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默默地望著面前的火鼎,好半晌沒說話,朱由校說的這些他都明白,那扶余圖爾蘇帶來的消息對他們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讓他們猝不及防,柳安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低估了努爾哈赤,顯然他也清楚在自己側翼的蒙古諸部的威脅,早就開始將手伸向了他們。
瞧扶余圖爾蘇說的那些話來看,丹巴圖爾臺吉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很有可能覆滅在即,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派人來大明求援。
即便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朱由校還是沒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如果今晚不說,柳安也不知道朱由校考慮了這么多。
“不知先生可有對策?”
兩人沉默了一刻鐘后,朱由校開口問道。
柳安思付再三,對后金現在的動作始終沒有太好的把握,遼東的戰況如何只能通過奏報獲得,根據他的記憶中,正是扶余圖爾蘇說的那樣,明軍主守,要把后金的軍隊拖死,可實際情況到最后,恰恰是明軍將自己拖垮了。
但至少韃子覬覦中原,卻始終不曾成功,說明堅守不出的決策是對的,可不一定是最有利的。
“臣不敢妄言,然如今韃子野心甚大,所圖良多,欲吞其兩翼壯大自己,對大明虎視眈眈,屢犯邊關,使得朝廷于邊關每年所耗銀錢糧草之多,足以數百萬計,但現在開中法重啟,商賈們往返邊疆開墾,可使邊關逐漸掃除頹勢,重振軍心,不出十年,邊關定將強盛。”
“朕想讓邊關出陣,迎戰后金,先生覺得可行否?”
朱由校忽然問道。
“不可!”柳安大驚,“陛下,先不說遼東將士們的士氣如何,糧草輜重等情況,但論地勢,我軍有天險高城相護,韃子絞盡腦汁也不能攻破,韃子最擅長的不是攻城,而是騎射,雖大明將士騎射佳者甚多,然韃子生于馬背,長于馬背,早已弓馬一身,其之技藝非等閑之輩能及也,而反觀大明將士,有火器之利,兵精糧足,何須畏懼韃子?但火器笨重,不善在開闊之地使用,為何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呢?既有天險建城所筑,韃子當望而興嘆,徒留一身功夫無用矣。”
朱由校的想法有些危險,柳安被嚇了一跳,若是朱由校聽了那扶余圖爾蘇的話下旨命遼東將士出征,不愿再畏首畏尾,那可就糟了,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是在送命。
“可就如那扶余圖爾蘇說的一般,韃子是狼,他們覬覦大明的繁榮,就如狼群游離在外,死死盯著那黃鹿一般,它們腹中越是饑餓就越是兇狠,爪牙也就愈發凌厲,大明長期堅守不出,豈不是叫世人覺得朕怕了他們?”
“非也,陛下此言差異,想當初春秋時期,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十年,其中受過多少凌辱多少磨難?然今陛下再看,世人可有一個說勾踐是怕了那夫差的?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一時的容忍得失不能決定大局,唯有笑到最后的那方,才有資格書寫史書。”
“成王敗寇,于是此。”
朱由校點了點頭,“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今蒙古諸部告急,林丹汗連使者都不敢或者說不能派出,足見蒙古的情況已危急到了何等地步,若咱們坐視不管,讓后金輕而易舉地將蒙古諸部收入囊中,再想踏平后金可就難了。”
“陛下,林丹汗也算一屆雄主,輕易不會屈服,就算察哈爾部的情況再如何危急,他還是沒有放棄,說明此人不會甘居人下,努爾哈赤想要收服蒙古諸部,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到。而古語云,攘外必先安內,韃子的威脅雖重,可只要遼東的將士上下一心,抵御外侮不是難事,而大明真正的威脅,就在咱們身邊。”
“朕明白,所以朕才讓先生練兵,朝堂之上看似承平,真心為大明的又有幾人?國難當頭,一個個還為了自己那些蠅頭小利爭斗不停,朕心寒不已啊。”
朱由校嘆了口氣,看向屋外。
外面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有人靠近了,朱由校和柳安相視一眼,皆都閉上了嘴巴。
魏忠賢端著盞茶從房外走進,看到柳安是明顯怔了怔,并沒有出口詢問,而是老老實實站到了朱由校身后,將茶盞放到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笑了起來,“對了先生,今天那個七十七號,是何來歷?能擊敗扶余圖爾蘇可是給大明長了臉面,朕要賞他。”
柳安心領神會,從袖中掏出本冊子翻了翻,將張正明的來歷一一說來,朱由校聽完后感慨道:“這張家四兄弟倒是個至誠至孝之人,他們現在何處?”
比賽的選手自然是不可能住到皇莊里的,這里離香山不遠,也就半個時辰的路程,張正德等人現在肯定在香山碧云寺之中。
“他們應該在碧云寺之中,陛下要召見他們嗎?”
朱由校搖了搖頭,“算了,天色已晚,等到他們趕過來就太晚了,朕是希望,其他三人也能跟這張正明一般,擁有高超的武藝,如果明軍里都是這樣的好漢,何愁戰事不利?”
那可不,若是人人都有這樣一身功夫,什么仗打不贏?但那是不可能的,柳安雖然不知道張家兄弟的功夫是從哪里學來的,但能達到這個地步定是吃了不少苦,這種罪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既然陛下想看,那臣明日就安排下去,讓張家三兄弟出場,也好叫陛下看個真切。”
朱由校一愣,詫異道:“這樣行嗎?會不會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柳安含笑道:“怎么會呢,因時間緊迫,第一輪結束后就要立刻開始下一輪,中間不會給他們太多休息的時間,越是能早上場,他們就能有更多的歇息時間,那張正明今天是脫力昏迷,好好休養幾天就行了,剩下三人巴不得早上場呢,況且臣也不會做什么不公平的舉動,他們的迎戰對手還是由陛下您親自抽取,只不過是提前了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