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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河南民變

  若是沒有外力的作用,或許受災的百姓們再忍耐上十天半個月的,朝廷的賑災錢糧就能撥付下來,到時候大家都還能活下去。可人算不如天算,從山西和河北分別逃竄過來的王嘉和王自用兩個,已經各自在濟源以西的王屋山和滎陽以北的邙山一帶扎住了腳,并且開始暗中積蓄起力量。

  這次黃河決口之后,兩個人就立刻從中看到了機會。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打算在河南重新豎起大旗,再干一番事業的。洪災之后的遍地災民,又一時間得不到官府的救助,這不是正好給了兩人機會?

  就在朱友建剛剛接到八百里加急的第二日,朝堂上才把抗洪救災的各項事宜安排妥當,政令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的時候,王嘉和王自用就不約而同的帶人來到最近的災區,向災民們鼓動起來。

  王嘉雖然有幾分智謀,但還是要比王自用差上一籌,他說的也比較簡單一些:“各位老少爺們、大嬸大姐大妹子們,這都過去五六天了,可官府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咱們大家也都是在這水里泡了這好幾天,缺吃少穿,可看看那些達官貴人們,他們可都還在城里大魚大肉的吃著,憑什么啊!大家跟著我,咱們一起沖進城去,搶他娘的!”

  許多百姓雖然內心里還對官府抱著一絲希望,但架不住王嘉已經安插了不少人藏在百姓之中,在王嘉講完之后,就開始應和,跟著就帶動著更多的人響應起來。再接下來,便有越來越多的人被裹挾著,上萬的災民饑腸轆轆的在王嘉的帶領下,沖向了最近的孟縣。

  孟縣本就已經遭了災,絕大部分平民百姓都在水里掙扎著,這一看有人要帶著大家沖進縣城搶吃的,那還有什么說的,一起上吧!從來都不缺跟風的人,人越多,跟風的也就越多。于是,在王嘉的帶領下,短短半天的時間,就聚集起了上萬的人,一起沖進了孟縣縣城。

  一群只有鋤頭鐵鍬的農夫,而且還都是餓了好幾天的,再加上隊伍中還有一半多的老弱婦孺,即便是真的能夠沖進縣城,那也未必能夠有多大作為。要知道,大明再小的城池也要有百十來個衙役,外加三五百的兵丁。這些人再不濟,好歹也要比餓著肚子的農夫們強得多。

  再者說,就算他們打不過這上萬的流民,把城門一關,這些人又能奈何?最終也只能是望城興嘆了。

  可是這其中還有王嘉的好幾百名手下,他們這些人那可都是實打實見過血的,之前跟著王嘉在陜北的時候就打過好幾場仗。東渡黃河進入山西以后,那也是攻城略地,見識過不少的風浪的。要不是被洪承疇和耿如杞聯手在天門關外設伏,說不定連太原都可能已經被他們打下了。

  有這些人在暗中帶隊,再加上王嘉之前就已經安排了人潛入孟縣,這上萬人的流民很順利地就沖進了城內,別說那些豪紳富商了,就連縣衙的縣官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些人就全部做了王嘉的俘虜了。

  很快,孟縣的縣衙和府庫以及各家大戶的倉庫就被他們洗劫一空。只不過他們從各處得到的更多的卻是金銀,糧食反而不多,分到眾人手里,也不過就半個月的口糧。這并不是說糧食真的不多,而是在打下孟縣縣城之后,不等王嘉招兵,附近的災民們就很自覺地向他靠攏過來,甚至就連城內的許多百姓,以及本地的一些個土匪強盜們,也都紛紛加入了隊伍之中。

  不過一天多的時間,王嘉的隊伍就如同滾雪球一般,擴大到了四五萬人!但王嘉也知道,自己現在的這些人,一大半都是老弱婦孺,除了給自己增添一些麻煩,消耗本就不多的糧食之外,根本毫無一點戰斗力可言。

