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帶著止不住的心疼和擔憂。
但小姑娘只是癟著嫣紅的小嘴不斷的抽泣,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悲傷不已。
紀以寧還從沒見過小豆豆哭的這么慘過。
剛才她醒來時,一直在說自己的頭很痛,可說歸說,卻沒哭一聲。
這下是怎么了?
紀以寧見這小妞只知道哭,問什么都不說,抬眼看向旁邊抬頭看著天花板的男人,薄修夜見她望過來,又看了一眼哭的無比凄慘的小姑娘。
見躲不過去了,他側了側臉,淡淡道:
“既然你出來了,你來給她講故事吧。”
“我講是沒問題,”紀以寧看了他一眼,“但問題是,你得告訴我,她怎么哭成這樣?你打她了?”
“不是。”
紀以寧想到一個可能,“她不睡覺,然后你恐嚇她了?”
“也不是。”
“難不成是你沒給她講故事?”
相貌額外英俊的男人輕咳了一聲,“…講了。”
“那她…”
男人正色道:“就是講的不太好。”
講的不太好?
小豆豆看到媽咪來了,哭著哭著,終于喘過氣來了,她打著哭嗝,小手抓著紀以寧,指著薄修夜,一抽一抽的控訴:“叔、叔叔他,他壞,嗚嗚嗚——”
想到剛才的事情,小姑娘又忍不住大哭,紀以寧見她再哭,剛剛縫合的傷口非得被她崩開不可,趕緊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寶貝兒,別哭了,慢慢說,叔叔就在這呢,我們慢慢說啊…”
小豆豆邊哭邊說:“叔叔說丑小鴨死了,還說丑小鴨很好吃嗚嗚嗚,他、他還說,等我好了,要帶我去吃丑小鴨,嗚嗚嗚,我不想吃丑小鴨…”
紀以寧:“…”
她知道小豆豆有多迷丑小鴨,只因為,童話故事里,那只丑小鴨是綠色的,小豆豆平時總愛看那頁,這個故事,紀以寧給她講一百次,她都不膩。
還說長大,她也要當丑小鴨,然后她也要變漂亮,最后,嫁給另外一個丑小鴨。
雖然不知道薄修夜到底說了什么,但光是說丑小鴨死了這件事,就足以讓小豆豆傷心欲絕了。
好比如一個追星追到瘋狂的粉絲,突然有一天,別人跟她說,你偶像死了,是個人可能都會把那個人給打一頓。
薄修夜在一旁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尷尬。
他哪知道這小妞的反應會這么大。
他只是突然想起,他也不是沒看過丑小鴨這個童話故事,畢竟這童話故事都爛大街了,在小朋友之間一度廣為流傳。
薄修夜再沒童年,也會聽起別的小孩說這個故事。
但具體的情節不太清楚了,總之,就是丑小鴨最后變成白天鵝的勵志故事。
丑小鴨他不太了解是個什么物種,但白天鵝,準確來說,鵝這種物種,他十分的清楚。
平時餐廳里吃的鵝肝,就出自鵝身上。
于是,這個剛進入父親角色的男人,盡可能繪聲繪色的給小姑娘講了鵝肝如何烹制才最美味。
該怎么把活生生的鵝給殘忍的殺了,才能保證鵝肝的鮮美程度。
而鵝肝又是如何如何的鮮嫩多汁。
最后,還帶著鼓勵的承諾,等她好起來,他就帶她去吃丑小鴨也就是白天鵝身上的肝。
這位自認為已經跟女兒相處的極為融洽的父親,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臨時編造的故事沾沾自喜,女兒就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說實話,薄修夜到現在都還沒明白,他錯在哪了。
紀以寧聽完都無語了。
小豆豆這么重視丑小鴨,都快把丑小鴨當成她老公了,丑小鴨對小豆豆的含義,就跟薄修夜對她的含義一樣,都是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人。
可現在,薄修夜卻一直在小豆豆面前說,該怎么把她的老公給殺了,又該怎么把她老公給吃了,最后,還要帶她一起去吃,簡直喪心病狂,小姑娘不哭都難。
紀以寧輕聲安慰小姑娘,又伸手不停的順了順她的背,最后小姑娘哭著哭著,哭累了,就睡過去了。
她彎腰細致的將小豆豆放在床上,又將她的小手放在被子下,她的動作極其的熟練,而且非常自然,薄修夜看在眼里,心頭卻有一陣的苦澀。
大概在他看來,紀以寧是個需要被人照顧的人,而她現在也學會了照顧別人,要么是形勢所逼,要么就是出于母親的關心。
可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說明,這幾年,她吃了很多的苦。
紀以寧照顧好小豆豆后,出門跟薄修夜說了丑小鴨的事情。
薄修夜這才自知有罪,嘆了口氣。
紀以寧倒是笑笑,“這也不怪你,畢竟大人和小孩子的想法不一樣,我們覺得那就是個童話人物,甚至連人都算不上,而且還是個虛擬人物,根本無關緊要。但在小豆豆的眼里,那丑小鴨應該是她唯一的朋友。”
因為血型的關系,而且也為了防著宋果果會對小豆豆下手,所以,在m國的那幾年,都是家庭教師上門來教小豆豆課程,小豆豆沒有朋友。
成天只能跟玩具玩。
這個丑小鴨,應該就是她想象中的好朋友。
不是媽咪,不是小舅舅,也不是叔叔,就只是她的小伙伴。
“你之前也犯過這樣的錯?”
薄修夜深深的望著她。
她已經是個很好的母親,可他卻剛開始進入父親這個角色,什么事都笨手笨腳的,三年的光陰,真的能改變很多。
“犯過,”紀以寧靠在墻上,仰著頭看著窗外繁星遍布的美麗天空,“我當時跟你現在差不多,不,我的表現可能比你還要糟糕,”
她大概想起了那畫面,嘴角彎了彎,“小豆豆那會兒哭完后,氣的三天沒跟我說過話。”
瑩白的月色下,美麗的女人彎起了嘴角,身上帶著剛洗完澡后的馨香,身上的裙子隨著微風輕輕搖擺,紀以寧大概自己都不清楚,這樣恬靜散發著母性的她,有多迷人。
臉上的線條似乎都柔和了幾分。
薄修夜到底沒忍住,過去抱住了她,頭抵在她的肩膀,仿佛急于彌補,和知道她和小豆豆的過去,低聲問:“當時發生了什么?你也給她講故事了?”
“那倒不是。”
夜晚太寧靜,喜歡的人就在身邊,紀以寧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寧,她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