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朱常洵嘆了口氣,說道:“唉,陛下他不是要削我們的爵位,只是要革了藩王們的俸祿罷了,方才進宮,孩兒已經跟陛下談過此事了。”
“陛下怎么說?”
“陛下說,他革除蜀王的爵位,是因為他固步自封,不肯援助朝廷大軍,此乃大罪,至于其他的藩王,陛下倒不是想廢了他們,只是這么多年來皇族們有些太多了,國庫負擔不起來,這才想著削減我們的俸祿。”
鄭貴妃鳳眼一瞪,“不發銀子了,這跟削藩有什么區別!”
“銀子事小,孩兒這些年倒也攢了不少家底,其他的藩王都世代相傳,誰也瞧不上朝廷的這點俸祿,但孩兒是怕,這只是陛下三板斧的第一招啊,不發銀子倒還好說,就怕陛下這么做會引得其他藩王人心動蕩,畢竟蜀王的例子在前,誰也怕成為下一個蜀王,孩兒不過是代表了其他藩王,來勸陛下收回成意的。”
“那,陛下可聽了你的勸誡?”
福王朱常洵搖搖頭,嘆道:“陛下寵信柳安,對其說的話深信不疑,孩兒說不過他,沒能讓陛下回心轉意。”
“這樣下去只恐出現亂象啊。”
鄭貴妃也露出擔憂之色,一旁的朱由崧忽然松松肩,不置可否的說道:“這不是正好嗎,亂了咱們才能有機會啊!”
朱常洵臉色一變,轉手就一巴掌扇在朱由崧臉上,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大明亂起來于你我有什么好處?你以為亂起來最后就是你我做皇帝?呸!告訴你!那是癡心妄想!”
朱由崧捂著臉,心中不服,硬著頭皮回道:“父王!咱們本就是正統,如果陛下出了什么事情,最后不還是你我坐那個位置嗎?”
“你放肆!!!”朱常洵大吼一聲,抬腳將朱由崧踹了個跟斗,氣的渾身都在打顫,鄭貴妃趕忙攔在朱常洵身前,喝道:“洵兒你這是做什么?崧兒他不懂事你別向他發火,娘身邊的都是能信得過的,你也不要擔心會被旁人聽了去。”
朱常洵這才消了幾分火氣,瞪了朱由崧一眼坐下,氣呼呼的說道:“娘你也別護著這臭小子,這個鼠目寸光的東西!我現在教訓他是為了他好,大明真要亂起來了,其他那些親王哪個不比咱們有力量?到時候清君側清君側,咱們皆是亂黨!”
“爹您說什么呢,咱們怎么可能是亂黨....”
朱由崧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有些憤懣的說道。
福王朱常洵翻了個白眼,喝了兩口茶罵道:“你非得把你爹我氣死不可!若是其他藩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勾結朝中將軍起義,陛下平叛不能,到時候怎么辦?”
“面對唾手可得的皇位,誰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還輪得到你我父子嗎?現在天下戰事不斷,亂象四起,若咱們還窩里斗,大明就真的要完了!祖上傳下來的基業毀在咱們手中,咱們可就是千古罪人!后世子孫被人唾罵,永遠抬不起頭來你懂嗎!”
“這世上不可能重現靖難之役!現在內訌,結局只能是大家一起死!”
朱常洵是真被朱由崧氣了個好歹,只見他捂著胸口露出痛苦之色,急忙從袖中摸出藥瓶,倒出兩粒灰褐色的小藥丸服下,順了一會兒氣才緩過來。
朱由崧低著頭,有些不甘心的道:“那咱們就這么放棄了?當初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應該是咱們才對啊!”
“呵呵。”朱常洵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若是太平年景,你爹我說什么也要爭一爭的,但現在嘛....這爛攤子還是讓陛下自己去頭疼吧,誰也不傻,當初若是你爹我坐上那個位置,現在躺在棺槨里的就是老子我了!老子可是還想多活兩年,不然為何我乖乖的去就藩,連個屁都沒放?”
“大哥以為他勝了我,殊不知真正入局的是他啊!”
鄭貴妃眉頭一皺,“洵兒你什么意思?當初不是咱們敗了嗎?”
“娘親,大明傳承二百余年,各種弊端早就顯現出來了,父皇一死,便再無人能壓制住那些言官,父皇自己最后不也是妥協了嗎?臣重君輕,這個時候誰當了皇帝下場都不會好到哪里去,其實孩兒當初是有機會的,但孩兒不愿意,就設了個計,怕說出來讓娘您生氣....”
鄭貴妃大驚失色,“洵兒你的意思是說,那刺客是你派的?”
朱常洵不置可否的笑道:“若真想殺大哥,孩兒怎么會那么傻派個酒鬼過去?不過就算不那么做,咱們遲早也會敗的,只不過提前了一些時間罷了。”
鄭貴妃頓時不說話了,眼神忽明忽暗,她對當初的結果肯定是不甘心的,但她沒想到的是,朱常洵竟然不愿意坐上那個位置。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朱常洵拱手讓人。
朱常洵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鄭貴妃的臉色,問道:“娘,您沒事吧...您別怪孩兒,大哥的下場您也看到了,若孩兒執意爭搶的話,現在咱們可就天人永隔了....”
朱常洵心中明白,不論是他或者朱常洛坐上那個位置,都不會安于現狀,一定要勵精圖治,為了江山社稷力挽狂瀾,但成不成的,誰也說不好,朱常洵就是瞧見事情不對,及時脫身,這才幸免于難。
他那便宜大哥,殫精竭慮的謀劃已久,不過做了十幾天的皇帝,在朱常洛駕崩消息傳來的時候,朱常洵反而松了口氣,卻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彼此,而是另有其他。
鄭貴妃糾結了一會兒后,緩緩吁了口氣,有些失神的看向殿外,感嘆道:“這些年,娘也想清楚了,這皇帝啊,當不當的不重要,只要咱們一家子安安穩穩的,不比什么都強?洵兒你當初做對了,娘以前執迷不悟,沒能理清思緒,現在想來,這宮里有什么好的,若是讓娘再選一次,娘肯定不會去爭奪那個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