  但自己現在卻還不得不養著他們,因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自己相中的那些青壯的家屬。若是自己現在敢說把這些人都拋棄掉,那么那些青壯也會立刻離開。所以一時之間,王嘉就又重新蹈入在陜北時的覆轍之中了。

  而此時身在邙山之中的王自用,也是毫不猶豫地帶著手下人來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河陰縣。河陰這邊的情況相對要比孟縣那邊好一些,畢竟黃河是在孟津決口的,距離孟縣那邊不過幾十里的路,因此那邊受災自然是最嚴重的。而河陰雖然距離黃河也很近,卻終究離決口處較遠,受災算是比較輕一些。

  不過這個“輕”也是相較孟縣那邊而言的,那邊甚至連不少的城墻都泡在了水里,不然王嘉又怎么能這么輕而易舉就把縣城給拿下來?河陰這邊雖說情況相對較好,可實際上也真的只是好那么一點而已。

  可就是因為好這么一點兒,所以自河陰縣令以下,到那些地主富商們,在洪水過后,依舊要求百姓們按照原本的數量交糧,而且還美其名曰是為了“賑濟災民”。這事得虧朱友建還不知道,否則就不會是幾句“MMP”這么簡單了,估計他把河陰縣令以及那些地主富商們砍了的心都得有!

  王自用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下山之后,看準了時機,將附近的百姓們都聚集了過來,他站在一塊高大的石頭上振臂大呼:

  “各位河南的鄉親們,俺原是從陜西過來的。估計你們也都知道,俺們陜西那邊這兩年遭了災,龍王爺不給俺們下雨,莊稼都旱死了。俺也是沒辦法,這才跑到你們這邊,想討口飯吃,求個活命。可萬萬沒想到,你們現在也落到了這么個田地。”

  百姓們聽到這里,也都是覺得感同身受,人家遭的是旱災,他們遭的卻是水災。這老天爺也不知是怎么的,就這么不給人一點活路呢?

  看到下邊的百姓們都已經動容了,王自用繼續挑動道:“俺們那邊跟你們一樣,自從遭了災以后,莊稼沒有一點收成,可官府和那些個地主老爺們還一樣的要俺們繳稅交租。鄉親們,你們說,這是人干的事嗎?”

  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場面上群情激奮:原來不光我們這里是這樣,陜西那邊也是一樣的啊!敢情這天下烏鴉果真是一般黑,那些個當官做老爺的,沒有一個顧念我們百姓們的死活的啊!

  “鄉親們,你們說說,俺們都到了這種境地了,這官府老爺們還逼著俺們繳稅納租,這不是明擺著把俺們往死路上逼嗎?有道是‘官逼民反’,不就是說的這個嗎?于是俺們就沖進了縣衙,殺死了那些個貪官,把那些地主老爺們也都給砍了。反正是活不成了,那干脆就讓他們跟俺們一起到閻王老爺那里一起打官司吧!”

  王自用講到這里,臺下許多的百姓都已經開始默默思考他這話的意思了,有的甚至已經在想這是不是要讓大家伙一起跟他去造反了。這可真的是掉腦袋的事情,大家伙做平頭百姓、逆來順受已經習慣了,突然讓他們去殺官造反,那還真的是有些怕的。畢竟對于官府、對于朝廷以及皇帝的威勢,他們都還是很畏懼的。

  看到眾人依舊有些猶豫的表情,王自用又下了一劑猛藥:“鄉親們,俺也知道你們在擔心害怕什么。可俺也實話告訴大家,俺們當時殺死縣官之后,皇上他老人家也并沒有怪罪俺們,他知道俺們也是逼不得已的。所以皇上很快就派了欽差來招安,對俺們說既往不咎。得到了欽差大人的這個承諾之后,俺們也就都接受了招安。之后官府就開始賑災,還組織俺們生產自救,鬧事的那些人也都沒有定罪,全都好好地回到了家里。”

  “大兄弟,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就是就是,大兄弟,官府就真這么放過你們了?”

  “這位哥哥,別不是你再拿話騙咱們的吧?”

