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喬苒頭一回看到符醫治病。
走進來求醫的人看到殿內還坐著旁人,不由多看了兩眼,見那女子安安靜靜的坐著,見她們望來不過笑了笑,這一笑倒是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氛圍輕松了不少。
兩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向張解行了一禮之后,便說道:“天師大人,家里的小公子前些日子晚上出了趟門,回來之后便夜夜啼哭不止,不肯入睡,久不見好。”
本也是帶著試探的心思過來的,沒有想到她們會被天師選為第一人,真真是既緊張又害怕。
張解伸手,兩個婦人把懷里的孩子遞給他。
喬苒忍不住伸長了腦袋,她知道自己同符醫有關,但符醫怎么治病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觀主會的不過是從上任老觀主那里學來的一兩張符,說穿了,就像手里有個偏方罷了,同真正會用符醫的手段治人還是兩回事。
雖然一只手抱著孩子,不過張解的手法還是很快,喬苒看他燒了一張符紙,混入茶水中,不過些微晃了晃,便取銀針沾了符水,在孩子的身上施了針。
兩個婦人不安的看著張解的動作,大氣不敢出一下,這可是家里的小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們可擔待不起。
施完針,張解便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那個孩子。
“天…天師大人,還要多久?”其中一個婦人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
喬苒看了眼一旁仍溫熱的茶水,心道:還不到一盞茶時間,這催的也太急了。
張解卻收了針,將孩子遞還給她。
婦人接過孩子,見錦被中的孩子面色紅潤,沒什么異樣,正要開口問兩句,便聽張解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了。”
“好…好了?”還是先前那個開口問“還要多久”的婦人一臉驚色,“這就好了?您不要再看看嗎?開個方子什么的。”
真真是等人心焦,方才還催促的,現在卻又嫌太快了。
“陡然受驚,邪風入體罷了,原先的方子可以接著吃。”張解說道,“你們就是不來,過上十天半月便也好了。”
話音剛落,那錦被里的孩子便發出了一陣笑聲,原來,他們說話的時候,這孩子已經醒了過來。
見啼哭了好些日子的孩子開始笑了,婦人松了口氣,大喜過望的退了下去。
等到婦人離開后,張解轉頭問喬苒:“看懂了嗎?”
喬苒搖頭:果真是奇人異士,這符醫的手段她看的云里霧里的,也就看個熱鬧。
“我并不擅長符醫,只是略通。”張解說道,“挑也是挑些簡單的來看。”
喬苒沉默了片刻,走了出去。觀外不少等候求醫的人已經開始打聽起了玄真觀后廚的藥膳,她看了片刻便轉頭走了,偌大的玄真觀,她倒成了此時唯一的閑人。
想她來時曾感慨過這個大楚如歷史上的盛世大唐一般包羅萬象,現在卻沒有在萬象中找到她能做的事情,而她想的救人,卻不過才窺了一眼,便察覺到了其中風起云涌。
正感慨間,聽紅豆的聲音自遠處響了起來。
“小姐,小姐,喝藥了!”
這玄真觀里每日最開心快活肆意的人出現了,喬苒仿佛被感染了一般,露出笑容,接過紅豆手里的藥,試了試溫熱,便一飲而盡。
紅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贊嘆道:“小姐真是豪爽!”
“長痛不如短痛。”喬苒嘗著嘴里剩余的味道,一張臉擰成了一團。
即便是對著這樣的一副表情,紅豆還是不忘得意拍馬道:“我家小姐就是厲害,出口成章!”
再這么被這丫頭吹下去,她都要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喬苒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正想讓紅豆往后收斂些,卻見紅豆猛地一拍額頭,道:“呀,險些忘了!”
喬苒見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字條遞了過來,對她道:“方才奴婢在后廚熬藥的時候,看到一個海利號的伙計遞給奴婢的,說是同方不方便出來,讓他幫的忙。”
紅豆說著巴巴的望了過來:“小姐,奴婢可沒偷看,上面寫什么了呢!”
“約我們見面。”喬苒看了眼字條便收了起來,“說前些時日喬大老爺收到了風聲,將表哥打了一頓,如今才剛剛好一些。”
她說著看向紅豆:“我們現在就走,來得及的話,午時就能趕回來。”
所幸這個時候沒有人用觀里的馬車,車夫當即便拉著她們走了出去。
玄真觀外人頭攢動,馬車來來回回,一時半刻,也沒什么人注意到這一輛馬車離開了玄真觀。
馬車在一家畫坊前停了下來,喬苒帶上冪籬匆匆下了馬車向畫坊內走去。
畫坊內眼下沒什么客人,不知道是本就如此冷情還是特意清了場,喬苒才一進門,便被等候在側的小廝帶往畫坊的內室。
這樣警惕嚴陣以待的樣子讓喬苒一陣默然。這些時日因著張解的看重她都快飄飄然了,卻險些忘了,在旁人眼中,她還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掃把星。
掃把星就要有掃把星的覺悟,看著小廝刻意同她們拉遠的距離,喬苒識趣的往后退了退,拉的更遠了。
內室不大,進門的時候正見喬墨和一個男人在說話。
喬苒帶著紅豆進門喊了聲“表哥”,喬墨便一臉欣喜的望了過來,那個男人也抬頭朝她看來。
看年紀四十上下,一身文人長袍,眉清目秀,一副文人做派。
“這是我舅父。”喬墨指著那中年文人模樣的男人說道,“是這畫坊的老板,今兒我便是借了他的地方與表妹見面的。”
喬苒朝那男人點了點頭:這是喬墨的舅父,跟她沒什么關系,她這種“掃把星”還是識趣一點的好。
喬墨的舅父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微微頷首,而后便走了出去。
“表妹,前段時日,我爹他知道了我來找你的事,不允,所以…”喬墨一張口便急急忙忙的解釋了起來,臉色也漲的通紅,才同表妹說完有事可以來找他,他便“失蹤不見”了,他若是表妹也一定會生氣的。
紅豆哼聲翻了個白眼:“早猜到了,表公子別說廢話了,有什么事趕緊說罷!”
“你這丫鬟還挺聰明的。”喬墨驚訝了一下。
紅豆神情得意。
喬苒看了她一眼:這是唐中元猜到的,她得意什么。
不過紅豆有句話倒是說的對,有什么事趕緊說。
她嗯了一聲,看向喬墨,這樣的表情也令得喬墨歇了再說兩句閑話的心思,當即便說了起來:“我來是同表妹說出海的事暫時要擱置了,”他說完這一句就望了過來,“千秋節將至,這一回整個江南府送入宮中的貢品有我喬家的東西,因數量不少,還是江南府的主禮,我喬家要派人隨行,爹派了我去。”
千秋節就是陛下的生辰,不過比起這個,喬苒臉色微變:“所以,表哥要去長安了?”
大楚定都長安,要送江南府貢品入宮,那么喬墨自然要去長安了。
喬墨鄭重的點了點頭,肅然道:“是,我要去長安了,能親自去看一看姨母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