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兒也看了一眼鳳九驍,知道女兒在擔心什么,她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們已經不是年少無知的那個年紀了,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
秦舒知道,但還是有點擔心,“爸爸說你要跟我回江城,也是因為這件事?”
苓兒點點頭:“嗯。”
秦舒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她知道被自己最親近最信任欺騙,是什么樣的感受。
她也不會勸媽媽留下來。
秦舒走后。
苓兒看了一眼鳳九驍,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卻突然被人搬進懷里,淡淡竹葉清香撲入鼻息中,是她熟悉的氣息,太過熟悉的溫度已經是深入骨髓,讓她呼吸一滯。
清冷寡淡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來,帶著幾分愧疚還有無奈,“苓兒。”
苓兒并沒有掙開他的懷抱,可能是因為太熟悉,也有可能是因為打心底就不討厭。
她暗自嘆息一聲,“你幫小寶恢復記憶吧,這本來就是屬于她的,無論是快樂還是不快樂的,都是屬于她的,就算虧欠,也不是失去記憶就不存在的。”
鳳九驍也很無奈,“我答應過朝顏。”
在幾年前,他就和朝顏做了一筆交易。
朝顏知道小寶的記憶是他抹去的,所以作為交易,他希望把他和小寶之間的記憶封死點,不讓她記起來。
作為交易條件,他會有擁有幸福美滿的家,有相愛的妻子,以及孩子。
這個條件誘惑力太大,所以他就答應了。
苓兒怔了好幾秒,轉頭看向男人,似乎有些驚訝:“朝顏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才讓你這么做的?”
鳳九驍點頭:“嗯。”
苓兒沒在說話,突然有點心疼叫朝顏那個孩子,不讓女兒想起來,大概就是不想讓她難過。
也說明,他們之前關系的確是很好。
只是女兒忘記了。
她又嘆息一聲,掙扎男人的懷抱就想離開,卻被男人抱的緊緊的,掙不開半分。
鳳九驍垂眸看著懷里的女人,視線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她衣著寬松,并不能看見肚子。
這些天,他和苓兒都是分床睡的,他想看看寶寶都不行。
錯過女兒的生長,他真的不想錯過這個寶寶的生長。
“苓兒,我想摸摸寶寶,已經一個多月了。”
苓兒臉一紅,“才一個多月,有什么好摸的?”
鳳九驍面不改色的道:“我想感受寶寶在你肚子里慢慢成長,這是作為父親該有的權利。”
苓兒聽到最后一句,也沒再和他辯解,因為她知道寶寶的成長父親這個角色必不可少。
她微垂著眸子,催促:“那你快點,我待會要給寶寶讀故事。”
“好。”鳳九驍打橫將她抱起來,苓兒出于本能得伸出雙臂扣住他的脖子來穩住身形,他抬腳將門關上,轉身往隔壁的休息室走,他步伐沉穩卻帶著幾分急切。
苓兒微紅著臉,看著面前的男人,他面色沉靜看不出一絲表情,她疑惑的問:“你這是要干什么?”
“躺在床上,方便一點。”鳳九驍說話間,抱著她來到床前,將她平放在不大的床上,雙手撐著床單,一雙清冷寡淡的眸子,不發一語的俯視著女人。
苓兒被男人的視線盯著,心緒有些復雜,也有些頂不住他這樣的凝視,只好側頭看向一邊,希望他快點摸完,她好離開。
卻突然聽見他說:“我愛你。”
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苓兒怔了好一會,這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三個字,以前,她問他才回答,只回答一個字。
因為鳳九驍不幫她恢復記憶,秦舒心情不怎么好,她坐在樹下的藤椅上,抬頭看著茂密的枝葉發呆。
同時,她也一直在等信息。
只是,這么久了,她依舊沒有收到銀釋的信息。
難道朝顏還沒找到?
晚上吃飯的時候,秦舒一句話也沒說,吃完就站起身離開。
除了小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另外三個大人都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
傅廷煜放下碗筷,抬頭看向對面岳父岳母,“爸,媽,我去看看她。”
倆人默契的點點頭,傅廷煜便站起身跟著走出去。
看著傅廷煜追著女兒離開,鳳九驍和苓兒相視一眼,都嘆了一口氣,卻又沒辦法。
晚上,秦舒睡著以后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里全是和朝顏相關的。
夢境很真實,像是真實發生過的。
秦舒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就看見男人正看著她,他雙眼清明,不像是剛醒來的樣子,也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
傅廷煜見女孩醒了,有些擔心的問:“醒了,感覺怎么樣?”
秦舒往男人懷里靠近幾分,喃喃自語:“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朝顏了。”
緊接著,大腦里突然涌現一些畫面,都是夢境里的畫面,畫面清晰,句句真實。
傅廷煜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想到她做了一整晚的夢,夢里都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身影,誰能做到不吃醋?
“你記憶恢復了?”
秦舒花了好一會好時間才消化突然涌現的記憶,如果不是男人出聲,她半天反應不過來。
她點頭:“嗯,是爸爸幫我恢復記憶的。”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除了鳳九驍也沒別人了。
傅廷煜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你這副樣子,爸怎能不心疼?”
