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正院客廳內。
黃家眾人連同身邊服侍的下人或坐或站,分成兩排齊聚在此。
粗略一數,不下五十人,可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要么凝重,要么哀傷,要么面容冷峻,壓抑的氣氛蔓延。
因為就在半個時辰前,林捕快一行人經過數天的努力,在黃明宇徹底離開黃家的那一刻,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了真兇。
此時她正跪在大廳內,一副柔弱的身軀單薄無力,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可她的身子偏偏挺得筆直,蒼白的臉上無悲無喜的與眾人對峙。
宋青苑坐在周老姨娘身邊,抬起頭細細打量。
此人她還真見過,就是那一日險些與她撞到的女子。
此女子姓廖名敏,黃明宇半年之前納的小妾,同時也是黃家大太太娘家侄女。
“是你!是你!”
黃家大太太坐在一側,那雙腥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廖敏。
恨極了,怨極了!
同時,那眸底深處還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廖敏!廖敏!”
“我對你不薄,我們黃家對你不薄,你究竟為何要害我兒?”
黃家大太太尖叫著,整個人瘋魔一般,再也無法維持大家夫人的端莊。
其實自打黃明宇溺水身亡以來,黃家大太太就已經拋棄了身上的氣度。
而感觸最深的,當屬宋家眾人。
“呵呵~”聽了黃家大太太的話,一直平靜無波,無悲無喜的廖敏笑了。
笑的嘲諷,笑的瘋癲,笑的沒有原由。
從低低的聲音逐漸高昂,最后狂笑不止。
笑得流出眼淚,似乎要把胸中的郁氣一次笑完,通通發泄出來。
“對我不薄?”
笑的身子只顫,柔美白皙的面龐,因為嘲諷而變得扭曲。
“大夫人!”
“好姨母!”
“你這話說的可真是…讓人無法辯駁啊!”
廖敏嗤笑這搖頭,聲音尖銳,“您當然對我不薄,黃明宇那個雜碎,更是待我不薄!”
廖敏停止了笑,漆黑的眸中染上恨意。
“那個雜碎不顧我的意愿,毀我清白,迫我與他為妾。”
“我哭過,求過,痛過,可這些有什么用?”
廖敏赤著雙眸,直直的望著黃家大太太。
“我的好姨母,黃明宇欺我之時你管過嗎?”
“你只會縱他,寵他,許下無數銀錢利益讓于你那親兄弟,讓他們把我送過來,給你兒子做妾。”
廖敏說著說著癱下身子,仿佛因為回憶,抽空了一身的精氣神。
“那個時候,我是怨著恨著的,可后來我想通了,也認命了。”
“既然被納了過來,就好好過日子,人只要活著,總有盼頭。”
廖敏一雙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了星星點點的光。
那代表著期待,代表著企盼,也正如她所說的那般,生活既已如此,她是想把未來的路走好。
至少在她看來,黃家大太太是她姨目,哪怕她是庶出,可比著旁人,比著那些沒根腳的外人,總是要親近幾分。
事實也正是如此,自打她嫁進黃家大房,她這位好姨母就幫著她打壓正妻。
想到這里,廖敏又癡癡的笑了。
自嘲的想著,其實也不用打壓,那正室夫人根本都不作為,也無暇和她去爭鋒。
她早就…絕望了!
“可是…”廖敏眼中的光漸漸退去,直到最后仿若幽潭。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好,別人便會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僅僅三個月!僅僅三個月啊!”
“黃明宇就對我失去了興致,故態復萌,出去沾花惹草不說,甚至…”
廖敏抬頭,對著黃家大太太冷冷一笑,“甚至還讓人懷有身孕吧?”
“我的好姨母,雖然把消息壓了下去。”
“可黃明宇那個雜碎身邊,就跟個漏勺一般,有什么消息是他傳不出來的。”
“他也從來就沒有對外壓著,他做壞事…不怕人知!”
“我的好姨母!”廖敏怪笑一聲,邪邪一瞥,“養不教父之過!”
“黃明宇會有今日的報應,就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慣出來的。”
“你是罪魁禍首,你才是害死他的真兇!”
廖敏的聲音振聾發聵,眾人聽在耳中,心間一顫。
幾乎不約而同的別過頭,不敢去看黃家大太太的臉色。
一個親生母親竟然被人指認,是罪魁禍首,是真兇,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又何等的傷人。
“黃明宇他該死!”廖敏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逝。
擲地有聲的道,“是我殺了他沒錯,我早就想殺了他,我早就期待著這一天…”
這一刻,兇手當場招認,沒有狡辯,沒有哭喊,沒有抱屈,就這么堂堂正正的承認了,招供了。
“你…你…你…”黃家大太太氣的牙齒打顫,指著廖敏就要站起來,
然而一個恍惚,又跌坐下去。
身邊下人見狀,連忙上前,輕撫的輕撫,遞茶的遞茶。
“大太太,消消氣,消消氣,跟這種蹄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黃家大太太在身邊得力的丫鬟婆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坐在她身側的黃家大少奶奶,也就是她的大兒媳。
柔聲安慰道,“娘,不要聽她胡說,母子天性,你對兒子好,又何錯之有!”
“是這廖敏自己心性狹隘,又惡毒,辜負了娘的好意。”
“不知感恩不說,還害的二弟失去了性命,她才是最該死的,就是碎尸萬段也不為過。”
“呵呵!”聽了黃家大少奶的話,宋青苑在一旁無聲冷笑。
黃家的這一番好意,還真是讓人實難消受啊!
怪不得黃明宇會死,他死的真是不冤!
若放到她身上,說不得也要和這樣的人渣同歸于盡。
宋青苑抬起茶杯,底下頭,把眼中的郁色掩去,不叫人看見。
“嫁進黃家便是黃家的人,冠以夫姓,明宇既是你的夫婿,你就該敬他,重他,哪能心生怨恨。”
黃家大少奶奶深深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廖敏一眼,張了張嘴,想要批評廖敏沒有學好《女德》《女戒》。
可轉念一想,廖敏出廖家,說是廖家的責任,那豈不是惹她婆婆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