未必定的了罪。”喬苒說到這里,忽地頓了頓,道,“其實,大楚律法在于破案一事上應該多一種人。”
“哪一種人?”張解問她。
“或許…”喬苒猶豫了一會兒,道,“或許可以稱這種能言善辯者為訟師。”
也就是現代社會的律師,不過在大楚,還沒有這種人的出現,全靠查案官員或者被告的犯人自己來辨。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訟師”兩個字,不過張解似乎已經聽明白了,沉思了片刻,道:“你說的有些道理。”
“這個案子看似好查,人證物證俱全,武安郡王同馮側妃一丘之貉,但若真有這樣的人,鉆律法的漏洞,要辯駁到馮側妃無罪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喬苒說道,“徐和修和謝承澤接的這個案子并不簡單,我有預感,這件看似簡單的和離案帶來的轟動絕對不小。”甚至對大楚律法也有可能造成影響。
“所以,現在徐和修和謝承澤要查證武安郡王和馮側妃的罪那就要寄希望于這兩個人沒有你這般多智?”張解看著,眉眼微揚,難得的生動。
“但這世上聰明人多的是,更遑論關乎自身性命,更能急中生智,所以此案一點都不簡單。”喬苒回道。
“好,你的話我會帶給他們的。”張解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地臉色微變,道了聲“得罪了”便拉住她的手轉向一旁,而后捂住她的嘴,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喬苒點了點頭,聽到有幾個人的腳步聲響起。
但是光有腳步聲,卻看不到人影。
待到腳步聲走近,聲音也愈發清楚。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旁人看不到他們,他們卻能清楚的聽到旁人的話一般。
好似幾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就落在他們耳邊。
“這就是陰陽司擺的燈陣啊!瞧著倒是挺有趣的,你們看得出怎么走出去嗎?”
“你以為誰進來是當真為了出去的?不過是進來看看這燈陣的,怎么樣?美么?比元夕的燈會也惶不多讓吧!”
“陰陽司的人就喜歡玩這一套,聽說這次擺陣的是張天師本人,瞧著這一手,我看陰陽司那些人不去裝神弄鬼,去哄人開心更好。誒!黎兆,你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想看看這里的燈能不能取下來。”
“別亂動,若是你這一動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指望我們給你兜著!”
說罷這一句,便響起了一陣哄笑。
有人邊笑邊道:“不過咱們小黎大人也沒想到進來一個人都看不到吧!我同你們說啊,你們方才不在,剛剛外頭有個丫鬟同咱們小黎大人說話呢,讓小黎大人幫忙進來找她家小姐呢!”
取笑聲中,黎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
一個“我”字之后,那一段聲音截然而止。
喬苒眨了眨眼,看向撥動著頭頂八角宮燈的張解,見他朝她笑了笑,神情坦然。
一道帶著幾分不屑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
“花里胡哨的一套,這陰陽司越來越不成氣候了!嬌嬌也真是的,作甚要去救什么小世子?這天底下一天之內死的人多了,救哪救的過來?”
“是原二爺。”張解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沒有想到他也進來了,我們聽一百個旁人的,都不如聽他的。”
原來這就是她那個生父的聲音,從聽到開始,這原二爺就在那邊挑剔這個燈陣的不好。喬苒對他的牢騷自然沒什么興趣,聽他說了一通之后正要讓張解換個人聽聽,就在此時原二爺忽地話頭一轉。
“那個臭丫頭…”
喬苒心頭一緊,雖然原二爺沒有指名道姓,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直覺這個稱呼對的是自己。
“那個臭丫頭最近沒鬧出什么幺蛾子吧?”原二爺似乎在詢問身邊的人。
一旁似乎是個小廝的聲音在回話。
“沒有,二爺。”
“晾她也沒那個本事!”原二爺一聲冷笑之后又帶著幾分惱怒,道,“那幾個老東西今兒又將我罵了一通!早有一日,待我家嬌嬌坐上了大天師的位置之后,我就將那幾個老東西全都趕到城外的莊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