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啥...”
“準備和我說話呀。”
杜遠仿佛有一瞬間的恍惚,李博士已經站在他面前,還是那身舊衣服,一條臟兮兮的圍巾,就連表情也還是那么平淡帶笑,站得很直,看起來和原來也沒什么兩樣...
“你可以問我幾個問題,嗯。”
眼前的李博士如是平淡地說道。
...你為什么要我問你問題,我沒什么想問你的...你能給我一身衣服不,這地方剛才還不覺得,現在走了那么長時間了,很冷啊...
“那個啥...你為什么來這里啊。”
杜遠有點緊張地問道。
“這是什么問題,我來看看啊。”
眼前的李博士很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來看看...你這搞出了多大的動靜啊...”
“我路過呀,怪我咯。”
“那我們怎么辦...”
“你們那么弱我有什么辦法,怪我咯。”
“可是...好多人死了...”
“我又不是人,再說其實你們召喚的我呀,怪我咯。”
“...我們召喚的你?誰呀!”
“哈?我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他叫啥,我名字很長的好嘛,你可以簡單叫我阿古拉德。”
“阿古拉德?好吧...不是說挺長的嗎?”
“啊,我的名字本來不叫這個,我隨便取的。”
“...不是,”
杜遠感覺自己要裂開了,三觀上的。
這和灰森林的描述不一樣啊!
“你們半神不是見人吃人,毀滅世界為己任的嗎!”
“...我不是我沒有!不要亂說....但是你們這邊還真有一個。”
李博士的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
周圍的空間開始動蕩起來,暗紅色的光環開始劇烈顫抖。
..........
天空中的暗紅色之環,慢慢穩定了下來,就像是一副很有名的畫家畫在天空上的水墨,很不真實。
當你凝望深淵,深淵也在凝望著你。
哲學家或許有說過天空其實是真正的深淵,但是當這一片黑洞般的空洞真的出現的時候,你發現你根本無法凝望深淵。
它人眼不可測。
機器也不可測,灰森林的前線基地收集器只能不斷記錄著這次與眾不同的第一次沖擊的所有波動,無論是否正常。
但是這次的困難似乎不僅僅是來自于天空,盡管兩者的危害程度完全不同,但是那粒老鼠屎足夠造成麻煩的了。
“指揮官,撤離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一個瘦高個的三十來歲研究員拿著一疊紙質的文稿,站到指揮官身后一米出說道。
指揮官依然看向天空,過了片刻,長嘆一口氣,
“你說,人為何要斗爭。”
“指揮官,這個問題要問神。”
指揮官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慢慢得說,
“人的問題...要問神?”
“是的。”
“指揮官,大多數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后果,繼續會做。”
“這么說,神沒用?神也不能救人?”
“是的指揮官閣下,神沒用。”
指揮官稍微停了一會,似乎身后的這個廋高個研究員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
“神有沒有用沒有關系,到底誰,能救人呢。”
“指揮官閣下,人不如神的,正如天才比凡人...人是沒救的。”
指揮官這才把目光轉向了身后的這名廋高個研究員,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深淵。
“你叫什么。”
“李德平,家里排第四,你也可以叫我李四。”
廋高個的研究員很平靜地說道。
“你家里起碼養的起四個孩子,不管怎么養的。”
“是的,不管怎么養的。”
“那你為何認為人是沒救的,制度支持起社會,社會運轉,人可以從中找到自救的辦法。”
指揮官的語氣也很平穩。
“這是駁論,指揮官閣下。”
李德平,或者說李四,依然平穩地回答。
周圍也就只有他們兩個。
“您也應該知道,沒有什么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從一個消耗的運轉系統中得到積累,本身就是騙人的話,只是包裝得很好罷了,一定會有人消耗著的。”
“那些享用著的人,會把那些被消耗的人的殘酷生活,視作理所當然。”
“這確實不對,很沒有人性...包裝?繼續說。”
“是的,比如,他們救著那些可以簡單拯救的人,就證明了社會還有愛心;比如,他們告訴我們一個無法證明的數字,然后說一些事,指證著這個社會在進步或者某些行為的不對;再比如,他們告訴我們,只要努力工作,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
“指揮官閣下,沒救的人是存在的,在那個貴族奴隸的舊時代,奴隸的勞動力無法充分使用,所以沒救的蠢人在鄉野,在稻田里,在山里。”
“而現在,那些沒救的人在最繁華的地方,被扭成了一個城市需要的形狀,比如,對人微笑要露八顆牙齒,比如,房貸是排隊搖號的恩惠,比如,很多人沒有房子就沒有婚姻,”
“這些制度的包裝下,問題無法解決,但是正是制定它們的人,維持著這些問題的矛盾,并且要求那些背負著這些的人,要熱愛它。”
“他們比任何人都辛苦,都努力,也比任何人都得不到希望。”
“人是沒救的,這句話或許還會繼續下去。”
“那你呢,即使你現在月薪已經十萬,也有了家庭,還這么認為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
“無法拯救所有人,但或許可以拯救一部分...你認同嗎。”
“拯救所有人的方法的方式是存在的,我們的科技即使不全部放出也能做到這一點,指揮官閣下,所以我并不認同。”
“那你認為我們為什么不放出。”
“這您明白,閣下。”
瘦高個研究員從自己的文稿中拿出了一把暗紅色的槍械,三十厘米長,口徑五十毫米,對準了指揮官。
“我的父親是水泥匠,我的母親是洗衣工人。”
“我們從未有過希望,我們變成了社會希望我們變成的樣子,我們成了什么,您是明白的。”
指揮官對眼前的槍械視若無睹,只是用懷疑的語氣說道,
“...我活了很久了,多少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
“...你們的做法也不對。”
“曙光的做法確實過激了,但是正如你們一樣,我們也沒有辦法。”
“我們這些想給世界曙光的人,何曾從這個世界得到曙光,灰森林的指揮官閣下。”
瘦高個的研究員,李德平,白色的衣服漸漸變成黑色,長臉變成了一個面具一樣大的蒼蠅眼鏡。
他看著指揮官的面具,仿佛用力地抨擊著什么,
“您明白的,那些看似建造了許多,卻實則奪走了所有的人,從來沒有在乎過,他們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正如你我,指揮官閣下,一切的一切,未來太遠了。”
說完之后,用力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