以前還是師徒時,就不舍得她受委屈,她一哭,師傅就拿沒辦法。
更何況現在,她還是親生女兒,更是心疼她。
昨晚女孩睡的很晚,所以凌晨那會睡的很沉,鳳九驍突然來了,說是幫她恢復記憶。
他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鳳九驍是如何恢復寶兒的記憶,也是第一次知道,武力值達到皇尊級別時,不僅可以延緩衰老,還可以抹去人的記憶,也可以恢復,只要掌握那方面的技巧就可以。
秦舒伸出雙臂摟住男人的脖頸,將臉埋進他胸口,不讓他看見她此時難過的表情。
關于朝顏所有的事,她都記起來了。
只是一時間,記憶有點混亂,需要花點時間來理順。
只是,那些片段,足以讓她難過心疼許久。
那年秋天,她答應過給朝顏過生日的,她還想著準備給他禮物。
他說從小沒人給他過過生日,因為他的生日就是他媽媽的忌日,他父親都會對他冷眼相對。
他說:“寶寶對我最好,我的都是寶寶的。”
但她食言了,她被媽媽帶下岐山,還被抹去了記憶。
以朝顏的性子,肯定會一直等著,等著她給他過生日。
她無法想象,從來不抱期待的人,突然期待一件事,卻被人放鴿子,那會是一個什么心情?
還有他為什么建立赤沙組織,也因為當年她沒頭沒腦的說的話,他卻當真了。
不僅當真了,還很認真的去經營。
而她說好的,要和他一起去做一件事,卻食鹽了。
她還答應在他眼睛沒好起來之前,給他當眼睛,也食言了。
說好十八歲時,她也會陪在她身邊,依舊食言了。
答應他所有的事,她一樣也沒做到。
她也是現在才明白,朝顏為什么要自己陪著他。
他從小到大就是一個人,即使是照顧他的傭人,也只顧他一日三餐。
以前她不知道,但認識他開始,她就知道,他每天坐在亭子里,仿佛空氣般,可有可無。
沒人陪他說話,更沒有人去摻扶他。
他說,他的世界是灰色的,亦是黑色。
那個時候她不懂,現在她懂了。
她誤闖進他的世界,試圖讓他變得有生氣些,試圖讓他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
也試圖讓他喜歡小動物,而不是碰到,就直接捏死。
朝顏的性子若是在別人口中,那就是孤僻,嗜血,不愿意說話,心情時好時壞。
不高興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是人,他都會伸手捏死,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至于殺人,她是聽莊里的人說的,他們說不敢靠近朝顏,是因為害怕,他就是一個怪物,也是一個不詳的人。
但朝顏在她面前,沒有做出這樣的事。
除了不說話,一動不動坐在那里,其它的都還好。
有時察覺他不高興,她就塞糖給他,
秦舒想到朝顏那么低聲下氣的想要她陪著,其實就是想讓她和以前一樣陪著他,哄著他,讓他堅持,讓他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那個時候的他,像個孩子一樣,什么都不說,就想讓你去哄哄他。
哄一句,他就會開心。
可她不僅沒去哄,還說他惡心。
她和那些把他推進地獄里的人有什么區別?
只不過她更狠,試圖將他拉出來,只是出來半個身子,她又重重的將他下去,讓他又回到那個讓他滿是厭惡的世界。
他到底是有多失望,才會想著獨自一個人離開?
傅廷煜看著懷里的女孩,感覺她有些不對勁,恢復記憶后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窩在他懷里,一開始以為她是因為恢復記憶,有些累想繼續睡。
只是半個小時過去了,女孩沒有要睡的意思,反而呼吸漸重,最后發現,他胸前濕漉漉的,讓他身體一僵,同時也慌了神。
“寶兒,你怎么了?”
他試圖將懷里的人拉開,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為什么要哭?
秦舒抱著男人不撒手,也不說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想到臨走前,朝顏只是想要一個離別的擁抱,她都狠心的沒給。
還說下次見面,真的成為朋友,才給。
他連活著都放棄了,還有什么下次。
而她還說他們不是朋友。
他說,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也不會再打擾她,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那個時候有多難過?
是不是因為這個,他才會毅然決然的獨自離開,在沒有人煙的草原上,他想著自生自滅?
傅廷煜這下是真的慌了,有多久女孩沒這么哭過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捧住女孩的臉,讓碰觸到,就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他手頓住,早知道女孩這么傷心難過,岳父大人來給她恢復記憶,他就該攔著。
“寶兒,你別哭好嗎?”
秦舒還是忍不住,她是真的心疼朝顏,也非常的自責內疚。
心疼他從小的遭遇,也心疼他明明對這世界失望,卻因為她而努力活著。
傅廷煜見她還哭,只是用手撫上她的單薄的后脊背,一下接一下的安撫她的失控的情緒。
在心疼擔心女孩之余,他又有些嫉妒,女孩因為另一個男人哭成這樣。
他也突然明白,為什么岳父大人遲遲不愿意幫女孩恢復記憶,原來是怕她傷心。
鳳九驍和苓兒來看秦舒時,她還沒平復好情緒。
傅廷煜一直抱著她,安撫著她。
等平復好心情后,她才從男人懷里抬起頭,一雙眼睛哭成了核桃眼,腫的很厲害。
男人見了更是心疼。
洗漱完后,傅廷煜先從浴室里走出來,看見鳳九驍和苓兒,他把女孩醒來后的事都細細說了一遍。
連傅廷煜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苓兒和鳳九驍這才明白,朝顏為什么不想讓小寶記起有關他的事,大概就是怕小白會哭這么傷心。
秦舒從房間里出來,看見鳳九驍和苓兒來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苓兒看見女兒眼睛紅腫的厲害,難免有些擔心:“來看看你,剛才聽廷煜說,你哭了很久…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秦舒道:“好幾天了,還沒找到他,我想去找他,我還有話沒對他說。”
傅廷煜是真的有些吃味,原本不想知道她和朝顏之間的事,看見女孩為了朝顏哭成那樣子,他就非常想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和朝顏之間有什么故事?
“如果找到他了,他不見你呢?”
秦舒回答的極為肯定:“他不會不見的。”
傅廷煜這會直接打翻醋壇子,“你就這么肯定?”
秦舒點點頭:“嗯。”
傅廷煜沒差點被醋酸死,“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對朝顏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