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洪波語氣一滯,冷哼道:“本將自會派兵助大軍守城,只要他們能頂住十日不陷落,本將定可將賊人一舉殲滅!”
“疫情如火,成綿延之勢,你不想著如何救助將士,一心都是立功,這樣極容易釀成大錯,成都府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你陣前分兵已是犯了忌諱,還想放棄天險,百里奔襲敵城,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這又是一大錯誤,徐鴻儒那人老夫接觸過,此人不露鋒芒,心機深沉,喜行詭道,經常使對手猝不及防,若鄭指揮使分兵出擊的時候,他在路上設下埋伏,截斷大軍退路,西南多險地,土坡高壘,屆時你兵力不足又無援軍,豈不自成了他人眼中的甕中之鱉?”
鄭洪波頓時漲紅了臉,指著柳安大罵道:“你懂什么兵?你帶過兵打過仗嗎?就敢在這里信口開河大放厥詞?兵者,奇為先!本將這個計謀賊人又如何曉得?就算到時候戰事不利,本將亦可合兵,對包圍成都府的賊軍們兩面夾擊!”
“鄭指揮使也知道,凡是些精明的將領,都會在陣前揣測敵將的心思,如果鄭指揮使是那奢崇明,會盲目的圍城嗎?”
“自然不會,本將會派出上百哨騎,四方打探軍情....”
鄭洪波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開始沉思起來,柳安見他這副樣子搖了搖頭,“鄭指揮使自己也想到了,大軍蜿蜒數里,想不被哨騎發現都難,恐怕大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敵軍的掌控之中,大軍不分兵還好,可能會令圍城的敵軍懼怕,故而解了成都之困,可若是大軍分兵,等于一及冠男子自縛一手雙腳,就是十來歲的孩童也可戰上一戰,不被敵人發現的叫奇兵,被敵人知曉的奇兵,豈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鄭洪波臉色青一陣兒紅一陣,情知柳安說的對,但依舊嘴硬道:“戰事豈能紙上談兵?動動嘴皮子誰不會?能不能領兵打仗還是要到戰場上看看!本將身經百戰經驗豐富,豈不知兵?那徐鴻儒不過是個孱弱老儒罷了,縱使有些心眼,在大軍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鄭洪波說的激動,大手一揮,好似對手皆是些婦孺孩童一般,連敵軍還未看到,便已是勝券在握了。
柳安見狀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這鄭洪波可謂是十分經典的恃才傲物之輩,以為自己打過幾次仗,手下兵士眾多,略施小計就可以碾壓對方,對方的所有計謀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罷了,五軍營有此指揮使,手下的兵將是個什么樣子也不必多說了。
怪不得朱由校強硬的要讓柳安練十萬兵馬,就這些將領,就是朱由校這個久居深宮的皇帝都明白,拉出去就是丟人現眼吃敗仗的貨色。
可偏偏,鄭洪波被豬油蒙了心,就是不信那個邪,一股子愣勁上來,誰的勸也聽不進去。
這時候誰要是借機反駁,就是在陛下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得罪他一人,總比讓無數將士白白送了性命要好,柳安緩緩抬頭,古井無波地望著他,鄭洪波喉嚨動了動,“你,你看我干嘛?我說的不對嗎?”
柳安嘴巴蠕動了兩下,眾人都以為他是在醞釀說什么話,卻沒想到柳安忽然恨恨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呸!庸才!”
“驕兵必敗,如此淺顯的道理你鄭洪波都不懂,哪里來的資格信心統領五軍營?連賊軍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敢打包票勝利,你莫不是敵人肚子里的蛔蟲,能知道敵軍是怎么想的嗎?疫病疫病橫行,你卻只顧悶頭往前沖,置我大明前線的將士們于何地?這是自毀長城的戰術!就算你一戰大捷,回過頭來,那些將士們還會對你言聽計從嗎?生死面前,你身為總將,不顧將士的性命,只顧殺敵立功,豈不寒了將士們的心?將士們也是人,都是爹生娘養的,不是你建功立業的工具!還敵軍不堪一擊?我呸!你連敵將的一點兒性格都不清楚就敢妄下定論!敵軍以西南之地數萬兵力便能抵住我大軍的攻伐,這豈是不知兵的老儒?恐怕真讓鄭指揮使上了戰場,不出半月朝廷便會受到一封書信,讓朝廷用銀錢將鄭指揮使贖回去吧!似鄭指揮使這般的強將,老夫若是賊人可是舍不得殺,得當成個寶貝供奉起來,說不得還得讓他立些小功,鞏固鞏固在朝廷里的地位!”
“你!你!你個老呢子,敢罵本將?!”
鄭洪波不敢置信地望著柳安,氣的渾身都在發顫。
“罵你?罵你都是輕的!老夫還待抽你呢!”
柳安從背后摸出朱由校賜他的打龍鞭,一步步向著鄭洪波靠近。
鄭洪波一看打龍鞭霎時臉色大變,驚懼的快步后退,邊退邊向朱由校喊道:“陛下,快快攔住他啊!不然臣怕是要被打死了!”
朱由校似乎是想出言相勸,但想了想柳安這個打龍鞭還是自己賜給他的,自己要是橫加阻攔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想到這里,心中利害頓時分明,朱由校面無表情的說道:“朕賜打龍鞭給先生,讓他上打昏君下打佞臣,既然先生今日拿了出來,朕也不可阻攔,鄭指揮使還是想想自己哪里犯了錯吧!”
“陛下啊!您不能縱容柳安啊!他仗著圣眷無法無天,現在更是企圖迫害....啊!!!”
“老夫讓你叫!庸才一個還敢當著陛下的面大放厥詞,欠打!”
柳安揚起鞭子,當著眾人的面重重地抽下,鄭洪波不敢反抗,只得用身子硬抗下來,好在身上穿著鐵甲,并沒有什么痛感,但那一下下抽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尊嚴。
李春燁與其他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暴怒的柳安,實在是沒想到這樣平日溫和的一個老者身上能爆發出如此怒氣,再想想自己之前曾招惹過他,可是背后發涼,一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