  對于王自用的話,眾人依舊是有些將信將疑。他們雖然確實有些活不下去了,可仍然還對官府有些畏懼,也還抱著一絲希望,期盼著朝廷知道后能夠派人前來賑災。

  “各位鄉親們,俺也是個本分的莊稼漢子,若非是家里太窮,實在沒有田地可耕種,又哪里愿意背井離鄉,來到你們這里討生活?俺說的話可都是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而且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就在東邊的山東,聽說那里的百姓前兩年在遭了蝗災之后,只需要交十稅一,而且服役做工還有工錢可領。那咱們為什么會跟他們有這么大差別呢?還不是這河陰的狗官不好,河南的狗官太壞。我看咱們只有鬧他一鬧,讓朝廷知道了,這樣才能得到皇上和朝廷的賑災和減稅。”

  王自用的這番話頓時就給了這些已經在死亡線上掙扎的百姓們很大的鼓動:人是最怕比較的,當他們知道就在隔壁的省份受災之后所受到的待遇跟自己完全不一樣,要比他們好上好幾倍時,心態馬上就會失去平衡。

  而王自用之前所說的陜西百姓殺官造反之后被招安,也是屁事沒有,根本沒被皇上怪罪,這就等于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你們沒有事,那么想來我們鬧一鬧也不會有事,不用擔心會被秋后算賬了。

  于是,這時候眾人紛紛叫嚷起來,吵著要去縣衙,要去殺了狗縣官之后,再與更多的人一起,殺去開封府,去把那天殺的巡撫和布政使等狗官也給殺了。那些原本還在猶豫和有些膽小怕事的,受到眾人的感染,也都大聲吶喊起來。

  王自用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這股子百姓的頭領,一是王自用本來就是這樣打算和準備的,二來也是這些百姓們也想讓他人成為領頭人。如此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事,出了什么問題,那也會先找這領頭的人,于他們而言則成了法不責眾,這也算是一種比較普遍的大眾心理。

  同王嘉攻破孟縣縣城的過程差不多,甚至王自用攻打河陰縣還要更簡單一些,在河陰縣上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王自用率人沖進了城內,將知縣以及那些地主老爺們全都砍了腦袋,掛在了城墻上示眾。

  王嘉和王自用這兩個從陜北流民大起義中逃竄出來的幸存者,在此刻如同原本歷史上的那樣,回到了正軌之上,重新開始在明末這段歷史中攪風攪雨,同時也給朱友建帶來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他們兩個這時候一東一西,一個在黃河北岸,一個則在黃河南岸,在這相距不過三百里的兩個地方,再次揭竿而起,鼓蕩風云。

  河陰距離開封不遠,孟縣則離洛陽也比較近,原本這應當是兩人各自的一個好選擇,畢竟這是整個河南最大的兩座城,里邊囤積的錢糧必定也不計其數。但王嘉和王自用有鑒于之前的失敗,都沒有急于帶人去攻打,反倒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北邊的懷慶府。

  相對于開封和洛陽而言,懷慶府自然是比不過它們的,但同樣的懷慶府的兵力守備也是不如它們的。再加上王嘉先帶人掃蕩了濟源,接著才轉而向東攻打懷慶府;而王自用則是直接從汜水渡河,直插溫縣,之后便兵臨懷慶府城下。

  于是乎,這兩支原本就同宗同源的起義軍就在這懷慶府會師成功,合成了一股力量,共同攻打起了懷慶府。

  王自用本就比王嘉小一些,再加上他原也就是王嘉在陜北起事時手下的一個小頭目。因此在會師之后,王自用很自覺地就把大頭領的位子讓給了王嘉,自己則做了二頭領。雙方這時候的人馬加起來足足有七八萬,遮天蔽日的,把懷慶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過當然了,這七八萬人雖然沒水分,可一大半都是老弱婦孺,看著是很嚇人,實則根本沒什么戰斗力。但架不住懷慶府的人不知道啊,他們還以為真的有這么多人呢,站在城頭的守軍們看著城下的景象,都已經有些膽戰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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