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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科舉之殤

  限制住李九州的,是方方面面的因素,從政治上來考量,李九州不愿、也不能做反賊。

  來了大明他才知道,這個名份有多重要。

  法理上來講,李自成在打進北京之前,就是個百姓。

  雖然明末的名份不如里子值錢,但是李九州并不缺里子啊!

  好家伙,手下多少人給他效力呢!

  就拿榆林的兩位封疆大吏來比對,吳自勉、張夢鯨手下有些這個忠心的下屬沒有?

  吳總兵肯定沒有!

  張夢鯨手下是有的,但是沒有李九州這樣的多!

  畢竟張夢鯨,那就是窮字的代名詞!

  儒家官員就是這樣,他們太擰巴,不是說儒家這個學說不好,也不是說這些人本來擰巴。

  是儒家的學說,又加上這些人,就擰巴了。

  大明怎么讓平民上升呢?科舉。

  科舉考什么呢?八股。

  八股的內容是什么呢?

  它以對儒家經典的記誦為主,或以對當前國家統治面臨的現實問題提供解決方案為主(對策、對時務策),或以文章寫作水平的高下為準。

  考試內容是考試指揮棒能否發揮正面作用的關鍵。

  隨著宋代以后,統治階級的知識水平和從政能力開始飛躍。從而意識到,思想對鞏固王朝統治的重要性。

  以《四書》為代表的程朱理學,是古代政治家、思想家長期摸索出來的統治理論。

  明朝科舉考試基本內容,開始是《五經》、《四書》并重,后來逐漸發展成主要根據《四書》成績錄取。

  這事兒就草了蛋了!

  李九州是會背誦送東陽馬生序的,宋濂先生的字里行間,一個刻苦求學、窮且志堅的少年形象躍然紙上。

  那種奮斗、那種煎熬、那種輝煌。

  可惜了,在大明,送東陽馬生序被讀書人們都快看爛了!宋濂先生生活在明初!他經歷的窮困,主要是元到明初的磨難。

  也就是說念書雖苦,但是宋濂先生大概是沒有實在餓過肚子。

  問題恰巧出在這兒,明末的讀書人,他們是要餓肚子求學的,而且筆墨紙硯也不比幾百年前便宜。

  你說一個窮漢子,打小兒自家窮的要命,念書是老爹老媽拖著軀體唯一的希望了,心理負擔特大。

  學吧,哪怕是天才,比方說后世能考上清華的才學。夠可以了吧?

  放在大明狗屁不是,大明的科舉,但凡是個年輕的舉人,那都不是清華的難度。

  那™是高達的難度。

  考的不是看你會不會,而是看你能比別人好多少。

  后世的國考也是類似的選拔性考試,問題是大明有那么多的崗位嗎?

  比方山東,那歷來是出士子的地方!

  張夢鯨就是山東人。山東人對于公務員這個職業的熱愛,那是從古至今未有斷絕過!

  與山東學子不同的是,江南學子有一種雍容。

  這話是李九州從陳春壽哪兒聽說的,一說起這種事兒,陳春壽就兩眼冒光。

  若是說科舉考場上,山東人是餓狼,那江南士子就是美人。

  山東士子是搏命去考試,江南士子卻是筆尖展緩騰挪,靈秀逸動,文章曼妙者難出其右!

  大明的公務員團隊,基本上這兩股勢力比較的堅實。

  李九州當然不能死心啊!追問陜西的情況。

  陳春壽臉上一滯:“陜西...自古秦兵耐苦戰!”

  “我問你科舉!”

  “榆林多出總兵,自大明開國以來...”

  “我問你科舉!”

  “...我不認識陜西籍士子。”

  這話以后,李九州再也沒和陳春壽聊過陜西科舉。

  不過對于江南風光,李九州十分向往!

  可能每個旱地里的大蒜都會心里琢磨,這“天青色等煙雨”,到底是個他娘的什么意思。

  大明的榆林,要是旱,赤地千里。要是澇,跟天上發洪水似的。

  根本體會不到那種潤物細無聲、靈動的感覺。

  要說江南,要說明末的江南,那自然避不開天啟到崇禎時期,尤其是崇禎早幾年時候。

  這時候的江南的制造業非常發達。

  這種拉動效應,導致整個大明都在飛速前進。根據陳春壽的轉述,李九州才發現,也許大明已經不是資本主義萌芽了。

  大明其實已經是資本主義了,只是它比較奇怪,大明的資本家,同時也是大明的官宦世家。

  再加上生產力雖然有提高,可惜貨物運輸,也就是走路方面又不行!

  好比說江南的絲絹,明初時候,絲絹本就是貴極了、又稀少的東西。大家買不起。

  現在不一樣了,江南的手工作坊里,大量的絲絹遠銷海外。

  甚至出現了蟬吃人!

  什么意思呢?絲綢的利潤太大,官府就不讓農戶在地里種糧食,反而是教農戶去養蟬,地里得種桑葉。

  大明,的確是有各式各樣兒的“X吃人事件”。

  南邊兒蟬吃人、海邊兒船吃人,北邊兒韃子吃人、建奴吃人。

  中國人的本性——一行兒能掙錢,就把一行榨干了去做。

  這就導致,產地周邊,絲綢價格便宜,路途醫院,價格依舊貴,產量上去了,需求卻更不上,從供給端,加大甚至是導致了大明的惡性通貨緊縮。

  當然,在大明,養蟬業中許多的老百姓也是被逼的。養蟬再掙錢,可只要是個種地的都知道,命根子還是在米面上!

  大明的經濟,問題最大的一點,就是貨物流通的效率太低。

  經濟的本質,按照西方經濟學的假設來說,最后會達成一個大伙兒誰也不掙錢,你從我這兒換來你需要的,我從你那換來我需要的。

  從而真真意義上達成“融通”這個概念。

  只不過這個道理跟物理當中的“在不考慮摩擦力情況下”一樣——不存在、不可能、達不到。

  因為人的本質,就是想當大爺。

  連孔乙己、阿Q都想當大爺地要命,這些一畝一畝的、范進中舉般的、官老爺們,他們怎么做?

  當官之前,窮得過分,當官之后,就會有兩個極端——太窮和太富。

  好比張夢鯨就是前者,這種傻子很少。

  畢竟考得上科舉的都得是聰明人,聰明人斂財最是吃干抹凈的!

  一切都是為了銀子、房子、女子。

  那自己富了,官場上的人情就好走動了,自家娃子就好做官。這也是常理!進而又導致,張夢鯨這種寒門貴子,在明末真是稀罕!

  難找到第二個。

  同樣兒的道理,放到草原上,李九州怎么可能會不知道,這幫貴族也在吃人?

  他們可太狠了!草原上,戰敗方的窮漢,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戰敗方的男人,若是沒跑掉,戰后挨個砍殺,留下小的做工。若是跑掉,一個冬天過去,該喂狼的喂狼,該漚肥的漚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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